海藥城。
亞恩銘蜷縮著身子,靠著墻角,期待著被舒曉恩尋到,又絕望的忍受饑餓,等待著死亡召喚。
天色昏暗下來,街巷上人流散去,從人來人往到人煙稀少,黑暗徹底包圍了這座冷漠的城池。一切都開始變得安靜下來,幾乎讓人錯覺的以為這不是人類的世界,而是陰間路。
亞恩銘抬頭仰望漫天閃耀的星辰,心中一剎那,似有什么隨著心臟脈動頻率復(fù)蘇了,饑餓感、恐懼感、絕望而又怯弱的各種念頭一瞬間都麻木了,只剩下心底深處強烈涌現(xiàn)而出的不甘與憎恨!
多年前,村落安寧美好,草屋前有一片綠油油菜圃,他坐在石上,父親挑著擔(dān)子澆水,母親縫制破衣,鄰家愛哭鼻子的小妹妹,跟在祖母身后,朝著他扮鬼臉……
那一夜,村子里招來了一場噩夢,一批鎧甲武士,將全村男女老幼都綁住了帶走,他們的首領(lǐng)就是于龍海。后來聽他們無意透露,竟是曾經(jīng)流浪落魄到他們村子,受過他家一飯之恩的男子,給中原城王室貴族成員透露他們村子的所在地……
亞恩銘一點點抬手,扶著墻壁逐漸站起身,蹣跚腳步,朝著城南郊外方向走去,白天曾聽酒樓出來的幾個醉客攀談——城南郊外有一位隱士高人,要收關(guān)門弟子。
夜深人靜,只剩下他一人的腳步聲寂寞的回蕩在街巷間。
突然,身后有馬車輪子滾動聲遠遠傳來。
有人喊他,馬車也停在他身側(cè)。車上下來一位穿著華貴的中年男子,臉色蒼白憔悴,雙眼在看到亞恩銘單薄身影時,怔愣住,眸中劃過一絲復(fù)雜情愫。
“孩子。”中年男子輕聲喚道。
亞恩銘頓住腳步,回頭望去,只覺得中年男子的臉似曾相識,又一時間找不到同這張臉相似的人。也許同這張臉相似的是那些同村人,只可惜都死了。
亞恩銘靜靜看著中年男子,見他沒有再說話,便打算離開。
“你……說不了話了嗎?”中年男子顫聲道。
亞恩銘皺眉,不解他從何而來的關(guān)心?是認錯人了吧。對他這個半死的人,這關(guān)心似乎有些奢侈的太過詭異了。亞恩銘?yīng)q豫了幾秒,便轉(zhuǎn)過身,正面看中年男子。
一瞬間,亞恩銘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滿臉風(fēng)霜,落魄倒在樹下的流浪男子,竟跟眼前這名身穿華服,面龐如刀削般剛毅,布滿皺紋的的中年男子,有幾分相似。
亞恩銘眸光冷了下來。
“誒?!敝心昴凶又刂氐貒@息一聲,似有無限憂愁無法疏散,都郁積在心頭,讓他整個人都比同齡人老了近十歲,“你跟我回去吧。”
亞恩銘沉默,垂在身側(cè)的右手緊緊握住,轉(zhuǎn)身離開。
中年男子想再挽留,上前一步,突然就見少年回頭,目光兇狠深深望向他,似要將他模樣刻在骨子深處一般,少年唇角微翕,露出一抹譏笑的弧度。
中年男子愣住,腳步僵在原地。
同行的一名車夫及一名貼身保鏢,見中年男子許久未動,不安地喚了一聲:“老爺?”
“阿壽,你跟去看看他要做什么,盡力幫他吧?!敝心昴凶诱Z氣沉重道。
貼身保鏢應(yīng)了一聲,提步便快速地跟上那抹單薄身影消失的方向。
舒曉恩不知道一日前,亞恩銘遇上了要收他做義子的曾書房。只是此刻跟在唐果雄二人身后,她耳朵莫名發(fā)燙,似是有人在背地里想她。
一下午的搜尋,直至夕陽西下光線變得越來越暗淡,也沒有找到半只畢方鳥的蹤跡,三人都不免有些沮喪地行走在林間,偶爾也能碰上幾個完成任務(wù)的少年少女,拎著靈獸尸體,笑談著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期間遇到過畢方鳥,只是他們晚了一步,有其它學(xué)院三個學(xué)員接了同樣的任務(wù),捷足先登將一只畢方鳥圍住。
唐果雄氣急敗壞,嚷著要跟那三人拼了,被唐校城跟舒曉恩合力拖著走。那三個學(xué)員也回頭瞪著眼瞧他們,要準備一較高下,結(jié)果那狡猾的畢方鳥逃了。急得他們慌慌張張追去。
“連根鳥毛都沒碰到。”唐果雄一臉晦氣,踢著凸出地表的樹根。
唐校城抬頭看了眼天色,想到任務(wù)在午夜前都算通過,便松懈了幾分。
“休息一會,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碧菩3翘嵝训?。
唐果雄尋了塊光滑石頭坐下,眼睛轉(zhuǎn)了一圈,正掃興三人都沒帶食物出來,就瞧見唐校城手指靈動掐訣念咒,一團光芒砸向了躥過的肥碩白兔,那只白兔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就死了。
“嘖嘖,好樣的!不愧是咱們神術(shù)學(xué)院天才。”唐果雄嘴饞,掏出一把精巧短刀,手腳麻利地幫忙收拾兔肉。
舒曉恩見他們忙碌,便主動在附近尋了一堆樹枝枯草,加上有了上回在墓禁地的教訓(xùn),身上隨時備著一盒火柴。
唐校城不經(jīng)意回頭,瞧見身后堆了一團火,不由多朝舒曉恩看了一眼。唐果雄已經(jīng)把兔肉內(nèi)臟皮毛清理干凈,將兔肉串到唐校城削好的幾根樹杈上,自言自語道:“這要是有點調(diào)味,更贊了。偏就今天給忘了這事?!?p> “我?guī)Я?。”舒曉恩說著掏出一小包調(diào)味。
唐校城跟唐果雄愣了,拿起兔肉串架在火上烤,唐果雄奇道,“你出門帶調(diào)味做什么?”
“以前有人跟我說過,希望有一天會有人催著他吃飯,擔(dān)心他挨餓。所以我就想提高廚藝?!笔鏁远餍χf道。
她曾夢到白歷修對她說起過這個愿望。那場夢過后,她像是鬼迷了心竅,煮飯炒菜熬湯總要想象白歷修的口味,加重或少放調(diào)料品,隱隱期待著有一天白歷修吃她做的飯菜能露出幸福的笑容。
可娑婆大陸的一些調(diào)味料,雖然是跟以前世界的調(diào)味品相似,可舒曉恩總沒逮住機會下廚,出發(fā)前也不知道怎么想,她就把各類調(diào)料包成小紙包攜帶在身邊。
“沒想到你脾氣那么糟糕,還會有看得上眼的人……”說著,唐果雄目光就飄向兔肉,香氣直往鼻息躥,“這烤的應(yīng)該差不多了?!?p> 唐校城板著臉,陰郁道,“工尋歡,你又認識了什么人?”
唐果雄掰下一小塊發(fā)現(xiàn)沒熟透,重新叉了火上烤,突聽唐校城冷聲冒出一句,嚇了一跳,朝他看去:之前就聽人閑言,說他堂弟唐校城跟一個少女走得很近……
再看向舒曉恩,只見她同樣面露疑惑,不知怎得,唐果雄又有些小小失落。他這堂弟從來不跟人親近,每天除了各種咒語結(jié)界練習(xí)、陣法研究,就是看書——他看了都覺得枯燥乏味得很,總期盼早點有人拯救唐校城。
舒曉恩不知道這工尋歡跟唐校城以前是什么關(guān)系,只覺得背脊發(fā)涼,硬著頭皮抬眼看唐校城,見他板著臉,寒星般的眸子迸射冷光。
舒曉恩低下頭不敢答話,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