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恭迎陛下!”沐星縈顧不得整理自己的妝容衣著,連忙墩身施禮。
“免!”新仁帝一身暗紅色滾金袍,身后跟著大總管阮嘉,大踏步進來,大馬金刀的坐在床榻上,攙起沐星縈,而后再次開口,“你們都出去吧。”
“陛下今天不是應該去淑妃處嘛,怎么會來到臣妾這里?”沐星縈并沒有直接上去侍候新仁帝寬衣,反而站在原地滿臉疑惑的問道。
她于新仁帝,只是一把鋼刀,所以在他面前,她永遠都是踩在他的底線之上,故此兩人獨處之時,她永遠都是一副大剌剌的沒心機樣子。
“國庫丟糧案子,查出來了。但是又有牽扯,蘇越不適合再查下去?,F(xiàn)在除了曦兒,別的王爺全都不在這里,且,曦兒又是個聰明的,寡人有意要派他去全權負責這個案子。卿,寡人聽說,曦兒的府上去了一位神醫(yī),曦兒的身體已無大礙了?!毙氯实鄣脑捳Z中難掩疲憊,但是這話說出來就如同一瓢冷水,兜頭蓋臉的潑在沐星縈的心上。
沐星縈面容平靜,但是雙眼中已是冰寒一片,這是要舍棄了曦兒,為某些人鋪路了嗎?!
“既然要任命曦兒去,那么還請陛下恩準,三司協(xié)助吧。他畢竟身體弱些,涉及到什么危險,也沒個貼心侍衛(wèi)保護。也請陛下,龍禁虎賁,派一位將軍相助吧。后宮諸事還請陛下放心,臣妾會用心打理好的。”沐星縈的雙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既然是交易,那么就拿出誠意來,賠本的買賣誰都不喜歡,不是嗎?
“阮嘉,把東西取來?!毙氯实鄞诵械哪康倪_到,自然是有備而來。
“諾!”阮嘉雙手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是一卷空白的圣旨,文房四寶和一方印鑒,恭恭敬敬的擺放在床榻旁邊已經收拾干凈的八仙桌之上。新仁帝展開圣旨,提筆蘸墨,只片刻就已經書寫完成,沐星縈湊上去看,新仁帝的字力道強勁,一根根藤蔓就將是一棵棵有百年樹齡的松樹一般蒼茫大氣,似是經歷了滄桑一般,有著深厚的底蘊與王者風范。
“陛下的字,越發(fā)的好了,臣妾可是羨慕的緊?!便逍强M看著新仁帝最后在圣旨上印上印鑒,終于順暢的吐出了一口氣。同時也越發(fā)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你不把曦兒當成兒子,既然是你親手將曦兒推上的這個位置,那么到了他羽翼豐滿的那一天,你想再反悔,可就沒有退路了。
“卿的一手繞花藤可是高逸清婉,自成一家,何必妄自菲薄?!毙氯实坌膽汛髸?,面帶微笑,伸手揉了揉沐星縈零亂的發(fā)絲,竟是有心情打趣起來。
“陛下,天色已晚,您也該去永翊宮安置了?!便逍强M看到墨跡已干,連忙將圣旨卷起來,然后客客氣氣的請新仁帝離開,去他該去的地方。
“怎么?卿不愿意寡人留在這里?”新仁帝剛剛的好心情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滿腔的怒火。她就這么不愿意看見他,這么想攆他走嗎?
“陛下誤會了,臣妾實在是宮務繁多,勞了心神,精神不濟,無法服侍陛下,還望陛下贖罪?!便逍强M連忙跪下,但一時間跪的猛了,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娘娘?!笔毯蛟谝慌缘娜罴?,低聲呼喊了一句,就要去扶時,新仁帝已經先他一步,將沐星縈抱了起來,放在床榻上,就要宣御醫(yī)時,被沐星縈止?。骸傲T了,臣妾無礙,只是累得慌了,休息一晚也就好了?!?p> “那好,卿好好休息吧,等卿睡著了,寡人再走。”新仁帝說著,霸道的將沐星縈塞到被褥里。自己則是坐在床榻前,拉了床帳,安安靜靜的等著她入睡,一時間,沐星縈只覺得哭笑不得,但是她實在是太累了,只片刻,便呼吸均勻起來,朦朧入睡。
第二天,天明。還沒有等待著第一縷陽光的進入窗欞,沐星縈已經醒來,一夜好夢,她現(xiàn)在感覺不錯。梳洗罷,喚來清韻吩咐道:“你去把昨天陛下留下的圣旨和本宮的出宮令牌準備好,本宮要去一趟睿王府?!?p> “諾!”
就在沐星縈急急忙忙趕向睿王府的同時,林宅的大門同樣被一個急急忙忙的人給敲開。
林惜謠昨天幾乎一夜沒睡,又因為動手治療藍皓曦的陳年舊疾,一時間損傷些元氣,精神不濟。
而且,大晚上的牧亦游匆忙離開,說是有要緊的事情要辦,她去送了送,直到不見了他的蹤影才回來。
那時候已經是天光微亮了,她可是一晚沒有睡。方才回來不久,剛剛洗漱過,才躺下,就被人砸開了門,心中自然是有火氣的,但是看到來人是誰的時候,瞬間就熄火了。
“瀲滟,這么一大早的,你這是做什么,你都不困嗎?”林惜謠的臉上難掩疲倦,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等著蘇瀲滟說話。
“謠兒,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居然還在睡覺?”蘇瀲滟現(xiàn)在宛如出水的蓮花一般,花瓣上還沾著點點的水珠一樣嬌艷可人,明媚的臉龐上滿是激動,“你知道嗎,按照你說的那個方法,我父親真的找到了幕后的那個人,但是現(xiàn)在這個案子又牽出來一個案中案,涉及到一些隱私,已經不適合我父親再插手了。國君已經把這個案子交給了睿王爺查探,并令三司協(xié)助。我那老父終于可以休息休息了,你都不知道,他老人家最近瘦的厲害?!?p> “呦!瀲滟不容易啊,知道心疼自己的父親大人了?!绷窒е{莞爾一笑,打趣道,“你該不會只是來向我道謝的吧。還有什么事情一起說了吧,我這幾天很累,真的沒有什么精神聊天?!?p> “什么呀!今早國君在早朝的時候,親口將這件事交給了睿王爺,令三司協(xié)助,你作為大理寺的協(xié)助人員,睿王爺選擇了大理寺作為主審之地,這件事還是要有你從旁協(xié)助的?!碧K瀲滟眨眨眼睛,仔細地觀察一番林惜謠的面色,紅潤的很,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勞神的人。
“吏部、刑部以及御史臺督察司三司不會都沒有人吧,要我這么一個白身。瀲滟啊,這是蘇大人的意見吧?!绷窒е{突然冷笑一聲,“我的手上是有一些渠道,可以得到一些東西,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這些資料只能讓你們少走些彎路罷了,你還是回去勸勸蘇大人省省心吧。林惜謠沒有謀權篡國之心,她所謀劃的是欠了新衍帝國,二十年的光輝!”林惜謠說完后看了看蘇瀲滟的面色,看到她面上滿是羞慚,忽然就笑了,很是愉悅。
“回去吧,我不想我們的友情里,因為一些原因,摻雜上一些別的東西。蘇瀲滟你記住了,林惜謠的這一生,只有你這么一位朋友,不要讓她失望??!夢夢,送客!記住,三天內,但凡是蘇小姐上門,不要理!一切事情,三天后再說!”林惜謠說完這些話,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蔫蔫的靠在椅背上,神情倦怠,竟是朦朧睡去。
蘇瀲滟輕輕的嘆息了一口氣,也沒有說什么,她知道她的父親做錯了,但是她不能再錯下去,她也只有這么個可以完全放下心房的朋友,她必須珍惜才行,不能因為莫名的猜忌就失去才好。
蘇瀲滟不知道,就因為此時做下的決定,在以后每每回憶到現(xiàn)在的這個時候,總會會心一笑,她這一生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堅持了這段友情。
當下蘇瀲滟離開,林惜謠伏在椅背上就朦朧睡去,夢珞一臉的無奈,只得將她打橫抱起來,放在軟床榻上,掩好了被子,又點上一支安魂香,這才放心的留林惜謠一個人休息。
然而,血色彌漫,絕望到腐爛的氣息,充斥在這白森森的骨墻堆砌而成的牢房之中。粗大的鐵鏈鎖著那幾乎可以見骨的四肢,水池中污濁的水淹著她的身體,甚至于水中的水老鼠,正在肆意啃食著,那些發(fā)白腐爛的皮肉……
粘稠而又冰冷的咸腥液體,充斥在她的鼻腔和耳內,濃稠猩紅的血水在腳下蜿蜒成河??奁缓爸呐魝儯瑢⑺齻兊慕^望深深地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血腥味與皮肉被燒焦的臭味,在她的鼻翼間徘徊不去。林惜謠的胃部在翻涌,可是她卻吐不出來什么東西,大口大口的鮮血被她噴出。
林惜謠發(fā)現(xiàn),她似乎已經麻木了,看著腳下粘稠的血水,她毫無顧忌的趟過去,看到水牢中那個苦苦掙扎的身影,她輕輕的開口問道:“為什么還要掙扎求生呢?那個人恨不得你去死的,何苦做無用功?”
一張幾乎成了平面的臉,猛地抬起來,沒有了眼珠的眼眶就那么直勾勾的對著她的臉,似乎在無聲的問她:難道,活著僅僅是因為一個人嗎?
是?。∩媸俏业臋嗔?,他們憑什么剝奪?
林惜謠只覺得腦海仿佛炸開了一般,眼前一片黑暗,一點青芒陡然炸開,眼前是一片碧色的海洋,澎湃的海水拍打著礁石,沖刷到她的腳下,一團青色的影子踏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