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跨越戰(zhàn)火，那一束光
不要用拋棄去應對一切，不要因軟弱向黑暗臣服。
正文
厄琪克雅只感覺右臂酸痛難忍，趙啻賢在將她掀倒的那一刻瞬間用右腳踩住了她的右臂，使她喪失了反抗的能力。她首先想到的當然不是翅膀被一個地球男子扯住的恥辱感。眼下啻之龍刃的刀鋒已經(jīng)以一個十分微妙的力道貼在了厄琪克雅的脖子上，她能感受到刀身的冰冷。她相信只要自己稍一反抗，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結果自己的性命。
“放開翼仙大人！”
仙兵們見自己的統(tǒng)帥被生擒，紛紛舉起步槍，對準地上幾個奄奄一息的地球士兵。
“都把槍放下！”
帝龍獨立團的二三百名戰(zhàn)士也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將剛剛裝彈的光爆槍對準了那些仙兵。雙方就這樣對峙著，場面簡直死一般的寂靜。仙兵與地球戰(zhàn)士的目光已經(jīng)不知道碰撞過多少次，在無形中進行另一場斗爭。
鄭婷沐瞄準了站在仙兵隊列最前方的那名準五光指揮官，這是除厄琪克雅外軍銜最高的仙兵了。
他那火紅的碎發(fā)如此地引人注目，一雙暗紅的雙目更是有獨一無二的氣質(zhì)。毫無疑問，他就是負責這條戰(zhàn)線的指揮官了。只要對方有任何的小動作，神鳳的二十毫米穿甲能量流就會毫不猶豫地打穿他的腦袋。
每個仙兵都在面甲下汗如雨下，他們根本沒想到自己的統(tǒng)帥，翼仙厄琪克雅會落入敵手。但他們相信，如果繼續(xù)無動于衷，厄琪克雅一定會被眼前的神秘戰(zhàn)士斬殺。即使他們知道射光彈匣也不可能對敵方爆啟狀態(tài)下的趙啻賢造成傷害，但他們也只能這樣做。
趙啻賢抬起頭，雙眼中放射出的光芒如同刀鋒般凌厲：“你們再不放下槍，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說罷，啻之龍刃又在厄琪克雅的脖頸處壓入一毫米。刀鋒被滲出的血液染紅，在星光下交織出奇特的異彩，格外耀眼。厄琪克雅雖然神色上淡定自若，但在刀鋒割破皮膚劃開血管的那一瞬間她的拳頭明顯縮得更緊。
突然，厄琪克雅抬起頭，一雙秀氣的紫色雙瞳在那一刻突然變得堅定。她看向十幾米開外的那名仙兵指揮官，放聲喝道：“厄季蘭斯！馬上開槍！”
現(xiàn)場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帝龍方原本還在搖擺的一百多光爆槍立刻被端穩(wěn)，鄭婷沐也解開狙擊槍位于槍管處的最后一道保險，隨時準備狙擊！
每一次呼吸都是如此急促！厄季蘭斯緊握手中充滿能的光爆槍，細長的槍管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遲遲無法射擊出光流。他的雙眼在顫抖，他的手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半根指頭也活動不了。
“團長！別管我們……動手！動手??！”
地上的幾名重傷的戰(zhàn)士不顧咸津津的臟血倒灌進嘴中，忍著痛大聲叫道。
濃烈的火藥味在空氣中蔓延，現(xiàn)場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火焰的高溫讓戰(zhàn)士們的衣裝與鎧甲不知不覺被汗水浸透。趙啻賢也在一個勁地冒汗，攥緊了手中的啻之龍刃。厄季蘭斯緊盯著他，眼中不知是決絕，冷血，殘暴……
還是乞求。
六十八年前，那片風起云涌的星域。
地球的公元二二五零年，那正是大犬座卷掃半壁星宇的危難年代。那個年代，涌現(xiàn)出的無數(shù)仁人志士在頑強地與這群可怖的侵略者做斗爭，星際聯(lián)盟的五大國放下一切分歧投入到這場空前的戰(zhàn)斗中，仙王座也加入到抗戰(zhàn)同盟中，對大犬座展開全線反擊。
“翼仙大人，大犬座的走狗已經(jīng)過來了！一共五艘戰(zhàn)艦，一千九百架戰(zhàn)機！”
那時，還只是一名戰(zhàn)機飛行員的厄季蘭斯火急火燎地跑進了駕駛室，厄琪克雅此時正在核對支援地球的救災物資以及難民。聽到這個消息，她并沒有慌亂，而是繼續(xù)自顧自地處理一堆繁雜的文件。她那時還很年輕，身高也如現(xiàn)在擁一樣，僅到自己的胸膛。
厄季蘭斯可是一點都安靜不下來，除了這艘翼仙號以及五百架狼隼戰(zhàn)機，己方剩下的就只有滿船從火星淪陷地逃離的地球難民。這些地球人一路上受盡了驚嚇，現(xiàn)在他們只是毫無戰(zhàn)斗力的累贅！
“翼仙大人，現(xiàn)在情況特殊，我們要不要把地球籍的那些難民……”
“好了厄季蘭斯，我是怎么教你的？我就教給你用拋棄解決一切嗎？一千九百艘戰(zhàn)機而已。告訴王座全體飛行員，準備迎戰(zhàn)！”
她的聲音那時還混雜著些許稚嫩，這句話卻如同真理，深深地烙印在厄季蘭斯的靈魂深處。那一戰(zhàn)，空前慘烈，大半的戰(zhàn)機都撞向敵方的戰(zhàn)艦，壯烈犧牲。但厄琪克雅，用她的精神與指揮才能，將所有來襲的大犬座附庸完全殲滅。
當重傷的厄季蘭斯從昏迷中醒來時，他看到，厄琪克雅還穿著戰(zhàn)時的鎧甲，疲憊地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她手上扶著的自己的制式軍刀，在漆黑的病房中散發(fā)出光芒……
“我做不到?！?p> 突然，在良久的沉默后，厄季蘭斯將光爆槍丟在地上，踩成一團廢鐵。厄琪克雅明顯急了，她不顧刀鋒可能割下自己的頭顱，厲聲呵斥著：“什么？混蛋！我的話都不管用了嗎？我叫你開槍啊！你們其他人，馬上開槍！”
然而，上千名仙兵卻無一人再像平時那樣斬釘截鐵地執(zhí)行她的命令。讓所有帝龍的戰(zhàn)士們都費解的一幕發(fā)生了：眼前這伙兇神惡煞的仙兵突然紛紛將戰(zhàn)刀與槍支丟在地上，凝視著已經(jīng)落敗的他們的統(tǒng)帥，厄琪克雅。
“你們干什么？為什么不開槍？”
她的眼睛濕潤了。那一只高昂著的頭顱突然變得無力，癱在地上，任一頭亮粉色的長發(fā)鋪在身邊。
“您教誨過我不要用拋棄解決一切！也許我們現(xiàn)在手上沾著無辜的血，也許我們在別人的眼中是惡魔，也許這場戰(zhàn)爭根本是錯的！但您在我們心中永遠都不會變！您在六十八年前沒有拋棄地球難民，沒有拋棄任何一名王座的戰(zhàn)士！那么今天，我們也不會拋棄你！”
厄季蘭斯的聲音在五號廳久久回蕩。火還在燒，槍聲還在從遠處傳來，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他卻不顧鄭婷沐的神鳳可能一槍打穿自己的頭顱，只身一人走到了趙啻賢跟前。幾個戰(zhàn)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了槍，卻還是放下了。
“翼仙大人其實很善良，第五次星際大戰(zhàn)她接收過你們的難民的。軍令如山，為了吾王的意志，我們只能這么做。我知道我們有罪，如果可以，指揮官先生，懇請你放開她，然后殺了我吧！”
他揚起頭直視著盾陣前的趙啻賢，聲音不大，卻十分有力。帝龍的戰(zhàn)士們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是仙兵的花言巧語還是一位指揮官臨死前的肺腑之言。他們看到，厄季蘭斯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死亡降臨。無論是仙兵還是地球戰(zhàn)士，皆神色復雜，無數(shù)條目光匯聚為一條紐帶，牽在趙啻賢與他的啻之龍刃上。
“不要！混蛋，你給我馬上離開！離……”
“其實我都看到了。”
突然，刀鋒離開了厄琪克雅的脖頸。先是離開一寸，然后慢慢地抬起，抬到趙啻賢的眼前?；鸸鈱⒄克{的刀鋒映照出柔和的光芒，在每個人的眼中閃爍。烏黑光滑的刀面沾染上些許血跡，照出血跡下自己的眼睛。良久，扯著那三只翅膀的左手也松開了。
“團長！我們不能……”
“你們不用再說了?！睅酌厍驊?zhàn)士還想小聲說些什么，卻被他通通打斷。他抬起頭，兩道來自兩個種族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他將刀面光滑的那面翻過，看著刀刃上的一條亮線，似乎是在喃喃自語：“我的啻之龍刃的真正能力并不是表面上的破壞力，而是可以在交鋒的瞬間感受到對手的心靈?，F(xiàn)在你命令你們的隊伍撤退，我不殺她，也不殺你，你們走吧。”
他挪開踩著厄琪克雅胳膊的右腳，然后將啻之龍刃刺入她的后背。大量黑色能量涌入厄琪克雅的傷口，將她體內(nèi)的能量網(wǎng)絡摧毀了大半。啻之龍刃再次抽出，爆啟狀態(tài)也終于因為能量損失過多而解除。傷口汩汩地往外冒著血，染紅了長裙，染紅了地板。
可是，厄琪克雅卻感受不到痛。
厄季蘭斯見狀，立刻打開鎧甲的公共頻道，向所有的仙兵輸送指令?！八邢赏踝勘⒖探K止任務！撤退！”嘹亮的聲音穿透房間與距離的隔閡，響徹整艘飛船。他深深地向這位神秘的指揮官鞠下一躬，然后抱起厄琪克雅，向來時的走廊小跑過去。其他的仙兵也無一不順從命令，跟著走了。
“對了，指揮官先生，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的名字與所屬部隊？”
就在厄季蘭斯已經(jīng)到達門前的那一刻，他突然轉身，恭謹?shù)貑柕馈?p> “帝龍獨立團，趙啻賢！”
氣吞山河的豪邁，如同六十八年前的那句真言，讓厄季蘭斯永生難忘。
“嗯！”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十多分鐘后，數(shù)艘仙兵的登陸飛船載著殘兵敗將，向遠處的翼仙號飛去。解放者號急促的警報解除，遠遠近近的歡呼聲久久不息。趙啻賢也解除了爆啟，一屁股坐在樓梯上。
天??！終于打完了！
已經(jīng)連續(xù)高強度作戰(zhàn)了三個小時的帝龍的戰(zhàn)士們也都丟開槍丟開盾，歇的歇，躺的躺。這時，張沖卻湊到趙啻賢的臉跟前，一臉的不解：“俺說，那女仙兵你就真放走了？不怕她日后再耍什么下三濫的手段再回來陰咱？”
“你懂什么呀禿子，趙哥那叫緩兵之計！你也看見那伙仙兵有多擁戴翼仙了，不把翼仙放了，他們能乖乖撤嗎？”反駁完張沖，葉冉這時卻將小腦袋靠上來，玩笑似地感慨，“不過也許趙哥憐香惜玉，舍不得殺？”
“哈，其實都有那么一些，但都不是最主要的?！?p> 趙啻賢站起身，扭了扭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直的腰?？粗貧w寧靜的星河，他轉過身，看著相擁慶賀的戰(zhàn)士們。
“其實說痛恨，我最痛恨仙兵了，這些強盜殺害我的至親，天理不容。可在混鯤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也逐漸開始明白我一直不明白的一些事。敵人真的是絕對的敵人嗎？在與她交手時，我的啻之龍刃就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那其實是一種痛苦，一種殺戮時才會背負的痛苦。她因為軍人的使命，不得不向我們動手。她難道就不會想起六十八年前自己接收的那批地球難民嗎？我們呢？那批難民中也許就有人是我們的祖父祖母。既然她在曾經(jīng)給予了地球人跨越種族的無私，那么我今天就當做是給她回報吧。”
終于，醫(yī)療隊趕到了。他們麻利地蹲在那些傷員旁邊，為他們止血。傷勢重的則被抬上擔架，拉到了醫(yī)護室。這次防御戰(zhàn)六十人輕傷，二十四人重傷，所幸沒有人員犧牲。
一切都處理妥當了。趙啻賢準備習慣性地回宿舍歇息，卻突然被一只柔軟的手拽住了。回身一看，澤莎爾正拽著自己，滿臉的興奮。后方的樓梯上，剩下的四百多名戰(zhàn)士正狂熱地看著自己。炯炯的目光放射出熱情與尊敬，使他感覺自己幾乎要融化！
“嗨呀！說那么多干什么？趙小子，這一戰(zhàn)你可是成大家的偶像了！大家說是不是??？”
“沒錯！趙團長萬歲！帝龍萬歲！”
不好！趙啻賢察覺到了些什么，可已經(jīng)晚了。戰(zhàn)士們蜂擁地聚攏上來，不由分說地抬起他，將他拋起，接住，再拋起。
“啊啊?。〈蠹覄e這么熱情?。 ?p> “萬歲！萬歲！”
在一群人熱情歡呼中，趙啻賢被扔得暈頭轉腦，在空中上下翻飛。
“唉？趙團長呢？咋沒下來？”
“不好！趙團長掛燈上了！”
……
“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把翼仙都生擒了。雖然看過混鯤官方有關你爆啟的戰(zhàn)斗記錄，但回放一遍錄像，我還是真吃驚?！?p> 當晚，項逸風在辦公室里看著軍裝筆挺的趙啻賢，贊賞有加。趙啻賢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但很快便恢復了。他瞄了瞄項逸風椅子旁邊那只不小的箱子，那暗藍色的色澤，是標準的團級物資箱。他低聲問道：“項大隊長，這次防御戰(zhàn)，功勞簿上是不是有我一筆??？”
“咦？這問題不像你小子作風啊……是，仙兵主動撤退，確實是你與其周旋的成果。你可是頭號大功臣?！表椧蒿L將轉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背對著趙啻賢。
別看這小子看上去人畜無害，其實鬼精了去了！誰知道他有什么幺蛾子？
“那大隊長，裝備的問題是不是可以考慮給我們解決一下？戰(zhàn)士們隨身攜帶的光爆槍的彈藥都打光了，彈匣的自動充能太慢，來不及。除了那二十幾個盾是本來都帶著的，就剩下手里的刀劍了。到時候總不能光用那些東西和仙兵打仗吧？”趙啻賢俯下身，一字一頓地問道。字里行間其實是擔憂。
“我不是說了嗎？上級不會給你任何裝備。戚續(xù)義前輩能把五百個人培養(yǎng)成今天的影龍大隊，你就不能把五百個人練得有模有樣？”
哪曾想，項逸風居然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吃了癟的趙啻賢愣神片刻，只得轉身準備離去。
“不過，上級說了不算。五千個標準光爆槍彈匣，二十挺光獵人二十挺星毀以及配套子彈還有一些藥品以及聯(lián)絡裝備，那個箱子已經(jīng)把它們折疊然后裝好了，只有你的指紋可以打開。別說我這人摳門啊，這可是我求了老鄭好長時間才要到的。”
突然，項逸風的壞笑讓趙啻賢止住了腳步。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大小孩已經(jīng)張開兩條有力的胳膊，把項逸風和他的椅子緊緊地摟?。骸按箨犻L你最棒啦！啵啵啵！”
“哎哎哎別急著親我，還有個問題要你解決。”
項逸風趕忙把他推開，生怕這小子再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他收斂了笑容，將飛船的維修報告遞給他。
“盡管你及時迫使仙兵撤退了，但我們的引擎還是受了較大的損傷，沒有足夠動力讓部隊著陸。所以，到時候影龍的部隊會乘坐小型運輸艇。而你們帝龍為了掩護大部隊，得先一波降落到離敵人較近的地方，吸引敵方的火力。有信心完成任務嗎？”
接過沉重的箱子，趙啻賢騰出右手敬了個端正的軍禮。
“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