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風(fēng)聲鶴唳（下）
淡紫色的沙發(fā)上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他的臉龐在爐火搖曳之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他身材挺拔，胳膊健壯，一看就不是哈里森·伍德那個和和氣氣的胖子。仔細(xì)觀察，維托發(fā)現(xiàn)這人的臉龐與那胖子還是有七成相似的，只是相比之下要瘦得多，顴骨突起，也更具威勢。
一番客氣之后，維托和杜魯便在這人對面的沙發(fā)上就座。
果然我猜的不假，維托暗自心想，這人果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銀行家、教父的仇人米爾·伍德。
既然連身份都不掩飾了，二人的談話自然直截了當(dāng)?shù)剡M(jìn)入了主題。
“所以，我堂弟提出的主意，布亞諾先生終于考慮得差不多了？”米爾·伍德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是提問道。
對于該如何回答此人，維托考慮得很慎重。這是他第一次和教父的仇人面對面談判，他一定要把主動權(quán)牢牢握在手心。
“那些人說得對，股市不同于游戲，”維托扮演出一副無奈的模樣，“我想，還是把這燙手山芋早早拋出去為妙；之前給貴行造成的種種不便，還望伍德先生多多見諒?！?p> 米爾·伍德臉色一沉，心想這人真是臉皮厚，在自己的銀行貸款買股票，再試圖把它們賣給自己——此等無賴之事，還真不是常人能做得出來的。
“是怎樣的麻煩事，竟逼得布亞諾先生中途退出？”帶著好奇與疑慮的心情，米爾·伍德調(diào)侃地問道。
“不瞞伍德先生，”維托故作尷尬地說道，“有些我惹不起的大人物，也想要來收購這些燙手山芋，我拗不過他們，只能看在先生貸款與我的份上，把這個發(fā)達(dá)的機(jī)會讓與先生吧！”
真是個能言會道的家伙，米爾·伍德在心中默默想道。放在他手里的燙手山芋，到了我手里就會變成光明大道？騙鬼去吧！
“我想，以布亞諾先生的胸襟與膽魄，能夠被你稱作大人物的，在萊庇提亞恐怕不足一手之?dāng)?shù)吧？”米爾·伍德假惺惺地恭維道。
“唉，可惜啊，我撞上的，就是萊庇提亞最不能惹的那一家！”說到這里，維托突然站了起身，“伍德先生啊，他們以勢壓人，逼得我走投無路；這些大家族天生就是綁在一塊兒的，見不得咱這樣的外來人！他們牢牢把持著國家的經(jīng)濟(jì)命脈，容不得其他人的染指。伍德先生，他們是想把我們排斥在萊庇提亞的圈子之外啊！”
不出維托所料，這番話毫無疑問地觸動了米爾·伍德心里最敏感的神經(jīng)。作為在新黨中沖鋒陷陣的一份子，面對著以三大家族為核心的舊秩序，不知不覺便與維托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受。若非維托的大膽妄為，自己還真的沒有機(jī)會去收購這些股票呢！
與此同時，他也看穿了維托情感綁架的小伎倆。但他除了愿者上鉤外，別無選擇。
對方能夠扛住梅瑞狄斯家族施加的壓力將股票賣給自己，便是新黨在戰(zhàn)爭中分一碗羹的唯一機(jī)會。他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以盡可能小的代價，來達(dá)成這次交易。
“布亞諾先生，”伍德緩緩地開口說道，“我很想與你做這筆交易，但是按照規(guī)矩，你的股票還被抵押在銀行里，你需要先償還了貸款，才能將其出售。“
維托默不作聲，心想，又到了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時候。
“沒想到，伍德先生，”維托露出了一副不滿的表情，“我本來早已把你當(dāng)成了同舟共濟(jì)的朋友，想要在這件事情上與你有福同享，你卻如此不領(lǐng)情，還要提起那些惹人厭惡的條條框框。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qiáng)求了。如今在銀行作抵押的，是我手頭二分之一的股票——看來，我只能先把另一半股票賣給梅瑞狄斯，再來償還你的貸款吧！”
聽到這番蠻不講理的話，米爾·伍德終于相信了萊庇提亞貴族圈子里的傳言：不要跟維托·布亞諾談判。
一番權(quán)衡后，米爾·伍德還是決定就此讓步。在他看來，就算自己多流一點(diǎn)血，也比對方把這份大禮拱手讓給梅瑞狄斯家族要好得多。
“朋友，話怎能這樣講，”米爾·伍德匆匆應(yīng)答道，“我們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就應(yīng)該秉持著互利互惠的原則啊?！?p> “互利互惠，多么棒的一個詞語，”維托假惺惺地稱贊道，“我相信伍德先生擁有足夠的誠意來履行互利互惠的原則?！?p> 伍德突然間不說話了，雙唇微抿，眉頭微皺。
“誠意，我自然是有的，“不知過去了多久，伍德終于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我愿代表我的銀行，在此給先生破個例，你收回你的股票，我收回我的資金，除了必要的利息之外，其他的我一概不追究。”
“伍德先生的誠意，我心領(lǐng)了，”維托如愿以償，自然痛快地回答道，“那么這些股票，我也可以在市價的基礎(chǔ)上打個折，在梅瑞狄斯家族出手之前，先賣給伍德先生?！?p> 米爾·伍德悶哼了一聲，心想這混蛋前些日子瘋狂買股票，早就讓麥克萊恩兄弟防務(wù)公司的股價翻了幾倍，這下子就算是打個折賣給自己，他也能賺上一大筆。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他無法容忍這些股票和董事會席位重新回到以三大家族為首的舊黨的懷抱。
便宜你了！米爾·伍德在心里暗暗道。
他想，兩害相較取其輕，以新黨的實(shí)力，先讓這家伙占個小便宜，以后定然新賬舊賬跟他一起算。
“成交！”兩個人各懷鬼胎，于萊庇提亞不起眼的一角，達(dá)成了這筆醞釀已久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