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逝總是無聲且迅疾的,它能讓一切傷痕在不痛不癢中愈合。
轉眼間葉碎碎已經(jīng)高中了,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逐漸適應了全新的環(huán)境。
姜女士問葉碎碎“我要是給你找個繼父你會不會拿刀捅死他”的時候,葉碎碎一臉無謂地回答她說“你開心就好”。
顯然姜女士本以為葉碎碎會給出“你要是敢再婚我就死給你看”之類的回答,因此直接蒙圈了。
葉碎碎看姜女士一臉驚詫,覺得是不是自己說話的語氣有問題,于是調整語氣重新說“親愛的媽媽,我希望你幸福,所以我批準你改嫁了。”話說出口了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于超脫淡然了……
葉碎碎從小就乖巧,習慣順從。爸媽不聲不響離婚以后,她更是明白了有些事情她的意見壓根不起決定性作用,與其做無謂的反對給大人添堵,不如佯裝深明大義。
搞得姜女士滿懷愧疚了,她能無法無天過好一陣舒坦日子。
姜女士熱淚盈眶,可勁兒感慨自己的女兒怎么那么懂事,自己上輩子一定是為社會主義建設做出了杰出貢獻。
只有葉碎碎自己知道,她根本不是懂事,只是無悲無喜地接受現(xiàn)實罷了。
要說父母離婚沒有對她造成傷害,那是假的。
從知道他們離婚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晰地感覺到有某種東西從體內抽離了,說不上來那樣東西到底是什么?
對愛情的幻想,亦或是對未來的信仰?
某些勾人心緒的深夜里,巨大的孤獨感從四面八方?jīng)坝慷鴣?,將她包圍其中?p> 像快要溺死一般的絕望……
不想越陷越深就只有自個兒笑著爬起來,如喪家之犬般整日哭哭啼啼只會惹人厭棄罷了。
哭,他們便不離了么?
還是笑吧,還能賺點同情。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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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姜女士喋喋不休地說“夏叔叔”,葉碎碎終于把“夏叔叔”和之前在姜女士手機里翻到的“夏教授”聯(lián)系起來,內心連連暗嘆失策。
而最后姜女士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讓她見見夏叔叔的時候,她開始慌了。
她慌倒不是因為擔心繼父有暴力傾向,而是因為有人會代替爸爸位置的不安。
她慌也更有可能是因為姜女士說夏叔叔還有個兒子,跟她一個學校,跟她同級,叫夏辰安。
夏辰安……這名字她熟啊。
二中不僅有著大考完會張貼年級排名的違法傳統(tǒng),甚至還變態(tài)的升級到把單科成績單獨排名。
我們葉碎碎就以其優(yōu)異的語文成績常年霸占著語文榜第一名的位置。
而她每次帶點小自豪地仰望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都會看到旁邊數(shù)學榜上有個叫“夏辰安”的名字,每次都以狂甩第二名好幾個段位的數(shù)學成績在榜首傲視群雄。
頂尖的數(shù)學成績已然是天之驕子,更何況此人顏值還在線,這樣的男生難免淪為二中一眾單身女青年的八卦對象,縱使兩耳不聞窗外事如葉碎碎,也很難不知道他。
不過夏教授的兒子是二中風云人物夏辰安這一點還不足以讓葉碎碎慌成這樣,她慌主要是因為前段時間剛跟夏同學結下了梁子……
上個周末從學?;丶仪?,接到葛婧的電話,問她有沒有給她買生日禮物。
葉碎碎這才想起來之前陪葛婧逛飾品店,兩人約好只逛不買,都沒帶錢。
結果偏偏那天人品爆發(fā),逛到了OSEYAWA新出的限量款發(fā)帶,完了葛婧就跟被點穴定住了似的死拽都拽不走,葉碎碎只好答應她過幾天她生日,把這個買下來送她當禮物。
掛了電話急匆匆趕到飾品店,還好那款發(fā)帶還剩下最后一款沒被買走。
剛走去收銀臺付款,就聽到掛在門口的風鈴叮叮當當?shù)仨懫饋?。測過頭一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走進店里,直奔收銀臺,拿著手機給老板看,問老板有沒有這樣的發(fā)帶。
老板點了點葉碎碎,說這小姑娘手里的就是店里最后一款了。
男生這才注意到她,偏過頭對她璀然一笑,說:“同學,可以把這個讓給我么,我可以付你兩倍價錢的?!?p> 喲呵,這么大手筆,給女朋友買的?
可葉碎碎對成人之美這種事兒一向興致不高。
她頭腦風暴了一下,把這張臉和葛婧常常在她耳邊叨叨的夏辰安聯(lián)系了起來。
夏辰安這張臉啊,拍成照片往校門口一貼,那就是宣傳海報;往戒毒所門口一貼,那就是禁毒大使啊。
此刻這張臉正笑得禍國殃民,妄圖以色相騙走葉碎碎手里的發(fā)帶。
真的煩這些自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的輕浮浪子。
她挑釁似的把錢拍在收銀臺上,故作驚訝道:“夏辰安同學是嗎?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沒想到您還好這口?”她隨手拿起發(fā)帶在他眼前揚了揚,“恕我直言,清純路線真不適合您。”
然后果斷跑路。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只留下夏某人在原地咬牙切齒。
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p> 葉碎碎用親身經(jīng)歷證明了我大中華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俚語確實是對人類進步有現(xiàn)實指導意義的。
于是葉碎碎在一個天很藍,云很白,樹葉很綠,但她卻很想死的日子里,悲慘地被姜女士抓去見準繼父和準哥哥。
本來葉碎碎在路上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是應該裝乖給人家留個好印象,還是應該扯著嗓子吼一句“你就是那個想娶我媽的龜孫”把人家嚇跑。
然而一進餐廳,看到夏辰安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就心虛地連親媽都不認得了,懂事兒的喲,一口一個“夏叔叔好”。
姜穎顯然很希望倆孩子能好好相處,對著葉碎碎把夏辰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出數(shù)學成績夸得天花亂墜,一個勁兒鼓動數(shù)學不怎么樣的葉碎碎多去找他交流學習。
葉碎碎雖然對“你辰安哥哥”這個稱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還是全程可勁兒點頭。
按照國際慣例,夏教授肯定是要對著夏辰安把葉碎碎再夸回來的,然而夏辰安卻自己先開口了:“葉碎碎是嘛,我知道她啊?!?p> 葉碎碎心說完了完了,報應來了,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一刀給個痛快吧。
但夏辰安卻并沒提那天飾品店的事,而是看著她露出一個大人一看就很真誠、小孩一看就很虛偽的笑,說:“語文總考第一那個,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葉碎碎一聽對方有備而來,就知道這貨絕非善茬,對他的恭維也并不當真,象征性的自謙一下,然后兩人就難免虛與委蛇一番。
你來我往之間居然也營造出了一種相談甚歡的假象。
在夏教授和姜女士欣慰的眼光里,葉碎碎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嘛,夏辰安同學日理萬機,好像根本就不記得或者說不在意飾品店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然而,事實證明,葉碎碎還是涉世未深太單純了點。
落座的時候,夏辰安突然低頭湊近,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說:“今天怎么沒帶新買的發(fā)帶,覺得清純路線也不適合你?”
葉碎碎恨不能立馬原地爆炸。
上菜以后終于有事可干,多少緩解了葉碎碎剛才的尷尬。
夏教授和姜女士邊吃邊聊,你儂我儂,完全忘掉了別上倆孩子的存在。
而夏辰安從剛才懟完葉碎碎之后就一直沒再搭理過她。
葉碎碎也樂得當個存在感很低的小透明,自顧自地吃東西。
從之前夏辰安的暴擊里緩過來以后,她才開始認真打量自己未來的繼父。
夏教授一言一行透著成熟男人特有的穩(wěn)重,言辭風趣幽默,風度與涵養(yǎng)俱佳,稱得上溫文爾雅
確實讓人挑不出毛病。
葉碎碎也不知道是該替她親媽慶幸,還是應該替她親爸遺憾。
夏教授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對姜穎的寵溺和照顧,給她夾菜的親密、熟練的動作,讓葉碎碎看得有些發(fā)愣,心里涌上一種莫名的情緒,她都不記得他們一家三口上次一起吃飯是什么時候了。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夏辰安的反應。
夏辰安此刻也正眉頭緊鎖,看上去有些不悅的樣子。
葉碎碎從剛才起就感覺到了,夏辰安對姜女士有敵意。
這敵意掩藏在他禮貌微笑的外表之下,壓抑著對入侵者的隱隱怒意。
和她對夏教授的敵意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