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雍雙龍記》(五)
?。ㄎ澹?p> “奴婢謝娘娘賜名,奴婢是被親生父母賣入王府的,他們既舍了奴婢,奴婢合該是個無姓之人?!?p> 關亦心想不到她骨子里竟有這樣的剛烈之氣,大雍以孝治天下,講究“父可以不慈,子不可以不孝?!蹦且惶住?v是她自己,被父親殺死時也只敢去怨那未知的陷害自己丟了清白之人。十七,現(xiàn)在該叫清露了,卻恨的分明,自己不如她啊。
想想也是,這樣的暗衛(wèi),整日在刀光劍影里討生活,也沒有什么被“圣賢書”荼毒的機會,所以反而看的清楚。
《大雍雙龍記》的結局里,程鈴被廢黜后賜死,程家靠著程錦做的兔兒爺勾當在朝中屹立不倒,太子從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善妒且惡毒的生母,然而父親寬宏,依舊待他十分親近。舅舅教導他讀書,是個端方持正的君子,還時常為妹妹傷懷,對程錦一直敬重有加,狀如父子。
這一切何嘗不是得到了丞相府的默許?如果丞相愿意對女兒稍微維護一二,程鈴總歸能留得一條性命,也不知道,毒酒穿腸之時,這位被至親至愛之人共同背叛的皇后,對哪一邊的恨更多更深?
清露對父母如此不平,那她被賣掉的原因一定不是家中過于貧困之類的苦衷,恐怕是為了生個兒子。仔細想想,自己生在侯門朱戶的幸運不只是錦衣玉食,也包括了名門望族里,女兒也是有用的這一條。
關亦心幽幽的嘆了一聲:“做此句的是詩人虞世南,你既用他的詩取了名,也就隨了他姓可好?”
清露心中一暖,點了點頭算應了,關亦心命人把她帶下去安置妥當,自己才脫衣就寢。
當月十五,皇甫煜駕臨鳳儀宮,這是歷朝歷代的規(guī)矩,每個月的十五,皇帝必須在皇后的宮中度過,然而當皇甫煜踏入殿門時,濃重的藥味沖的他一個激靈,直接打了個噴嚏。
“趕快開窗,把這味道散了。”
疏桐滿面憂愁的上來請罪:“皇后娘娘病的厲害,太醫(yī)說不能見風,娘娘說不想讓陛下過了病氣,就不出來面見陛下了,陛下且起駕回宮,等娘娘病情好轉些再來探望吧?!?p> 皇甫煜來的本來就非常不情愿,得知程鈴生病,更懶得和病了的皇后虛與委蛇,疏桐給了臺階,立刻借著下了:“好,那朕改日再來。”腳步一轉,片刻也不耽誤的扭頭就走。
清露混在恭送皇帝的隊伍中,確?;矢献哌h了,方才折返來回報皇后,關亦心立刻把煮藥的爐子撤了,撩開床帳,推開了窗戶,深深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疏桐早遞了沾水的帕子上來,替關亦心將顏色蠟黃的易容擦洗掉。
關亦心在心里嗤笑,真是高估了皇甫煜這廝作戲的能力,從進門到走人才多少功夫,自己畫了這么久的“病容”還沒亮相就走了,情愛太能蒙蔽雙眼,可憐真正的程鈴就在這種敷衍下被騙到死。
關亦心把清露提成了貼身伺候的二等宮女,她并不怕宸王對自己的監(jiān)視,提防清露會讓宸王與自己互相猜疑,倒不如重用她,盡快降低宸王對自己的戒心。
關亦心一病就一年有余,宸王每次見到這位皇后,她就更加衰弱幾分,甚至到后來走路都需要十七攙扶,那弱柳扶風,西子捧心的嬌弱姿態(tài)甚至讓他有種她不是裝病,是真的病的嚴重的很的錯覺。
詢問了十七,宸王甚至難得的對關亦心產(chǎn)生了某種欽佩,這女人,對自己能這樣狠。
皇后確實病了,為了避寵,她長期服用十七調配的可以令人身體虛弱的藥,這藥的毒性并不大,停用調養(yǎng)一段時間便可恢復,但是因為皇甫煜盯得緊,時不時派太醫(yī)來問診,她為了不露出任何破綻,生生把這藥一日不斷的喝下去,雖無性命之憂,身子卻已經(jīng)有了虧損。
中宮久病,皇帝無子,先前被皇甫煜按下去的朝中大臣,尤其是言官又開始蠢蠢欲動,紛紛上書請求皇甫煜選秀納妃,充盈后宮。
關亦心做足了賢良姿態(tài),拖著病體在御書房外跪請皇甫煜選秀,說自己無子已是失德,不能還像以前一樣任性善妒,害的皇家后繼無人,說到動情處,聲淚俱下,見者無不稱頌,一舉徹底摘掉了”妒婦“的大帽子。
凌波殿里,關亦心掩住嘴,低低的咳嗽一陣,緩過氣來:“沒了我這個擋箭牌,這次的選秀眼看著要成了,沒動靜的都是皇甫煜的死忠,早得了他的授意閉嘴,名單在這,皇叔能處理掉多少是多少,反正沒一個是尾巴干凈的?!?p> 程鈴一個孤立無援的深宮婦人哪里知道朝廷中的人事,名單不過是從劇情預覽上照搬而來,找個由頭給宸王罷了。
宸王伸手去接,月光之下,皇后的手指比那云母宣更要雪白三分。
看關宸王收好了那張紙箋,關亦心壓低了嗓子,又道:“程錦已經(jīng)和皇甫煜鬧開了,我這心黑手狠的哥哥撒起潑來比女人可怕十倍,夠那狗皇帝喝一壺的,皇叔不妨也準備幾個美人安排進宮,我自會關照。另外,大可以散步一些皇甫煜不舉,所以才至今無子,選秀也沒什么用的傳言?!?p> 關亦心蒼白美麗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只可惜找不到機會,要不然我有的是辦法讓他真真正正斷子絕孫!”
宸王僵硬了一下,讓關亦心多注意身體的客套話愣是梗在了喉嚨里。
關亦心十分敬業(yè)的拖著說話一句咳嗽三聲的身體主持了皇甫煜在位的第一次選秀,還順著皇甫煜的心思淘汰掉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宸王安排的自然是留下了,給的位份也不低,留下的秀女都和程錦似的,弱質纖纖,帶著幾分出塵仙氣,一派清高孤傲,至于是真的清高孤傲還是裝作清高孤傲來博得圣寵就不得而知了。
其中家世最為清貴的,當屬蘭臺寺大夫之女許嘉言,許嘉言素有京師第一才女之名,孤傲清冷,似竹如蘭。關亦心在上首坐著,見她不卑不亢的領了中選的名牌退下,一陣感傷,這樣的女孩子,程錦連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奈何王八綠豆,天生一對,后來的修竹再美,它也是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