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答應那人類后生,其實也有我的私心作祟。我自知自己的鳳血無法直接作用于一個即將徹底魂飛魄散的小花精,若想要真的救活她,必需我親自前去施救才行。如此一來,我便可堂而皇之的再次去往三界了!
三千年前,我雖在三界栽了個大跟頭,一身重傷被阿桐救回墜天崖。順帶著害的墜天崖眾生靈足足受了百日的暗夜之苦。但卻并未讓我當真對三界生出厭倦之心,那樣一個整日喊打喊殺、血雨腥風的所在,實在是滿足了我對游歷闖蕩的所有幻想。
阿桐說,我三千年前擅自外出導致三界各族四處追捕廝殺,很是造下了諸般業(yè)果。只不過,阿桐雖說的甚是嚴重,在我想來最多也不過就是四處被圍追堵截瘋狂奔逃罷了。那樣的日子說起來其實蠻刺激好玩的,我一點也不覺得那樣的業(yè)果有什么不好。如今更是有阿桐在身邊,我委實想不出來能有多大的業(yè)果是我過不去的?
阿桐雖替我拒絕的言辭懇切,可當時的我并不能真正明白阿桐此言的深意。只以為阿桐只是將我疼進了眼珠子里,這才多番推卻拒絕。直到不算久遠的后來,我才真正明白了阿桐此時的良苦用心。只是,卻早已悔之晚矣。
“前輩法力高深,境界高遠,無塵難以企及萬一。無塵生來便孤苦無依,此乃個人的命數(shù),無塵不敢有半句怨言。無塵于那塵世生活了千年,卻始終只得花離姐姐左右不離。無塵雖不才,亦懂得世間輪回有度,生死有命,不可強求之理。但花離姐姐當年為救無塵散盡修為;擔心無塵在世間孤苦無依,拼著魂魄散盡也不愿入輪回,苦撐三千年守護無塵身邊,左右不離。如今更是三魂散盡,岌岌可危?;x跟著無塵苦了三千年,未曾享受過一日的平安喜樂,如今更是隨時可能煙消云散!每思及此,無塵肝腸寸斷、五內俱焚!無塵不敢奢望前輩違抗天命救活花離,但求前輩賜下幾滴鳳血,讓花離偷續(xù)百年壽命,以求讓無塵還了這三千年的守護育養(yǎng)之恩!無塵無以為報,惟愿盡我一生侍奉左右,以報再造之恩!懇求前輩,成全!”
磕破的腦袋早已血肉模糊,稀里嘩啦的流了一臉的血水。再加上連日來的打斗以及崖頂?shù)娘L吹雨打,一臉血水和著塵土的無塵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只是那雙閃爍淚光、懇切已極的眸子,不期然叫我心頭微微一顫。
腦袋像是被誰從后面打了一悶棍,沉沉悶悶的發(fā)疼。隱約中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在跟我說:
“小白,替我照顧好花離!”
小白?除了阿桐,這世間還會有誰喚我‘小白’。腦袋一時間混沌的厲害,眼神卻忍不住的直勾勾盯著無塵眼中那搖搖欲墜、欲滴未滴的透明水珠。
吧~嗒~從眼眶滑落的水珠混著臉上的血水一路下滑,最后順著瘦削的下巴滴入塵土。似乎也曾有這么一雙絕望到似乎寂滅一切的眸子,也曾有這樣一張沾滿血淚的臉龐,可我看不清意識深處的那張臉,越是急切的想要看清,卻反而越是變得模糊。
心像是被鈍器擦著心臟邊緣不輕不重的砸了一下,悶悶的、鈍鈍的痛。
“小白,怎么了?”
抬頭望進阿桐滿盛滿擔憂的雙眸,這一次,我不再有任何的遲疑或彷徨:
“阿桐,我想要幫他?!?p> 扶著我肩膀的大掌突然加重了力道,我察覺到了阿桐的些微一樣,只以為是他不愿我離開墜天崖,抬頭看著阿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又強調了一遍:
“阿桐,我想幫他!我要幫他。”
不是為了出崖游歷,更不是為了什么天地道義。其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了什么?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因為那雙滿是淚水的眸子,那滴,混著血水、似滴進了我心底的淚。
“你,當真要去?”
堅定的點了點頭,阿桐知道,即便他不同意,我也一定會去。
“你忘了三千年前,三界那幫生靈是怎樣追的你凄惶逃竄的了?你難道忘了自己是怎樣被打得重傷不起的了?三界生靈多是狡猾殘酷之輩,此番出崖,若是再遇到先前的境遇怎么辦?三千年前的那場業(yè)果,終歸是要你來承擔的。以你目前的能力,你可承擔得起嗎?小白,我雖平日里總是縱著你,可這次,你得聽我的,好嗎?”
我自是清楚,在阿桐的心中,世間諸事從來都比不到我的前頭去。我也只以為,阿桐的反對,只是單純的擔心我到了三界之后會胡亂闖禍。
“不是有你在嘛!”
斂了斂有些僵硬的面頰,孩子般抱著阿桐的手臂要來晃去。這是我慣常對著阿桐撒嬌的手段:
“有阿桐在,便是三界千軍萬馬來犯,我也是不怕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v然超然出塵如阿桐,看來亦是逃不脫這最最俗套的俗語。阿桐原本凝重的神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說到底,終究還是逃不出這天命!縱便是躲在這墜天涯一步不出,到底也還是讓他給追了過來?!?p> 不明白阿桐這番呢喃自語究竟是何意?見阿桐已然松動,雀躍到幾乎快要仰天長嘯的激動心情讓我完全注意不到阿桐眼中暗含的其他深意。
“上次貿(mào)然去三界,是我太過魯莽,此次有你陪著我一起,定不會出什么亂子的!我保證,一切行動聽你指揮,絕不胡亂惹事闖禍。咱們去救了那個花離就回,絕不在三界多耽擱!好不好嘛?”
見阿桐仍是滿臉猶疑之色,心內還是有些打鼓。我已不是三千年前那個恣意妄為、毫無顧忌的小丫頭片子。阿桐當年為了救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我比誰都清楚。若他當真執(zhí)意不肯,我是絕對不會違背他的意愿執(zhí)意出去的。
“你也說了,三千年前我在三界造下了一些業(yè)果。雖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可終歸還是因為我的緣故擾的三界動亂、死傷了不少生靈。這場業(yè)果終究也是需要我來償還的。此次救那小花精,應該可算是對曾經(jīng)業(yè)果作出的一些償還吧?如此,也能減輕些我的罪業(yè)不是?”
一向在阿桐身邊就不怎么轉的腦子,今日倒是意外活泛了一回。果然,聽了我的話后,阿桐陷入了另一番沉思。
“而且,若是擔心身份泄露,你可以在我身上結下隱身結界啊!你阿桐的手段,一般的三界生靈根本不可能識破??偛豢赡芾鄣醚视H自出馬抓我吧?”
“縱便妖皇當真親自出馬,有我在,小白也定然無虞?!?p> 握著我的大手溫暖有力,總是讓我無比安心。抬頭對著阿桐甜甜一笑,舉手明誓:
“我保證,去到三界后一定乖乖聽話,絕不闖禍惹事。一定做一個矜持高貴、符合身份的飛禽之王!好不好嘛,阿桐!墜天崖雖好,但整日關在這里,我這只鳳凰都快變成金絲雀了!好嘛,好嘛......”
說著,扭股糖兒一般抱著阿桐的胳膊撒嬌個不住。許是我的保證太過不倫不類,許是實在被我纏的沒法兒,眉頭緊鎖的阿桐終于展露了笑顏。大手拍了拍我的頭頂,深嘆口氣后無奈笑著再次確認:
“不惹事?不闖禍?不亂跑?”。
阿桐每問一句,我便回一聲是,心知此次三界之行已成定數(shù)了!在聽到阿桐那聲猶如天籟的“好吧!”之后,一聲高呼飛撲到阿桐的背上。
“哈哈!就知道阿桐你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