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無塵,從來不會如你這般能說會道。初見你時,也是因為你的木訥呆板我才會對你喜愛幾分。但如今的你,雖偶爾顯得呆板木訥,但其實很聰明,也很是能說會道。而我,一向不太喜歡太聰明的生靈!無塵,在這個世上,唯有阿桐可以叫我小白;你,不可以。前世的你或許可以,但這一世的你,不、行?!?p> “小白,小白,是我呀!我是無塵,我真的是無塵!我記得我們初相遇時你的狼狽可愛,我記得我們一起度過的人界三年時光,我記得你為了我不惜暴露身份替我救花離,我記得你的傲嬌、你的善良、你的正義、你的所有美好!小白,我都記起了!我真的都記起了!”
哎!終歸是漏算了秦廣王這一節(jié)!當年秦廣王在無塵尚未傷我和阿桐之時便能讓無塵在忘川河里足足待了兩千年,如今讓他恢復三千年前的記憶,我也毫不感到意外。
望著那張滿含淚水的雙眼,心下卻只剩一片冰涼的冷漠。許,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吧。
曾經(jīng),我是那么的希望那雙眼中能有一絲屬于我的余地,哪怕只是一絲也好!曾經(jīng),只因著他的一滴淚,我跟著他遠離墜天崖,縱是傷情累心,我亦甘之如飴的守了百年,戀了他百年。
曾經(jīng),為他笑過、哭過,愛過、痛過,悔過、怨過。曾經(jīng)……卻也不過只是曾經(jīng)罷了。
“記不記得的,又有什么要緊?前世,你是為了尋找花離才遇上的我;今生,你同樣是為了救治花離才找到的我。我總歸是欠你和花離一個圓滿。你說過的,你總要還她一個圓滿才好。既然你要的圓滿已然近在眼前,卻又為何放下你的圓滿四處流浪無依?守著她,豈非最是稱你心意的事情?既然你們已經(jīng)有了廝守一處的可能,卻又何必于我這里耿耿于懷,為著那些早已作古成煙的往事糾纏不休?”
無塵眼眶中的淚終是大滴大滴滾落了下來,緊握的雙拳青筋暴起,想要說些什么,喉結(jié)滾動再三,還未曾出口,不遠處的曇已然譏笑一聲接了下去:
“哼!曾今你愛他愛到連自己的半顆心都能親手奉上。如今,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了,自然是心內(nèi)失意的很!自然就想要找回曾經(jīng)那個愛他愛到連自尊和驕傲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扔掉的人了!”
聞言,我方才后悔起先前也未曾想到設(shè)下個屏障攔一攔。幾位姐姐偷窺偷聽的癖好,已經(jīng)不是頭一回了。但若此時再去設(shè)下屏障……思及幾位姐姐現(xiàn)今的情緒,終是膽戰(zhàn)心驚的收起了這份小心思。
“不,不是的小白!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求得你的原諒,想要有機會陪在你身邊贖罪。我只是,只是想要傾盡我所有的去保護你,照顧你。我……”
欺雪:“呵!保護她?以她如今的修為,是該她保護你,還是你能保護她?鎖心城的生靈自該由我們鎖心城的生靈守護,你這個異界人類,實在無需替我們分擔。另外,照顧?她斷心將死之時,怎沒見你義正辭嚴的說要照顧她?她每日忍受著剜心之痛時,怎沒見著你這般不依不饒的窮追不舍、跪求原諒?如今她鳳心修復涅槃再生,你倒是好心起來了!她這百年來受的苦楚,你一句道歉、幾次不痛不癢的自傷,以為就能輕巧的掩蓋過去了?當真以為我鎖心城好欺負不成?”
無奈的扶額輕嘆,先前也并不覺得怎樣,怎的這次,她們竟對這無塵如此反感?
“無塵這個名字,原是我為前世的你起的。既然這一世的你接著用了,那便繼續(xù)用著。只是小白這個稱呼,我說過,你,叫不得。無塵,別逼我將這個名字也收回來。記著,我,叫君莫憐?!?p> 不待我感嘆完,寒蕊的聲音已然接著響起:
“你與那二郎真君是何等關(guān)系,我們知曉的很清楚。你如今這般惺惺作態(tài)的自苦,不會得到我們半分的同情和諒解。便是小六要原諒你,我們幾個姐姐卻也是不肯的。雖之前因還心之事,我們原對你還有著一絲欣賞。只是如今看來,你竟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卑下之流。小六,若你再不速速打發(fā)了這個無塵,我便替你清理了他!”
我:……若非幾位姐姐不時插嘴,想來此刻,我早已打發(fā)了他了!無奈的笑瞪了一眼欲要繼續(xù)插言的離落,轉(zhuǎn)身,仍舊是一臉云淡風輕的冷漠:
“無塵,剛醒來時,我以為我該是恨你的。便是不為了我自己,便只是為了阿桐的那場九重天雷的天罰之劫,便只是為了阿桐的那次魂飛魄散,我也該是恨你的。
我曾想過,若是再見到你,我定要殺了你,為我的阿桐報仇。只是,我終歸忘不了那個前世的無塵,那個干凈、憨傻的無塵。他是我此生的第一個朋友,也曾是我此生最大的虧欠。我想告訴你,你不是他。即便你是他的轉(zhuǎn)世今生,即便你帶著前世無塵的所有記憶,你也已然不是他了!他已經(jīng)死了,我用百日的昏迷為他送了葬。你,只是我的一場夢,一場曾讓我痛徹心扉的噩夢。
在你將斬心劍刺入我胸口的那一刻,在你拿著我的半顆鳳心決然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你就已經(jīng)沒有了陪在我身邊的資格。再次醒來后,若不是今日見著你,我甚至忘了這個世間還有你這么一個生靈的存在!很抱歉,你給的這場噩夢,我已徹底醒了!昨日種種譬如作死日,真正的無塵已經(jīng)死了,我的阿桐因你魂飛魄散,而我與你之間的糾葛,也徹底結(jié)束了。
對你無愛,便也沒了恨。我許真的不是個天性良善的生靈,我的那些情感,只給與我有關(guān)的生靈。而你......我不殺你,亦不愿再見你。從前那些虧的欠的,算來算去,總是你欠我的多些。該還的、我已還了,該了的,我也了了。我們,從此天涯陌路,后會無期,莫再見了!”
“小白……不,白鳳...前輩,不,莫,莫憐!莫憐!莫憐!莫憐!”
轉(zhuǎn)身,毫不遲疑的帶著幾位姐姐和離落走進久違的墜天崖界門,不再理會身后傳來的聲聲呼喚。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我不欠你的,也并不想要你那些所謂的償還。這一頭白發(fā),終究不是為你,這百年情傷,也不過是一場喧囂噩夢。
韶時彼岸情虛付,白首紅顏君莫憐。
那一聲聲的呼喚,更像是泣血的悲鳴。我知道,他不喜歡莫憐這個名字;也知道,他確實在悔恨曾經(jīng)的決絕。
但錯過終究是錯過,挽回,大多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欺騙罷了。曾經(jīng)留下的傷,再是愈合,終究會留下傷痕。
錯過了,終究不可能再挽回。世間萬般皆有因果,我與無塵的因與果、緣與孽,到此,便算是徹底終結(jié)了。
那顆心,斷過,痛過,也恨過、怨過。此前種種,不怨、不悔,此后種種,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