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眼,不愿再見無塵眼中閃爍著的那絲光芒。更不想追究那光芒背后的含義。
夢,既已經(jīng)碎了,便也就沒了繼續(xù)沉睡下去的理由。
“這里是些養(yǎng)生補氣的藥丸,你且拿去,權(quán)當(dāng)是感謝你的這份關(guān)心。”
伸手,剛將散發(fā)著紫色氣暈的琉璃瓶遞了出去。心內(nèi)隨即響起欺雪的傳聲:
‘好啊,小六,給你煉制的東西你隨隨便便就給我送出去!還是送給這只白眼狼!果真是出息了?!?p> 果然。一個個看著假意離去,現(xiàn)在定然還是藏在某處偷看著這邊!
雖被抓現(xiàn)行,心內(nèi)卻沒有一絲的羞愧不安,淡然回道:
‘欠姐姐的,多少都沒有計較的必要??墒撬?,我不想再欠他的。寧愿他欠著我些,此生亦不愿再與他過多糾纏。三姐只當(dāng),是被我吃了吧!’
聽著欺雪不滿的冷哼,嘴角不自覺帶起了笑。心底深處蕩漾開的那抹溫暖,似能融化一切冰寒。
“……好!”
拿著琉璃瓶的手一并被握住,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想要抽離,竟未能如愿。
“無塵,我不想傷你,但若你繼續(xù)這般無禮,我不介意再送你走趟冥界?!?p> 眼中一片冰冷,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
“對,對不起。我以為……白鳳,我,我會想辦法找到靈藥替你恢復(fù)發(fā)色,我……”
暗自嘆息,他這語無倫次的毛病,怕是今生,也改不了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說過,你只是我的一場劫。你不欠我的,我也不需要你覺得虧欠。這頭白發(fā),是我自己給自己的紀(jì)念,與你實在沒有什么干系,更無需你替我尋找靈藥?!?p> 不得不承認(rèn),心下還是有些急躁了。逼著自己看進(jìn)無塵眼中,曾經(jīng)奢望從那里看到的疼惜、眷戀、不舍,如今,卻都成了負(fù)累,惱人的負(fù)累。
深呼吸,消除心內(nèi)蕩起的那絲苦澀漣漪,輕聲問道:
“花離呢?她還好嗎?”
終歸算是舊識一場,對她,我確有自己應(yīng)盡的責(zé)任。畢竟,我曾答應(yīng)過前世的無塵。
我跟無塵,一個站在珊瑚樹下,一個立在紫藤花影中。分明相距咫尺,卻忽然有種天涯兩相隔的遙遠(yuǎn)。
“她,她很好……秦廣王殿下替花離徹底修復(fù)凝實了七魄,還讓花離在養(yǎng)魂池中生養(yǎng)自己的三魂,花離她…..她現(xiàn)在很好…….”
曇總是拿院中這架突兀的紫藤花來嘲笑我的品味和審美。明明海色海味的裝扮,偏生讓園中這架紫藤花徹底攪亂了韻致,跟周邊的擺設(shè)總是顯得那么格格不入。如今看來,確實很是不協(xié)調(diào)。
“聽姐姐們說,你當(dāng)初為了尋我,很是吃了些苦頭。為了護住我那半顆殘心,甚至差點決然自爆。不管因由如何,為著你的這份心意,我也該對你說聲謝謝?!?p> “不…..這原本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是我欠你的,白鳳,我……”
一聲喟嘆,曾經(jīng)那個呆傻的,善良的,蠢萌的的無塵,曾經(jīng)那般簡單快樂的我們,終究,再也找不回了。
如今的這個無塵,終歸只是場孽緣罷了。握拳,看著眼前蒼白頹廢的臉龐,無力嘆息:
“無塵,不要再來找我,也請不要再因為愧疚而繼續(xù)糾纏不休。對你,我,痛怕了。百年的剜心之痛,若不是阿桐,我根本撐不下來。曾經(jīng)為了你,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太多。如今,一切既都已是過往云煙,我不想再追究了,你也,忘了吧?!?p> “白鳳,白鳳!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當(dāng)年的一時沖動會讓你生受那般苦楚!欠你的,無塵即便用盡此生也無法還完。所以,我懇求你,懇求你留我在你身邊,便是每日打我罵我也好。白鳳,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只要能讓我補償你,哪怕生死道消,哪怕魂飛魄散,無塵甘之如飴!”
還是…..還是這般的脾性未改。我不給時,你便強要;如今我不要,你卻又強給!
“今后,你還是叫我莫憐吧。白鳳這個名字,這世上唯有阿桐可以叫得。你,叫不得?!?p> 剝?nèi)ニ浪揽墼谑滞笊系哪侵淮笫?,心?nèi)是徹徹底底的平靜無波。他的淚,再難勾起我任何的情緒。
“你知道嗎?我很喜歡前一世的那個無塵,呆呆傻傻的,總是對這個世界報以最最真誠的善意。我曾因為你的前世而對你報以最純粹的愛戀,但我無法做到至死不渝。你給我的痛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我能給予你的愛,我認(rèn)輸了。對你,我愛不起,也恨不起。不過一場鏡花水月的相遇,沒必要弄得太過悲情傷感。我輸了,愿賭服輸。也請你,保持好自己的風(fēng)度。我實在不喜歡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動不動下跪的模樣。”
阿桐說的沒錯,那些所謂的愛情大多都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即便放手時再怎樣痛苦不舍,卻都可以放手和遺忘,都還能夠毫發(fā)無傷的活著。那便,算不得是至死不渝了。
愛,從不孤單;但愛情,大多寂寞。我不想要那么寂寞的感情,太過荒蕪的東西,無法填補依然空蕩的心。
我,該去找回我的阿桐了。
“無塵,你并沒有錯,誰都沒有錯。你當(dāng)初也只是想要救活花離罷了,我不怨你對我的無情殘忍。更無權(quán)因為自己曾經(jīng)對你的喜歡而要求你必須也喜歡我?!?p> “我只是痛怕了,百年的剜心之痛,抵不過失去阿桐的那份空虛寂寞。我恨的,從來都是我自己。所以我沒辦法恨你,如今也沒辦法再繼續(xù)愛你。若你真的想要成全我,就請你,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再不要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說放過不放過的太矯情,我不愛你了,所以,也就不想再與妳有瓜葛?!?p> “不!白鳳,白鳳我求你......”
“我不愿再見到你,不想再去憶起失去阿桐時的慘烈和無助。那才是我此生最大的痛楚和悔恨。今生今世、生生世世,無塵,我都希望你能活得幸福美滿。無論在哪里,無論,和誰在一起。只是,你的生命里,不會再有我的出現(xiàn);我的生命中,也不希望再見到你。”
望著頭頂深幽的海底,不愿再看那個緊緊攥著我一角裙擺的男人。
“你既已將那顆心還了我,便不再欠我了。我們,兩清了。”
運氣,伸手,猶自滿面淚痕的無塵徹底消失在結(jié)界盡頭。怪不得曇習(xí)慣扔人,確實是件很讓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小六,你把人扔哪兒去了?”
曇夸張的舉目遠(yuǎn)眺,除了黑沉沉的海底,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深呼口氣,一臉無辜的看著幾位既覺錯愕又覺好笑的姐姐,笑道:“不知道!”
“徹底放下了?”
“恩!放下了!”
抬手,盛放了百年的紫藤花瞬間枯萎,并迅速消失。心內(nèi)積壓甚久的沉重隨著那一架紫藤花架的消失,一并失去了重量。
這場情劫,徹底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