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只是想對你好
氣氛僵凝。
景候目光沉沉,盯著君羨半響,驀地扯唇冷笑,“君姑娘,莫忘了你只是侯府的客人,侯府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做決定!本朝權貴世家子弟的教導向來追尋名師,姑娘就算本事再大,離兒跟了你也不過是師出無名。景候府的世子,不能輸在一個名上!”
君羨呼吸一滯。
師出無名,這一點她無法反駁,她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就連師門都是杜撰出來的,總不能告訴別人她是九天下凡的仙子吧?
誰信。
且景離是侯府的人,是景候的兒子,她縱有底氣也不可能搶了別人的兒子硬拜師。
說來說去,就虧在一個師出無名上!
君羨不甘。
“倘若能師出有名,侯爺是不是便不反對世子奉我為師?”定了心神,君羨問。
她不能亂了陣腳,只要有條件,她就能辦得到!
“只要姑娘辦得到?!本昂虿[眸,冷笑。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一場攪合,今日的授課結束,君羨到底是把景離帶出來了,結局卻不可稱之為好。
回去的一路上,眉頭就沒解過鎖。
眼下的處境,讓君羨感覺步履日漸艱難,想要將景離拉到自己身邊來,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她凝重的神色,感染了景離,身上的情緒低落下來,“你要是為難,就別管我,以前沒有你,他們也沒敢打死我。”
他豈會不知道她為難?
雖只有八歲,他卻早沒有了八歲的天真。
那個人,不可能輕易放他走,他也不敢讓自己抱有期待。
哪一次期許,不是換來更大的失望絕望。
“為難?我只會讓別人為難,斷不會為別人為難自己?!本w哼笑,收起了臉上外泄的情緒。
景離抿抿唇,將視線從她故作輕松的笑臉上移開,“用不著哄我,也別把我當小孩,父親他……不是那么容易妥協(xié)的。”
“你只需信我即可?!痹俣嗟目陬^承諾在沒有實現(xiàn)之前,都只是空話。君羨以前說起空話是信手拈來,如今,卻不想平常對待景離。
只要他相信,她沒什么做不到的。
景離垂下頭,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那種伸手即能把握希望的感覺,讓他害怕,怕到,他根本就不敢伸出手。
最怕莫過于希望在眼前,你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地碎片。
“你今日大鬧青竹園,打敗了兩位先生,父親定然會對你起疑,日后再在府里行走,就沒那么自由了。”
“那又如何,沒有證據(jù),他縱然懷疑也拿我莫可奈何?!本w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與其說景候懷疑,不如說今日的青竹園事件根本就是他的一個試探。
從派遣管家去南苑,在她面前說讓景離去青竹園開始,景候就已經開始布置陷阱等她自投羅網了。
火燒宗祠一直沒抓到真兇,整個侯府這段時日又只來了她這么一個外人,加上景離兩次重傷都在第二日恢復完好,如景候那般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貍,怎么會可能不懷疑。
所以今日,一是試探她的底細,二是試探她對景離的看重程度。
如果她對景離不看重,那么就不會現(xiàn)身為景離出頭,自然也不會暴露自己的身手,大家還能相互佯裝無事。
如果自己表現(xiàn)出對景離的重視,暴露底細的同時,也等于給了景候一個掣肘自己的軟肋,怕是那只老狐貍已經開始在盤算,要怎樣用景離來跟自己談判了。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乏利字當頭的人,在那種人眼中,只有利益最重。只要能獲得足夠的好處,無論是人還是物,任何東西都能成為他們謀利的籌碼。
“你……當真決定要親自教導我?”景離下意識的避開那個話題,不想跟她在一塊的時候,只余沉重。
“自然,”君羨垂眸,眸中含著揶揄笑意,“還是你認為,我教不了你?”
“那你是要將你一身本事都教與我嗎?武功?醫(yī)術?或者還有別的?”
“哼,年紀不大,倒是貪心。既然要教導你,自是把我會的傾囊相授,可別拿我跟那兩個酒囊飯袋相比,教來教去,只教你學著怎么挨打了?!?p> 那兩個酒囊飯袋,指的自然是兩位授武先生。
君羨對他們煞是不齒,所以提起他們的語氣也是極為不屑的。
“他們并非沒有本事,只是不曾教授于我罷了?!本半x低垂的小臉下,嘴角僵硬的扯了扯。
“你父親授意的?”
景離不答。
不用回答君羨也能猜的出來,拿著侯府厚俸,還敢搓摩侯府世子,當中要是沒有景候這個侯府主人授意,誰信吶。
“真不知道前世你跟你父親是不是仇人,有這樣對待親生兒子的父親?嗤!”
這句話之后,景離沉默了很久。
被女子牽著的手,暖暖的,全是她傳與他的體溫。
可是這一刻,卻暖不了他寒風凜冽的心。
他也不明白,為何父親會這樣對他。
委屈過,痛苦過,至今心里都仍有滿滿的疑問。
只是除了去承受,他能如何?
“為何……要對我好?”在回到南苑門口的時候,景離突然問。
這個問題,君羨偏頭想了想,直到手心里的小手越攥越緊,才莞爾一笑,“只是想對你好?!?p> 雖是笑著,他卻看到了她眼底的認真。
真的,只是這么簡單,只是因為想對他好?所以幾次三番救他,甚至為了他,跟位高權重的侯爺對抗?
他,能相信她嗎。
小小的身子轉到君羨面前,緩緩伸出雙手,在君羨略帶訝然的目光下,景離抱住了女子的雙腿。
其實,他心底,早就選擇信任她了吧。
在他一遍遍的說要殺了她,卻從來沒有真正下手的時候。
在他于她面前,越來越有小孩兒脾氣的時候。
在他咬住她的手腕,叫著你滾的時候。
在他無賴的膩在她身上,她縱容的笑稱他像樹獺的時候。
小娃兒的身子,小小的,軟軟的,只到她的腰部。
此時抱著她,整個身子幾乎埋進她的懷里,小手將她勒得緊緊的,第一次毫不掩飾的在她面前,展現(xiàn)他的依賴。
這一刻,君羨突然有種感覺,她的心里,住進了個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