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當(dāng)局迷
此時孫伯綸遠(yuǎn)在胡洛鹽場,聽聞這個消息直接中斷了行程計劃,只帶著親衛(wèi)和跟屁蟲淑濟星夜兼程,趕往達(dá)爾扈特部。
夜晚休息的時候,淑濟敏銳的察覺到了孫伯綸眉宇之間的陰郁,關(guān)切的問:“你有心事嗎?”
孫伯綸看著明亮的火堆,只是點點頭。
“告訴我吧。”淑濟托著下巴,期盼的問。
孫伯綸又搖搖頭,淑濟沒有像以往一樣追根究底,只是嗯了一聲,安靜下來,默默的坐在孫伯綸身邊,安靜的看著他在銜著草根,用枯樹枝在沙子上寫寫畫畫。
回答達(dá)爾扈特部,孫伯綸就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但是一切都不是原諒的味道,只因為神一魁再次造反。
這個消息對對兩種人意義不大,一種是蒙古人,他們根本不知道誰是神一魁,陜西敗壞的地方局勢完全影響不到他們,第二種就是新來的工匠,他們所得到的重用就是更好的薪餉和待遇,完全沒有到與聞機密的地位。
而孫伯綸的勢力中,義軍和新降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義軍中的老人毫無顧忌的討論著這個問題,他們在跟隨孫伯綸之前,追隨的是李部司在神一魁身邊造反,與神一魁恩義相結(jié),又有同鄉(xiāng)情誼。
這些老人是孫伯綸最重用的人,精銳的馬隊和規(guī)模最大的步隊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不僅是也先和徐麻子,其中的骨干軍官大多都屬于這個體系,即便是在歷次戰(zhàn)斗中受傷的人,也因為資歷和忠誠擁有權(quán)力,掌管風(fēng)力作坊的跛子只是其中一個代表,屠宰場和鐵廠中那些斷手?jǐn)嗄_卻能指手畫腳的家伙,無一例外都能和神一魁扯上關(guān)系。
而以雷鳴東和范興、王庸所代表的新降則與義軍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也希望影響孫伯綸的決策,在目前達(dá)爾扈特體系中,他們擁有權(quán)力、地位和越來越多的財富,與以前相比,這里就是天堂,他們并未發(fā)出聲音,卻敏銳的察覺到老義軍中有人喊出回歸大明、合股義軍的口號,這無疑是他們不愿意看到的。
孫伯綸趕了回來,面對各種游說和試探,一直未表明態(tài)度,在他的計劃里,大明仍然是重中之重,但絕不是去當(dāng)義軍,就算選擇這條路也不會去追隨神一魁,原因很簡單,在他了解的歷史知識中,神一魁根本活不到過年。
如果無視老義軍的訴求,又在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傷了大家的心,孫伯綸綜合了各方面的態(tài)度,知道這一趟是不得不回去了,但達(dá)爾扈特這一攤子怎么辦,交給誰他都不放心。
造反絕對是不得好的事情,但不講義氣又有損名聲,孫伯綸沒有多少選擇。
夜晚,孫伯綸愣神在書房里,淑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面前,似乎呆了許久,孫伯綸笑了:“淑濟,你有事兒?”
“天可是快亮了?!笔鐫鷼夤墓牡恼f,顯然對孫伯綸一夜未睡不滿。
孫伯綸無奈的搖搖頭,淑濟卻是撲哧一笑,道:“我還以為孫伯綸是多么聰明的人呢,真應(yīng)了你們漢人的話,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呀?!?p> “這句話怎么說呢?”孫伯綸笑了。
“在你最忠誠的追隨者中,是誰叫的最兇呢?”淑濟眼睛笑成月牙,坐在了孫伯綸身邊。
孫伯綸靜心一想,也先和徐麻子似乎都沒有明確表明態(tài)度,叫的最兇的反倒是中層的人,要說聲音最大,就屬跛子了,就是他整天說要去追隨神一魁繼續(xù)造反的。
淑濟說:“他為什么叫的狠,并不是他真想去蹚渾水,而是他怕別人說他忘恩負(fù)義,你忘了你上次見他,是什么時候,因為什么?”
孫伯綸恍然大悟,上一次見那個家伙是八月份,是吃他的喜酒,這個家伙娶了一個蒙古女人,成親時,那女人的肚子都大了,一個已經(jīng)在達(dá)爾扈特安家落戶的人,是最應(yīng)該躲避是非的。
淑濟見孫伯綸明白,拍拍他肩膀,說:“你以為他們真要去造反,你錯了,你們漢人只要不餓死就不會造反,而絕大部分造了反的也都想招安,這些人在草原上有家有房有地,除非是瘋了才造反,他們只不過是受名聲所累,要個交代罷了?!?p> “是啊,我為名聲考慮,他們同樣如此,既然他們要交代,我給他們個交代就是了?!睂O伯綸喃喃自語,心中已經(jīng)有了考量。
反正神一魁活不了多久,只要拖著,拖到他死,義軍沒有旗幟,自然各立山頭了,當(dāng)初立過的誓言也就隨風(fēng)而逝了。
“我明白了,我會親率部分人潛回大明,打探消息,等時機成熟再做打算?!睂O伯綸哈哈一笑,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淑濟笑吟吟的點頭,俏生生的站在了孫伯綸面前,笑嘻嘻的說:“這就對了,我?guī)湍愠隽诉@么好的主意,去大明帶上我吧,嘻嘻,我也想去看看?!?p> “怎么說你出的主意?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的別吉殿下,這可是我自己想到的?!睂O伯綸義正言辭的說。
孫伯綸教會了淑濟很多,唯一從她身上學(xué)到的就是耍賴皮了。
淑濟自然不愿意,當(dāng)下就要爆發(fā),這時外面的侍女敲門,說:“別吉,渾阿普臺吉派人來找孫大人,說郝掌柜來了?!?p> “等會再收拾你。”淑濟敲打了一下孫伯綸的腦袋,收拾一下衣服,正聲說:“讓他進(jìn)來吧?!?p> 郝允轍笑呵呵的走了進(jìn)來,見到淑濟先是行禮,然后才說:“別吉,這是我為您準(zhǔn)備的禮物,是您上次叮囑的?!?p> 淑濟接住那小皮箱子,一聲歡呼帶上女仆跑了。
“別這么看我,只是一些漢家女子常的衣服和發(fā)飾。”郝允轍見孫伯綸像看怪物一樣看自己,只得解釋道。
“我是疑惑,你什么時候和她這么熟了?!睂O伯綸示意郝允轍坐下,道。
郝允轍正了正衣冠,笑道:“那有什么辦法,和達(dá)爾扈特部交易,最后交接都需要斷事官的銅符印章,印章在誰手中,我們商人就討好誰唄?!?p> 他端起茶杯,忽然低聲問:“怎么樣,孫兄,別吉到這里近四個月了,到手了沒有?”
孫伯綸臉色微紅,佯怒:“莫要胡言亂語,郝兄,我正要有事與你商議。”
他把關(guān)于神一魁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問:“這次去大明,須在下雪前回來,雖然不過兩月,個中大事仍需要人決斷,你看我麾下諸將和管事中,誰能堪當(dāng)大任?”
郝允轍哈哈一笑,道:“這你算是問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