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八 情緣 上
剛才還氣勢凌人如斗雞一般的齊老太敏感的感覺到孫伯綸言語中的不悅，嘟囔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現(xiàn)在又是千戶老爺了，總不能真的要娶了那韃子閨女吧?！?p> 孫伯綸聽齊老太胡嚷嚷，虎目一瞪，喝道：“閑雜人等都出去！”
幾個丫鬟巴不得離開這是非之地，那媒婆卻怕得不到喜錢，嚷嚷著不出去，孫伯綸身邊的蒙古親兵可不是用來講理的，扛起媒婆就扔了出去。
“她叫淑濟，可不是您嘴里的韃子閨女?！睂O伯綸聲音低沉卻異常堅定的說道，自從認(rèn)了齊老太做干娘，只要有時間，孫伯綸都會服侍在旁，也會讓老太太事事順心，唯獨在淑濟這個問題上，孫伯綸一直堅持自己的原則。
“兒啊，你可不能糊涂啊，你現(xiàn)在可是朝廷官員，要是讓人知道你娶了個韃子，你前途就毀了啊，那都司家和你同為武人，若是能高攀，我兒必當(dāng)青云直上，也好光宗耀祖啊?！饼R老太說到底還是一個傳統(tǒng)封建的農(nóng)村婦人，滿腦袋都是光宗耀祖?zhèn)髯诮哟?，這些思想可不是后世之人可以接受的。
孫伯綸扶了老太太進(jìn)屋，倒了茶，弄熱了火爐，忽然想到一件事，雖說老太太在葭州住了有日子了，卻因為眼盲足不出戶，如何懂的這些，又如何把話說的這番透徹。
定然是有人教唆！
思前想后，感覺也只有郝允轍有這個可能，最近他也神神秘秘，似乎有什么事情不便出口，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是老太太向郝家提親這事。
孫伯綸立時遣了親兵卻郝家去請，不多時，郝允轍貼身小廝來了院子里，見到孫伯綸就說：“千戶老爺，我家大公子在府中侍奉老爺，無暇出門，讓小的來告訴您，您煩心的事情他清楚，他只是受他人所托，不能及時告知，并未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情?！?p> 這是在避嫌呀。
孫伯綸很快明白了過來，心知那郝府闖不得，只得作罷。
齊老太見孫伯綸不說話，出聲勸說：“我與那郝家公子沒見過幾面，這事兒原怨不得他的，你若怨，便怨俺這個老太婆吧。”
孫伯綸自然不會和老太太較勁，只是沉默思索此事，老太太看不見，只以為是孫伯綸在聽勸，一抹眼淚，哭訴道：“兒啊，你也要考慮當(dāng)娘的心思，俺親兒死了，沒留下一子半女，你又整日在戰(zhàn)陣之上，若有個三長兩短，咱家豈不是要絕后了呀，娘活不了幾年了，臨死前難道連孫子都抱不上嗎？”
“若你都不愿意娶那郝家小姐，老太婆活著還有甚意思，不如找根繩子上吊罷了?！?p> 這番哭訴，擱在大明任何一個被忠孝思想洗腦的男人身上都是有用的，說不定跪在地上，當(dāng)場求母親做主，罵自己不孝，但孫伯綸可是來自后世，自己上一輩子對付父母逼婚法子有的是，又見老太太只是痛哭，眼淚卻未下來半顆，知道她并非真的尋死覓活。
“干娘，我與淑濟情投意合，曾對上蒼發(fā)誓，此生不負(fù)她，若您老執(zhí)意尋死，那您可注意了，您找到上吊繩之前，這把匕首肯定會先刺入兒子的心臟。”說著孫伯綸拔出了隨身的匕首，輕輕的放在桌上。
這下輪到齊老太慌神了，她也只是想早抱孫子，更想通過一場婚姻讓兒子仕途更順罷了，哪曾想孫伯綸竟如此決絕，心慌意亂又雙眼不得視物，哪里看得出孫伯綸在演戲。
齊老太當(dāng)下不再逼迫，孫伯綸心知這老太也是為自己好，勸慰道：“干娘，這姻緣天注定，何必強求，我與那郝家小姐沒什么交情，您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嘛?！?p> “誰說亂點鴛鴦，你明明在那劉家寨與郝家小姐同床共眠，獨處一室，老身這般耐不住，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的名聲?！饼R老太脫口而出。
孫伯綸卻笑了，劉家寨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自己幾番叮囑郝允轍，他自然不會說出去，若說還有活著的知情人，那只有郝琳瑯一個了。
偶然間竟然找到幕后黑手，竟然是那位大姐，孫伯綸倒是難以理解，她宣揚此事有什么好處，一個女兒家，這般作為，可以稱之為不守婦德了。
既然被孫伯綸看破，齊老太索性也不隱瞞，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原本老太太對郝琳瑯就很滿意，在未見到孫伯綸之前，是郝琳瑯侍奉在身邊，一直希望她成為自家兒媳，只是都司家的小姐，老太太一直覺得高攀不得，然而孫伯綸的連續(xù)升遷讓她看到希望，接連從把總升到千戶，這可是衛(wèi)所軍戶幾代人才能做到的，孫伯綸幾個月就做到了。
當(dāng)孫伯綸剛成為千戶的時候，齊老太就抑制不住心中活泛的心思，試探郝琳瑯是否有這個意思，沒想到郝琳瑯對孫伯綸心生情意，齊老太大喜，當(dāng)即請來媒婆，上門求親，卻被郝世祿拒絕。
若說門不當(dāng)戶不對，郝世祿還不這么覺得，孫伯綸可是綏德衛(wèi)的政治新星，陜北這局勢，孫伯綸這種有能力又掌握強軍的人更容易升遷，說不定哪天就成為自己的上司，自己的女兒又是克夫命，齊老太不嫌棄，他就很滿意了。
但是郝世祿還是拒絕了，原因很簡單，郝琳瑯已經(jīng)是許出去了，就在寧塞一役時，郝世祿在賀人龍麾下，與流賊作戰(zhàn)時，賀人龍的義子賀國成救了郝世祿獨子一命，郝世祿本就為兒子前程考慮，想到若能得到一位參將的相助，郝家也可屹立不倒，當(dāng)下以謝恩的名義，想與賀人龍聯(lián)姻，就把郝琳瑯許給了賀國成為小妾。
在大明武人之中，這種用聯(lián)姻來攀附豪門的作法極為普遍，若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講，郝世祿算是高瞻遠(yuǎn)矚，安定一戰(zhàn)，賀人龍已經(jīng)成為副總兵，賀國成積功升為了寧塞守備，最主要的是，賀人龍被公認(rèn)為三邊總督洪承疇最信賴的武將，這次攀附很成功的。
至于后來遇到孫伯綸，也不能讓郝世祿反悔，這千戶能與副總兵相提并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