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負(fù)荊請罪

　　晁衡一夜未合眼，守在嬬然的身邊，看著她恬靜，蒼白，絕美的臉龐，想起她平日總是那么隨和，那么體貼，那么賢淑。雖然有時會說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但是瑕不掩瑜。又想起二人相識，相知，相親的經(jīng)歷，猶似昨日才發(fā)生，歷歷在目。

　　晁衡撫摸著她的臉，輕聲嘆道：“你這是何苦呢？放棄公主之尊，歷經(jīng)艱險陪我來到這蠻荒之地，受得千辛萬苦，我卻無以為報。如今為了救我，卻又讓你禍在旦夕，你倘若有甚三長兩短，教我此生何以安心?！眲㈢谂匀崧晞竦溃骸昂飧绺纾阋矡o須過于自責(zé)，飛來橫禍，難以預(yù)料。若是妹妹見你如此，也不會心安?！标撕鈱㈢鶕霊阎械溃骸扮鶅?，我真的很是擔(dān)心你的安危。若是你亦有甚不測，我即便萬死也難辭其咎?！?p>　　劉琦搖頭道：“衡哥哥，你莫要再說了。除非你嫌惡琦兒了，否則即便是深淵薄冰，委肉虎蹊，刀山箭雨我心也不會動搖?！标撕飧锌溃骸拔矣泻蔚滦?，竟讓你能不離不棄？”劉琦嬌嗔道：“有此念頭的絕非我一人，婧兒、劉嬡她們是何等的聰慧，尚能至死不渝，莫非我不及她們？”

　　晁衡道：“說起婧兒，想來此時她已臨盆，而我卻不能相伴，每每想起總覺得愁緒萬千?！倍司o緊相擁默不作聲，思緒已飄過千萬里，飛至灊山。

　　翌日黎明時分，傳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晁衡不敢大意，怕耽誤軍情，打開門，果是會池，只見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道。晁衡問道：”將軍何故如此驚慌，莫非邛人攻城不成？“

　　會池滿面春風(fēng)，狡黠一笑道：”將軍，善事來了。“晁衡興奮地問道：”莫非援軍已至？“會池?fù)u搖頭，大笑道：”孟樵在城外，掛起白幡請降?！?p>　　晁衡喜出望外道：”竟有此事？“轉(zhuǎn)而又問道：”他帶得多少兵馬？莫非其中有詐？“會池道：”只有十來個隨從相伴，孟樵言明，要面見將軍。“晁衡大笑道：”帶本官速去辨明真相?！?p>　　二人騎馬出城，只見孟樵萎靡不振的坐在馬上，已無昨日風(fēng)采。孟樵見得晁衡，慌忙下馬，除去衣衫，赤露上半身，背負(fù)荊條，伏地道：”罪人孟樵，將大人的良苦用心，當(dāng)作膽怯懦弱，以至屢屢冒犯大人的威嚴(yán)。昨夜孟樵將大人的話反復(fù)回味，方覺大人乃是肺腑忠言。今日特來負(fù)荊請罪，請大人懲戒?！?p>　　晁衡想起嬬然之事，恨得咬牙切齒，如芒在背。圖一時之快，而徒亂人意，得不償失。再說，孟樵來降，臨邛之事便可高枕無憂。即將大功告成之際，豈可因私而廢公，小不忍則亂大謀。于是平復(fù)心情，下馬將孟樵扶起，為他除去荊條，披上衣衫，扶著他的雙臂道：”頭領(lǐng)言重了！只要頭領(lǐng)悔過自新，亦不失明智之舉，本官欣喜尚不及，又豈能責(zé)罰。常言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p>　　會池冷冷道：“頭領(lǐng)可知昨夜有刺客欲行刺縣令大人？”孟樵羞慚道：“此事亦是在下所為，所幸大人安然無恙。”會池厲聲道：”縣令大人雖安然，但二夫人為救縣令大人卻遇刺傷重。蒙神醫(yī)相救，至今生死仍未料。頭領(lǐng)自言該當(dāng)何罪？“晁衡擺手，嘆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皩卣f道：”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既然頭領(lǐng)已省悟，將軍又何必咄咄逼人?！?p>　　孟樵跪地，聲淚俱下道：”在下之心被利欲所蒙蔽，做出此等天良喪盡之事，即便受得車裂之刑，亦不足為道。承蒙大人諄諄教導(dǎo)，既往不咎。然而在下即使厚顏無恥，亦心難安。既然如此，還有何臉面茍活于世?！罢f著，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往頸上抹去。

　　晁衡一把拽住他的手，奪下匕首，反手一耳光，怒喝道：”頭領(lǐng)欲陷本官于不義嗎？你倒是一死了之，你可知倘若包藏禍心之人，乘機(jī)挑起事端，刀兵再起，兩族生靈涂炭。到那時朝廷又豈能坐視不管，大軍征討之日，即是數(shù)十萬邛人滅頂之時。難道這就是頭領(lǐng)想要的了局?！懊祥蕴饻I眼，理屈詞窮道：”我....我....?！?p>　　晁衡扶起他，軟語溫言道：”頭領(lǐng)應(yīng)坦然面對，不必將此事耿耿于胸。內(nèi)子乃蘭質(zhì)蕙心之人，她會知曉本官的苦心?！霸掍h一轉(zhuǎn)道：”頭領(lǐng)回去后，安撫邛人兄弟，歸馬于華山之陽。勸他們勤于稼穡，立德修身，克勤克儉。若是有何疾苦，只管來找本官，本官定會義不容辭、竭盡全力地相助?！懊祥缘溃骸痹谙露〞⒋笕擞?xùn)誨之言銘記于胸，不敢再生異心?！罢f罷，上馬欲回。

　　孟樵方才走出十丈開外，晁衡高聲叫道：”頭領(lǐng)，明年春耕時節(jié)，本官將親自前往寨中察看。“孟樵轉(zhuǎn)身，抱拳道：”在下恭候大駕?！罢f罷，揚鞭而去。

　　會池恨恨道：”此人若是再反復(fù)，難為人也！“晁衡正色道：”責(zé)人之心責(zé)己，恕己之心恕人，方才是君子?！按藭r，只見濃塵滾滾，一彪兵馬，精神抖擻而至，會池大驚道：”莫非是孟樵真的反復(fù)？“晁衡道：”不可妄言。“

　　二人翻身上馬，待軍馬到得近前，只見旗號皆是’漢‘字，心中方定，原來是援軍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