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城中,放河燈的活動依舊熱鬧,行至越家橋墨少淵似乎想起一些很重要的事,夜雪見也確實無沒什么要緊的,二人便分道揚鑣。夜雪見回至別院,悅百草依舊未歸。簡單收拾后正預(yù)備休息,卻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而是獨活匆匆來巧夜雪見的門:“公子,公子?!?p> 夜雪見起身開門:“發(fā)生什么事了?!?p> “公子快隨我去大廳,谷主和葉江南受了傷。”
夜雪見也顧不上別的,三兩步便往前廳去:“發(fā)生什么事了。”夜雪見仔細(xì)檢查悅百草的傷勢,獨活負(fù)責(zé)葉江南。悅百草傷口呈現(xiàn)奇怪的柳葉狀,在右臂上不知是被何兵器所傷。
“你也受傷了?”悅百草看見夜雪見手腕上包著紗布,敷藥的動作有些遲緩。
“是的,被天池雙煞,飛天蝙蝠追殺,你們呢?”
“江南在斷崖山遇上了一個奇怪的神秘人,若不是我和致遠(yuǎn)方丈,估計他兇多吉少?!?p> “方丈呢?現(xiàn)在可好?”
“致遠(yuǎn)方丈很好,我有件事拜托他打聽。”
“到底怎么回事?”夜雪見看了看葉江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看來他真的傷的不清:“獨活,帶他去客房休息,處理傷口,然后給他服白玉凝氣丸。”
悅百草點點頭:“我施針為他止血,你處理傷口前先取下銀針,去吧。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放河燈時,我隱約看見應(yīng)婉兒,一時沒留意就跟了過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有人密謀要殺了葉江南,去找葉江南的路上便遇到了致遠(yuǎn)方丈,方丈在幽州城外無意間遇上了玄冰,玄冰死前讓方丈告訴葉江南,有人要殺他。于是我和方丈便同去找葉江南,我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葉江南被神秘人重傷,好在我和方丈趕到,救了他,我被神秘人的兵器所傷?!?p> “你同那個神秘人交手了?”
“并算不上直接交手,但是這個人武功極高,招式詭異莫測,看不出門派,而且他的兵器也很奇怪。我不確定若真的交手,我有沒有勝算。你呢?發(fā)生什么事了?”
“和上次在樹林圍攻我和獨活的應(yīng)該是同一批人,但是這次他們加了碼,若不是墨少淵,估計今夜我絕不會只受這點皮外傷?!币寡┮娞崞鹉贉Y想起之前墨少淵說過的話:“墨少淵讓我轉(zhuǎn)告你,他有事要找你?!?p> 悅百草饒有興趣的瞇起眼睛:“墨少淵,江湖上獨來獨往的賞金獵人,都說他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武功更是高深莫測,他的劍下白骨累累。他要找我,有意思?!?p> “你在江湖上的名聲聽起來和他也差不多,乖張狂妄,見死不救,武功路數(shù)邪門陰狠,死在你手上的人成千上萬。他要找你,不會是有人出錢買了你的手手腳腳吧。”夜雪見指尖劃過悅百草的俊顏:“不過這個墨少淵的武學(xué)修為確實了得,如果他真要對你下手,你最好不要掉以輕心?!?p> “是嗎?但我覺得他應(yīng)該不會對我下手,要對我下手就不會救你,江湖上都知道你夜隱是活死人谷的第二把交椅,既然救了你,估計是友不是敵。我很好奇什么人能控制天池雙煞,飛天蝙蝠江湖上這三個黑道的高手?!?p> “我也很好奇,更好奇這個飛天蝙蝠用來使人雙目展示失去辨識能力的斗篷是哪里來的,這個東西應(yīng)該早就毀了?!币寡┮姷哪X中出現(xiàn)一個名字柳清清。
悅百草抓住她冰冷的手:“我說過,可能會遇上許多的故人,有我在放心,在這里你是夜隱,在活死人谷你是夜雪見。”
“谷主,公子我在葉江南身上發(fā)現(xiàn)了蠱毒?!豹毣畲蜷_瓷瓶,里面是一條已經(jīng)死僵的蠱蟲。
夜雪見臉色微沉:“你給葉江南用了花盡水?!?p> “谷主的銀針遇蠱毒呈藍(lán)色,我拔針時發(fā)現(xiàn)針尾端為藍(lán)色,便嘗試用了活死人谷特制的花盡水,看有沒有可能驅(qū)除蠱蟲,結(jié)果從葉江南體內(nèi)吐出此物。不知這是何蠱蟲?”
“此人只懂些許用蠱的皮毛,下蠱的功力不夠。你好生看著葉江南,別讓他出事。雪見隨我來?!睈偘俨輲е寡┮娙雰?nèi)室,打開機關(guān)下了地下暗室:“你看看這個?!?p> “這不是當(dāng)年你從我體內(nèi)取出的蠱蟲嗎?你還真是走到哪里帶到哪里?!?p> “不錯,雖然我取出了你體內(nèi)的蠱蟲,但卻無法令你痊愈,你的寒毒雖不會危及你的生命,但也變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此人將蠱與毒融合的天衣無縫,絕對是難得的藝術(shù)家。你再看看葉江南的這條蠱蟲,是不是有點意思,蠱蟲的頭部都有奇特的凸起形狀。應(yīng)該出自同一門才對,可是對葉江南下蠱的人顯然是個新手,所以我覺得也許我門還有機會將你的寒毒徹底根治?!?p> “蠱術(shù)是一門神秘而古老的術(shù)法,能得其中精妙的人少之又少,我雖得你親自指點,醫(yī)術(shù)也算突飛猛進,但蠱術(shù)依舊有所欠缺,蠱蟲的培養(yǎng)本身就很是不易,雖說這人道術(shù)不精,區(qū)區(qū)花盡水就能將蠱蟲殺死,但至少此人在研習(xí)這門密術(shù),或者此人同當(dāng)年對我下手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磥砟阏f的對,當(dāng)年的事沒有這么簡單,也沒有隨著上官郁的死煙消云散。”
“是的,還有你那段失去的記憶,到底那兩個月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你對此記憶全無,是否和你的寒毒有關(guān)。我總覺得那段記憶至關(guān)重要?!睈偘俨菽罅四笠寡┮姷哪槪骸把┮姡闶サ倪@兩個月的記憶,很可能和悅無涯有關(guān),我一直擔(dān)心這個猜測是真的。”
悅無涯這個名字讓夜雪見也是心頭一驚:“你說過,有你在就一定不會讓我死的比你早的。我很放心。悅無涯又如何,我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那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p> “說的好,不愧是夜雪見。雪見要借一滴你的血,我要試試這條蟲子的威力。”
“我也想見識一下?!?p> 獨活早起練功接到當(dāng)歸的書信,為了保護悅百草和夜雪見,當(dāng)歸讓杜仲,三七,半夏,天冬前來支援,說是五日內(nèi)可到:“谷主,接到當(dāng)歸叔的書信?!币姁偘俨莩霈F(xiàn)在院子里,獨活便將書信的內(nèi)容告知。悅百草思索片刻:“寫信給當(dāng)歸,讓冬青速速趕來?!?p> “屬下明白這就去,葉江南方才醒來,但是由于頭疼欲裂,屬下給他用了些安神的藥,又睡過去了。谷主要不要去看看?!倍苏f話之際只聽見客房內(nèi)傳來葉江南痛苦的吼聲。悅百草推門而入不等葉江南反應(yīng),封住他周身的幾個穴道:“等下調(diào)制一副理氣固本的藥給他服下,應(yīng)該就會沒事。我和公子要出去一趟,如果葉江南醒了,不要讓他走?!?p> 墨少淵恍恍惚惚從夢中醒來,額頭滲出幾滴汗液:“我說,我怎么會做噩夢呢?原來是你來了?!?p> “你做噩夢應(yīng)該是殺戮太重,與我何干?”白沉吟悠閑地坐在圓桌上,思慕端著盤子開門入內(nèi),見到白沉吟恭敬地行禮:“見過公子?!?p> “思慕,你先出去吧?!彼寄疥P(guān)門離開白沉吟摘下面具,一張俊美柔和的面孔同陰冷詭異的面具如此的截然不同。但他的眼神卻顯得沉寂落寞,似乎心中藏了很多的失去。
“白少一笑,天下女子誤終身,你這該死的臉就該帶著面具。免得我看了心煩?!?p> “天下的女人你不去禍害他們就可以了,說吧找我什么事?”白沉吟看了看墨少淵丟了件衣服給他:“不用在我面前衣冠不整,你的美色我不覬覦?!?p> “我找你,是真的有件奇怪的事告訴你,幾個月前去了一趟南蠻,遇上了一個人,你還記得上官郁的丫鬟安欣嗎?”
“安欣,她還活著?”
“對,不但還活著,她嫁了人,在南蠻的商道上開了家客棧?!?p> “你確定是安欣嗎?”
“你忘記我過目不忘了嗎?我雖只見過她一次但卻一直記得她右耳有顆痣。雖然她不知道我是誰,我讓她確信他我是上官楓的朋友,詢問她起死回生的事,她說具體怎么回事她也覺得很神奇,甚至有些說不清楚。上官郁掉下懸崖后,很多人追殺她,要她交出天空之城的秘密??墒巧瞎儆舾緵]有把這個東西交給她,后來她被鬼王抓住,關(guān)在惡鬼山莊,再后來就是我們都知道的惡鬼山莊大火所有人都被活活燒死了。但她告訴我,大火之夜她見到了上官郁的鬼魂,上官郁的鬼魂救了她,把她送到了南蠻,之后她便改名換姓,重新開始,后來嫁給一個當(dāng)?shù)厝?,用上官郁給她留下的錢開了間客棧?!卑壮烈髀犕昴贉Y的描述突然原本沉寂的眼神有了些許期待:“她說她見到上官郁的鬼魂,什么樣的鬼魂?”
“安欣說上官郁渾身白色,還閃著奇特的藍(lán)光,臉被一層紗覆蓋,她只看到了她熟悉的眼神。似乎是夢又似乎不是,上官郁從頭至尾沒有和她說過話,她還說了一件很玄幻的事情,說上官郁最后被一位白衣仙人和一個羅漢接走了。后來她暈倒了,她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個空房子里,身邊還放著一個錢袋,里面有錢,還有這個?!蹦贉Y取出一直通身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鐲子,這確實上官郁的東西,白沉吟也認(rèn)識這只鐲子,上官郁母親的遺物,上官郁一直隨身帶著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現(xiàn)在在哪里?她到底是死是活?安欣呢?我要找他?!毕騺砝潇o的白沉吟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眼神中看不出是喜是悲。
墨少淵打開一側(cè)的窗戶:“你先冷靜,安欣不希望再被打擾,如今她生活平淡幸福,她答應(yīng)過上官郁要安穩(wěn)的好好生活,她把上官郁的東西給我,但只有一個要求,永遠(yuǎn)不要再去找她,我答應(yīng)了她,這個錢袋做工精致,用料上乘,雖然已經(jīng)三年多了,可是似乎還有著淡淡味道。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見到了上官郁的鬼魂,或者上官郁放心不下,安排了安欣的后路,反正,有了這些,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的?!?p> “為什么?你對此事如此上心?”
墨少淵一陣沉默:“我無法忘記你喝的酩酊大醉的三個月,你是個很有自制力的人,從不喝酒,雖然我們都背負(fù)了沉重的枷鎖,身上流著仇恨的血液,是整個家族用生命換來了我們的茍且偷生,但是你比我強,我不人不鬼的時候,是你給了我理由站起來。但是那個以家族的使命為一生的目標(biāo)的白沉吟竟然也有如此渾渾噩噩的時候。”
“若不是你的那句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也不會重新振作,我們在崖下搜尋一月有余,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只是這個緲不可及的希望才找回了半個昔日的白沉吟。只是若她真的活著,這三年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又經(jīng)歷了些什么?還有她怎么會中毒,誰下的毒?不回御劍山莊她能去哪里?還有安欣的話太匪夷所思,白衣仙人、羅漢莫不是真的成仙了?!卑壮烈髦讣庥|碰上官郁的手鐲,仿佛回想起那個天真的一心想著跟他白首不離的那個笨女人:“作為御劍山莊的小姐,既沒有上官瀾的心機城府,也沒有上官楓的聰慧機敏,空有一張臉,就算是落英劍法的傳人又如何,真是浪費,哪一點像神算子銀月姬的女兒。我說我是言問就信以為真,我說喜歡她就死心塌地,弄得御劍山莊百年基業(yè)一塌糊涂,破了上官瀾的護體神功,挖出當(dāng)年武林正道惡貫滿盈的罪證,斷了落英劍殺了武尊,在谷底密室又被我一再利用,用姬氏血脈救我,與我成就夫妻之實親手毀了和司傲宸的婚事。真是可笑,這個世上除了爾虞我詐就是相互利用,哪里來的純潔美好的愛情??蓯核M然用死來報復(fù)我,我說過,違背誓言我的心會日夜受到煎熬,可是我的誓言從來都是假的,但是如今這句話盡然成真了。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你沒有死,上官郁我會把你挫骨揚灰的?!?p> 墨少淵看著白沉吟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藥不醫(yī)說她中了蠱毒,無藥可救,才給了她往生丹續(xù)命,你說從谷底密室出來后,你把她丟在了山崖邊,讓御劍山莊的人找到她,帶她回去,可是御劍山莊的人確是兩個月后在御劍山莊的門口發(fā)現(xiàn)她的,那么也就是說她是在這兩個月內(nèi)中毒的,只是這兩個月她去了哪里?安欣說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是一個清晨,她滿身是血,昏昏沉沉趟了四五天才醒,昏睡的時候一直噩夢不斷,醒來后就不記得這兩個月去了哪里?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和你分開時的情景。后來她就開始出現(xiàn)蠱毒發(fā)作的癥狀,據(jù)說十分的恐怖和殘忍,上官楓沒辦法找了藥不醫(yī),藥不醫(yī)說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最多還有三個月的生命。安欣告訴我,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想去找你,但是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下不了床,于是她哀求安欣找藥不醫(yī)要了往生丹,往生丹可以使她恢復(fù)成常人的樣子,但加速了毒發(fā)身亡的時間,當(dāng)時江湖上都以為她得到了天空之城的秘密,離開御劍山莊追殺她的人不計其數(shù)。不過她也算是傻了,用生命的最后一個月,也要完成對愛情的承諾,我想她從離開御劍山莊到找到你也用了半月有余,所以他和你見面后應(yīng)該剩下十日左右的壽命了,反正都要死了,與其毒發(fā)身亡到不如幫你擋一箭來的痛快。作為姬家最后的血脈,這點處事風(fēng)格到是很有姬家人的樣子。其實沖著銀月姬你應(yīng)該善待她,她雖然是上官瀾的女兒,但也是銀月姑姑唯一的血脈。藥不醫(yī)有沒有說她中的蠱毒到底是什么情況,我總覺得對她下毒的人不簡單,可能和天空之城城毀人亡有很大的關(guān)系。當(dāng)年的事真想究竟是什么?上官瀾并沒有說出來,所以如果她真的還活著,那么安欣看到的白衣仙人和羅漢就有很大的問題?!?p> “藥不醫(yī)告訴我,他也沒有完全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蠱毒,毒發(fā)的情景異常的詭異痛苦,常人根本無法忍受,萬箭穿心,百蟻啃食,如墜地獄,而且毒發(fā)時她全身冰冷瑟瑟發(fā)抖,略微靠近便可感受到從身體發(fā)出的寒氣。蠱毒會一點點消耗她的生命,直到油盡燈枯,往生丹只是燃燒她所剩無幾的精力加速了死亡的時間,服用往生丹加上她體內(nèi)的蠱毒,每隔一個時辰便會出現(xiàn)一次劇痛,緩解的方式便是放血。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月姑姑死前求我們無論如何放她一條生路,沒想到我還是辜負(fù)了?!甭犞壮烈鞯脑捘贉Y想起四年前銀月姬臨死的那一夜。為了幫白沉吟沖破禁錮,銀月姬用盡了最后一口氣:“少主,我終于成功了,少主,少淵我再也不能陪著你們了,天空之城的秘密,家族的使命只有靠你們自己了。沉吟,我知道你在利用郁兒,她一出生便被我丟在御劍山莊的石階上,從來沒有感受過一天母親的關(guān)愛。她是上官瀾的女兒,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她是無辜的,沉吟我不求你將她當(dāng)成一生的摯愛,少主、沉吟我只希望你們無論如何放她一條生路,或者一刀殺了她,不要帶給她無盡的痛苦和折磨,我犯下的罪孽不應(yīng)該由她來承擔(dān),事實上我也一直在懲罰她,我教她落英劍法,卻始終無法告訴她我就是她的母親,她從小期待的每個人都有可是就她沒有的母親。郁兒如果可以就讓我永墮輪回,為你換一個能用生命保護你的人?!便y月姬含淚而終,但她的期望依舊沒有成真,上官郁始終沒有得到她希望的那個人,上天用最殘忍的方式毀了她。
“月姑姑臨終的話我始終沒有做到,如果當(dāng)時她告訴我真實的情況,我會帶她去桃花源的,化作一縷香魂,永遠(yuǎn)留在那里,還有月姑姑陪著她??尚ΓF(xiàn)在說這些真是可笑。”白沉吟在桃花源建了一個衣冠冢,里面埋著半把落英劍,失去了才會后悔這也許就是人最大的通病。
墨少淵拍拍白沉吟的肩:“也許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