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會回以凝視?!?p> 安瑟莉斯看著眼前的景象,直覺那個名叫天決的東方男人果然是在扯淡。
雖說在這片廣袤的荒漠上總會發(fā)生各種各樣的怪事,大部分途經(jīng)無垠之海的人也做好了隨時送命的準備,但四天前天穹之上忽然出現(xiàn)的大裂痕至今看去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這道橫貫蒼穹的裂痕就好像涂抹在不斷變幻的天空畫卷上的純黑顏料一般,無論是白晝的日光還是黑夜的月光,在這里都只會被毫不動搖的純粹黑暗吞噬殆盡——光輝無用,星空斷層。
不過比起那個男人有關(guān)于深淵的說法,安瑟莉斯其實更傾向于這是某種大型幻覺,存在且僅存在于無垠之海中的某種超越常理的現(xiàn)象。
畢竟無垠之海中千奇百怪的幻境與無法解釋的詭異生物多不勝數(shù),也不缺天上這一個。更何況,永恒的安滿(太陽)與烏姆(月亮)在略過那條裂痕時雖然會消失一段時間,但很快就會重新出現(xiàn)它的另一側(cè),并沒有絲毫會被吞噬的跡象。
也只不過是看著讓人害怕罷了……
這支隊伍中的大部分人,包括以智慧聞名的安瑟莉斯在內(nèi),都這樣想著。
唯有圖因稍微有些相信那夜大家圍坐篝火旁時那個男人口中說的,有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故事。
雖然有很多部分宛如神話般天馬行空,在他看來基本等于胡扯,但至少關(guān)于天上“深淵”的看法,圖因還是有些贊同的。
因為當他凝視著那一道黑色裂痕時,愛倫格家族流傳在血脈中的直覺告訴他,有某種非常非常巨大且危險的東西在那漆黑的“深淵”底部,對他回以凝望。
與其說是簡簡單單的回以凝望,倒不如說更像是那個沉浸在黑暗底部的存在在監(jiān)視著世間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想法讓圖因不寒而栗——他無法想像能夠做到這種事的存在究竟要有多大的軀體,又或是擁有怎樣的威能。
據(jù)北方帝國各代學者們的考證,歷史上曾出現(xiàn)過的體型最大的、擁有一定意識的生物或類生物,應該是西境亡靈法師們用六千六百六十六個人的靈魂熔鑄而成的巨型生物兵器——“亡靈天使”。
亡靈天使的高度達到了極其驚人的八百米,相當于五只在它出現(xiàn)之前號稱“陸地之最”的荒主長度相加,它的體重卻因身為靈體的關(guān)系幾乎為零。
雖然它最終的結(jié)局也只是在西境長年不散的亡靈天災中重新化為六千六百六十六個怨憤的靈魂肆虐大地,但那巨大的身影仍是在世人心中留下了難以忽視的印記。
至于東方傳說中體長三千丈的“龍”……由于北方大陸與東方大陸之間“天塹”和“幻幕”的存在,沒有辦法去實地考證的北國學者們大多將這種說法當做東方人對自己圖騰信仰的一種超出現(xiàn)實的藝術(shù)修辭手法,簡稱——夸張。
回憶了一遍自己腦海中雜七雜八的學識,圖因最終還是沒有明確表示贊同,而是保持了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
比起某個可以說是絕望的可能性,王子殿下寧愿相信是自己神經(jīng)過敏導致直覺出現(xiàn)了問題。
——
自離開塔樓城開始算起,這支隊伍已經(jīng)在無垠之海上前行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期間除了遇到一些本土魔物的騷擾,竟再沒有別的一些事發(fā)生,這種類似于暴風雨前的寧靜讓駝鈴商隊中每個熟悉這片沙海的人都深感不安。
尤其是現(xiàn)在整個隊伍都處于一種極度疲憊的狀態(tài)。
對于這支隊伍里絕大部分的超凡者來說,擁有常人所不具備的體質(zhì)的他們在肉體上的承受力和耐力更加強大持久,而白天不算太快的前進速度加上夜間的充足休息自然不會使他們的肉體趨于極限。
但在精神方面,長時間面對土黃色沙海所帶來的審美及視覺疲勞已經(jīng)不知不覺侵蝕了每個人的心理防線。
無可避免的,哪怕是心智極為堅定的安瑟莉斯和圖因,在這種情況下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響,心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就像炎炎夏日的悶熱少了那一場酣暢淋漓的瓢潑大雨。
直到四天前,在全員都隱隱體會到這種壓抑氛圍的時候,那條橫貫蒼穹的黑色裂痕出現(xiàn)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從未見過的壯觀景象如同一場驅(qū)散炎熱燥意的暴雨,把每個人都澆了個透心涼。
哦,當然,這一切都和那個黑袍少年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至少在安瑟莉斯看來,這個名字帶著一種唯我獨尊氣息的少年純粹是出來旅游的,一路到處東游西逛,東摸西瞧,問這問那,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任何周遭氛圍的變化。
就好像在那場死局中救了人的不是他,那晚看過那些湛藍螢火之后與世隔絕的也不是他一般。
其實相比天上的所謂深淵,安瑟莉斯反倒覺得全身籠罩在迷霧下的少年更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前天晚上,斯圖坦·格威夫特、圖因·愛倫格、格魯·金森、安瑟莉斯·安格,四人圍坐在一叢篝火旁聽著第五個人的瞎扯——也就是名叫天決的男人的瞎扯。
當時,柴火噼啪作響,殺死九級巔峰傳奇的那個少年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著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故事,宛如神話。
橘黃色的火光投射到他的身上,除了那張蒼白的臉龐依舊,其余光亮都被那一身黑袍吞噬殆盡,光暈在他身后,悠悠迷離。
就像深淵,深不見底。
明明人人都該對他的實力感到敬畏,但事實是他就如同一個十六七歲的普通少年一樣,整天做著白日夢流著哈喇子,在隊伍里每天東跑西跑,對所有事物感到好奇,還帶著少年人的懶散,經(jīng)常偷懶不愿意干活。
看似一切如常,卻恰恰讓人心生恐懼:
看著如此普通的少年,他們連敵對的念頭都生不出來,甚至還會產(chǎn)生“他就是這副吊兒郎當?shù)牡滦浴钡腻e覺。
如果哪天與之敵對,他們會有能力反抗嗎?
饒是親眼見證過他的強大的安瑟莉斯,都下意識的把他當成了一個普通少年來對待。雖然對他的實力十分敬畏,卻會以一種平常的語氣和心態(tài)對他進行詢問而不回避,甚至還會對他的回答提出強烈的質(zhì)疑,絲毫沒有面對上位者的感覺,完全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看待他。
所以當日坐在篝火旁聽那少年講故事的四人都心生恐慌,其中又以安瑟莉斯為最。
不過這種恐慌感并沒有持續(xù)太久,不知是因為那個少年口中更加荒誕的“故事”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那夜,那個坐在篝火旁的黑色身影目視火光,黑色的眼瞳中印著溫暖的色澤,開口說了一個極其荒唐的、有關(guān)這個世界和天上“深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