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安成嚴和安夫人,洛華安跟何氏,還有蘇府的夫婦三人,石府陰著臉的石老爺,抹著眼淚的石夫人都在。洛清晏,石凝杰只披外衣站在下面,七月的天氣雖不冷,但晚風一吹,還是讓兩人打了個寒戰(zhàn)。
“到底怎么回事?”待洛清晏和石凝杰穿好了衣服,安成嚴怒聲質(zhì)問,嚇的二人又打了個激靈,卻不知如何回答。
安辰走上前,小聲道:“父親,事情是這樣的……”將剛才看到的情形述說一遍,只是用詞委婉了些。
安成嚴本就不喜歡洛家的女兒,這會兒又出了洛清晏的事情,還是在他安府的地盤上,這不是明擺著打他的臉嗎?一時間看向洛清荷和洛依塵的眼神也不怎么和善,洛依塵也倒坦然,絲毫不避諱的跟安成嚴對視著,反而讓安成嚴不自在,便又將目光停在了洛清荷身上。
其余的人看著洛清晏,一臉鄙視,好歹也是知府家的嫡出千金,居然和男子茍合,還妄想將事情推到自己表哥身上,若非他們親眼看到茍合的男子,那污水肯定潑到那表少爺身上去了。
洛清晏不經(jīng)意間側目,望到了站在眾人身后微笑交談的段凌肅和陳子離,以及站在他身邊的洛依塵,又看向一旁的石凝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憑什么洛依塵能得了王爺青眼,自己卻要嫁給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二世祖。
“總兵大人,這件事情,明顯是有人設計清晏,您一定要為清晏做主啊!”何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的妝面都花了。洛蓉簡直看不下去,小聲在洛依塵身后嘟噥何氏不要臉,聽得洛依塵想笑又不敢笑。
轉而去看洛清荷,只見她一臉緊張的應付著安成嚴的目光,洛依塵不覺又把眼神轉過去看安成嚴,這老頭生就一副嚴厲的樣子,又不茍言笑,的確不怎么慈祥。
安成嚴沒想到洛依塵會看他,這整個廳堂里的人躲閃還躲閃不及,竟有如此大膽的,洛華安的女兒也能有這般見識?安成嚴心里搖頭,是他看錯了。
“你自己說說看,究竟是何人設計你?”安成嚴目光凝重,洛府在云杭也有些根基,洛清晏是洛華安最寵愛的女兒,這會兒在安府出了這種事,絕不能草草了事。
洛清晏大喊大叫道:“是洛依塵那賤胚子!對,一定是她,是她在我的酒里下了藥!”她如此潑婦的樣子,就連何素榮都皺起眉來。
“洛三小姐可有什么要分辨的嗎?”安成嚴簡直要被洛家的這幾個小姐整瘋了,誰家沒點兒腌臜事兒,但鬧得如此大,還這般沒臉的,也只有洛家了。
安成嚴心道:我是瘋了才把這些小姐湊成堆的,早知如此,還乞什么巧,不如回去蒙頭睡覺,一樣的伶牙俐齒,巧舌如簧。
洛依塵笑著看向安成嚴,緩緩地道:“分辨談不上,只是想請安大人好好查查,到底是誰給誰下藥罷了。這事兒原本我是不打算鬧出來的,如今瞧大姐姐這般說話,想來也是不想善了了。”
“妾身自問從不曾苛待小姐,如何小姐要做下這般害人的事情?!”何素榮這會兒已經(jīng)不起洛依塵的挑釁,她一心都落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哪里還會有心思跟洛依塵撕咬?
洛依塵忽然想到剛剛受的烈火如歌的罪,這會兒也沒了耐性,轉頭看著何素榮道:“還真是一出好戲呢!何素榮,你是想要和我好好算這筆賬?”
“老爺!妾身當真不知何時得罪了您的女兒,怎的會惹來這般對待!若是三小姐真的看不慣妾身,那又何必去毒害你大姐?她可是你親姐姐??!”到底也是多年的為妾生活,何素榮這些手段還是有的。裝可憐的事情,洛依塵怎么也比不過她。
“安大人,既然今日出了這檔子事情,那就勞煩大人,把往日的事情也審一審,算是做好事了,如何?”大抵是因為之前的許多事,洛依塵對何氏已然能做到靜下心來掰扯,而不是被她這小小的手段激怒。
“洛知府,這些事情,一來是你的家事,二來也是你治所的事情,本官今日只審不判,也算是全了你的顏面。三小姐,請講吧。”安成嚴一時來了興致,也想聽聽洛依塵到底能說出什么有趣的事兒來。
“老狐貍,真真兒是混官場混出來的。”洛蓉在后面嘀咕了一聲,又往洛依塵身邊靠了靠,卻不知她這話屋里會些功夫的人都聽得清楚,自然也包括那老狐貍和小狐貍。
安辰笑了笑,看向洛依塵,見她刻意把洛蓉往身后擋了下,便道:“洛三小姐有話直說便是,父親雖不方便判,但到底是個見證?!?p> “既然大人不打算判,那往日的事情我也不多說了,便拿今日的事情說。何氏伙同其女,在酒杯上涂抹春藥,意圖設計陷害原配嫡女?!彼緛硪矝]打算安成嚴會出手主持公道,只是他的態(tài)度卻也明白,至少不會給何氏和洛清晏留臉面了。
“你如此說,可有證據(jù)?若是沒證據(jù),便也和剛剛你大姐所言一樣,只是一家之言,與市井潑婦吵架并無二致?!彼@話說的實在,卻讓洛清荷心里沉了沉,早就知道安成嚴不喜歡洛家的小姐,但能這么說話,也實在太過直白。
洛依塵一翻手,手中便多出一個酒杯來,笑道:“證據(jù)?我手中的酒杯便是證據(jù)!大人不妨請府醫(yī)來瞧瞧,這杯子上有沒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洛依塵!這分明是你偷了我的酒杯,如今還拿來陷害我的!這上面的春藥便是你害我的證據(jù)!”洛清晏全然不顧這番話間接地認了罪,她這會兒心思已然亂了,更加不是堂上這幾人的對手。
“大姐姐這話可就不對了,當時安小姐也在席間,自然可以佐證。整個席上只有一只酒杯是缺了角的,還是大姐姐親手遞給我的,不是嗎?”這話不說旁的,卻占了個理字。安成嚴看向洛依塵,他忽然覺得這個女孩子似乎沒他想的這般簡單。
洛清晏喃喃道:“你不是把那個杯子扔了嗎?怎么會,怎么會沒扔?”她看著府醫(yī)接過杯子,下意識的就認為自己完了。
府醫(yī)本就侯在不遠處,這會兒很快就查完了,跟安成嚴道:“老爺,這杯口上被人涂了一圈兒的春藥,還是那種極烈的,以往學醫(yī)時曾聽師傅說過,這藥名叫烈火如歌,非男子不能解。”
洛華安的臉色又是一暗,這么說,洛依塵此刻也被人占了?這可是不劃算,平白丟了兩個女兒進去。
見洛華安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洛依塵豈會不知他在盤算什么,回頭笑看著洛華安道:“洛知府著急什么?不用男人,這烈火如歌未必沒有解的法子。若是洛知府不信,大可以找醫(yī)女來,若是做了什么非分之事,洛知府大義滅親將我浸了豬籠又何妨?”
她這話實在狠毒,若是洛華安叫醫(yī)女查驗過后,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非分之舉,那么只能將洛清晏和她一并懲罰,若是查驗無事,那么就只能洛清晏一個人倒霉。
石夫人一直沒說話,這會兒聽到洛依塵的話卻停了哭聲,開口道:“洛小姐這是什么話,女兒家的名譽何其重要?怎能為了這樣腌臜的事情就叫人查驗?”
向石夫人頷首,便又轉頭看向何氏,笑道:“這不正是她們想要的結果嗎?何素榮,你說,是不是?”
安夫人這會兒實在坐不住了,怎能有這般大膽的女子,趕忙道:“洛小姐隨我去內(nèi)堂,我家中傳了古法,不必褪衣,也能知曉。我親自替小姐驗看,也好全了大家的臉面?!?p> “多謝安夫人了,只是這還不急,不妨先洗清嫌疑。大姐姐這會兒可還有什么說的,能推到我的身上?”她可不想給洛清晏多一分的時間去想對策,既然是落水狗了,就應當扔石頭。
“定是你與人串通好的,才陷害了我!洛依塵,你個賤人!”洛清晏全然不顧自己此刻的形象,撲過去就要打人,卻被洛依塵一個閃身躲開了。
聽了她潑婦一般的話,所有人都不禁搖頭,洛依塵也不再申辯什么,而是對安成嚴道:“安大人,不知是否允我隨尊夫人去內(nèi)堂?”
“自然,洛三小姐是受害人,不妨待會兒回來之后一起聽審?!卑渤蓢罃[擺手讓她隨安夫人去后面,他真是看不透這個人到底想要如何。
不過片刻,洛依塵和安夫人就從內(nèi)堂出來了。何素榮心里大抵還是有一絲期盼,想著洛依塵也不是個干凈的,這樣才不會所有臟水都潑到洛清晏身上。
安夫人剛一出來,便對安成嚴道:“三小姐玉潔冰清的姑娘家,老爺定要嚴審此案,還三小姐公道?!?p> 沒等安成嚴說什么,洛依塵忽然開口,緩緩道:“何素榮,這藥是誰下的咱們心里都清楚。若是你不認這個賬,咱們大可叫人去方圓百里的藥鋪查探,不信沒有人承認。”
何氏沒說話,只是哭。洛依塵看著她的樣子,沒來由的討厭。果然有其女必有其母,何氏和洛清晏真的是把沒理兒就哭這一鐵則貫徹到了生活中。
“安大人,既然洛夫人不辯什么了,那這事兒,是不是就算結了?”洛依塵不想再更何氏糾纏下去,她還想看接下來洛清晏的處置,那才是重頭戲。
“洛府繼室謀害原配嫡女,算是了結了。但本官也說過,只審不判,洛小姐若是覺得委屈,便到自己治所衙門鳴冤,本官可為佐證?!卑渤蓢来嗽捯怀觯故锹迦A安松了一口氣,只要這事兒還算是他的治所,那就不用怕洛依塵翻出什么風浪了。
不料洛清晏這會兒忽然反應過來,大聲喊冤道:“安大人明鑒,這都是洛依塵這個賤人胡亂編篡出來的,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好了!你若是不把事情說明白就亂攀咬,本官也不管了?!卑渤蓢酪娐迩尻踢@樣,也失了耐性,好端端的乞巧節(jié),讓她弄成這樣,實在是有失體面。
“當時用過晚膳,三妹說頭暈去歇著,我不放心便跟著去了。卻不料走到一半有丫鬟來說表哥找我,當時我也喝多了酒,迷迷糊糊的跟著那丫鬟走,便到了湖心亭,聽那丫鬟說了聲表公子在湖心亭等候,我一過去見到了表哥?!彼贿吙抟贿呎f,抽抽噎噎的,一番話說了半天。
“接下來呢?”安成嚴語氣低沉,他實在想不通洛家的女兒怎會這么沒腦子,連人都沒看清就去勾搭。
“表哥抱住我,脫掉了我的衣服……我是想反抗,卻不比表哥力氣大?!甭迩尻踢@話說的,意思不過就是她是被迫的,所有罪名倒是都扔給了段凌肅。
“那為何發(fā)現(xiàn)你與石凝杰在一起?這可說不通了?!辈坏群嗡貥s哭鬧著辯解,安成嚴便問出疑問。
“我不知道,只是睡醒之后,居然是這般境況!”洛清晏哭的傷心欲絕,緊接著又道:“表哥強要了我便罷,只是為何要扔給這種下賤胚子!”
洛依塵冷哼一聲,洛清晏的意思是說段凌肅怕別人知道他做了壞事,才故意將她扔給其他男子,讓別人為他頂罪。倒是好算計,但她也不想想,若是此刻段凌肅亮出身份,那么這樣的事情還有誰會覺得是一個王爺怕人知道的?
只是此刻,連安成嚴的心思都有些動搖。畢竟,他并沒有看到前面的事情,洛清晏又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她現(xiàn)在的情況,又的確很值得同情。
安成嚴冷眼望向段凌肅,心道,這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且不說那洛清晏一心賴上了他,就是那洛三小姐,未必不是存了搶男人的心思,接著道:“公子沒話要說嗎?”
段凌肅走上前,望著洛清晏,目光比平日里凌厲了些。洛清晏心虛的低了低頭,不敢與他對視。只聽段凌肅笑道:“大小姐當真記得是有丫鬟去找你,說是我約你去湖心亭的?”
“當然記得,若非如此,難不成是我胡亂編篡出來的?”洛清晏信誓旦旦的說著,仿佛真的有這么一個丫鬟一樣。
“父親,孩兒已將府中所有丫鬟婆子都叫了來,不妨讓洛大小姐認認,也別污了人清白。”安辰忽然從門外進來,他出去的時候沒人注意,這會兒卻帶回來這么大一個消息。
“我,我當時醉了,記不得那丫鬟的樣子,這會兒又能認出什么?”洛清晏知道沒用辦法憑空捏造一個人出來,便只能推說自己醉了,不記得。
洛蓉實在是看不下去,便出口道:“既然大姐姐認不得那丫鬟的樣子,又如何肯定你當時在湖心亭見到的就是表哥?”
洛清晏忽然又哭的狠了,女人嘛,沒有理由的時候,哭就是最好的理由和辯解。她這么一哭,安成嚴也沒法子往下問,只能看向石凝杰。
“洛小姐,事情與旁人無關,是小姐自己喝醉了酒,強拉著我做了那事的。”站在一旁,一言未發(fā)的石凝杰驀然開口。
洛依塵站在一旁輕笑,石凝杰果然是花叢里混出來的,洛清晏不是長得漂亮嗎?正好合了石凝杰的心意。
想那石凝杰心里也清楚,若是不能娶洛清晏,那么很有可能到時候定下的就是洛府的另一個女兒,洛華安不會把一個才情好的女兒嫁到他們家,那剩下的就是洛依塵。
石凝杰又不傻,這會兒毀了一個洛清晏,他要是不認下,有他好受,左右他覺得洛清晏比洛依塵還強些,也就這么糊糊涂涂的認了。
洛清晏這會兒不但沒有絲毫驚慌,還哭的更兇:“表哥果然找人頂罪了,只是表哥既然不喜歡我,大可以明說,為何要這么做?”
“石公子確定是這樣?若是石公子認了,那也不必多說了,洛知府的官位不足以讓石府的嫡長公子去頂罪?!卑渤蓢老肓讼?,覺得洛清晏這話實在沒理由。他又不知道段凌肅到底是個什么身份,只當一個四品官兒的娘家公子實在指使不動石凝杰。
“事情與旁人無關,都是我一人所為,如今愿對洛小姐負責?!笔苷f的倒是像個有骨氣有擔當?shù)哪腥耍迦卦谏砗筻止?,嫌棄他裝腔作勢。
“洛知府,此次的事情,你都已經(jīng)清楚了吧!”安成嚴坐回上座,心中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是洛清晏自己算計了自己,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洛華安重重的嘆息一聲:“是老夫的錯,教導無方,才會發(fā)生這種事情,既然是在安府發(fā)生的這樣沒臉的事兒,一切全憑安大人處置。”事到如今,只能棄車保帥,顧不了太多了。
何氏站在后面哭哭啼啼個不休,洛華安見此也沒法子。安成嚴那老東西能放過何氏,為的便是家事二字,若是再得寸進尺,連他的官名也要受牽連。
洛華安現(xiàn)下心里頗為怨怪何氏,這女人做的也太過了,就算再怎么樣,不留證據(jù)也罷了,偏偏留下這許多證據(jù),讓個毛孩子捅了出去。他現(xiàn)在也懶得去跟洛依塵急眼,他心里清楚,這個三女兒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但凡尋到機會便能反咬一口。
洛蓉拉了拉洛依塵的衣袖,兩人也隨著眾人離開,事情已經(jīng)明朗,接下來就是處罰,她們沒理由再待下去,還不如等著聽結果來的痛快。
走出好大一段距離后,洛清晏撕心裂肺的驚呼傳來:“我不嫁,死也不嫁!”
隨后,便是洛華安的怒吼:“不嫁也得嫁!”眾目睽睽之下,洛清晏與石凝杰纏綿,最晚明天早晨,事情就會傳遍大街小巷,誰還會來洛府提親,娶個殘花敗柳。
洛依塵心道:總算是了了一件事情,剩下的,也就是何氏在她院子里埋得巫術了。至于洛清荷,既然沒有什么利益沖突,想來也不會變成敵人,大家各過各的,互不牽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