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祭天的日子,洛依塵對于流程還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沒有想到會這么重視。上個月,皇帝便命工部修葺祭壇內(nèi)各種建筑,還要修整從宮城至祭壇皇帝祭天經(jīng)過的各條街道。
祭前五日,皇帝又命段凌肅到犧牲所察看為祭天時屠宰而準(zhǔn)備的牲畜;前三日,皇帝開始齋戒;前二日,書寫好祝版上的祝文。
昨日,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整理神庫祭器,皇帝閱過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到圜丘壇看神位,然后回到齋宮齋戒。祀日前夜,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樂部就緒樂隊陳設(shè),最后由禮部侍郎進行全面檢查。
洛依塵倒是對這樣的禮儀不置可否,玉汐這樣愛湊熱鬧的性子卻很是覺得麻煩。原本據(jù)洛依塵所知,這祭天跟她們這些后宮內(nèi)眷沒什么干系,但在幾日前,王逸卓親自來后宮宣旨,說是祭天的時候皇后陪祭,其余后妃一應(yīng)按品級站在后面,就像是祭祖的規(guī)矩。
瞧著皇后和李氏都沒有詫異的表情,洛依塵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明清,只是她自己代入了所了解的規(guī)矩,幸而如今沒有為了規(guī)矩鬧出事情,往后還是要學(xué)。
“內(nèi)務(wù)府送來了吉服,小姐試試看。真是好看,可比平日里的宮裝氣派多了?!庇癜踔鴥?nèi)務(wù)府送來的吉服,等著洛依塵試衣。
元琹就站在一旁,這會兒聽了玉艾的話,不由笑道:“不過就是吉服罷了,主子往后可是要穿朝服的,那才叫氣派呢!”
“什么朝服吉服,如今連姑姑也跟著她們說這些有的沒的,叫人聽見我可就要穿囚服了?!甭逡缐m伸過手,由著玉艾給她穿衣裳,只是狀似無意的看向了元琹。
元琹登時反應(yīng)過來,明白了洛依塵的意思,便跪下道:“是奴婢疏忽了,主子小心謹(jǐn)慎,教訓(xùn)的很是,往后這長春宮奴婢一定好好管著,斷不會傳出什么不該說的話去?!?p> 洛依塵當(dāng)然知道元琹是聰明人,也便伸手扶起她,道:“姑姑這就見外了,哪里是教訓(xùn)姑姑,不過就是咱們自己人打趣罷了?!?p> 看著這兩個人對話,玉艾自覺的沉默了,小姐這用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如今,終于派上用場了。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祭天的日子終于到了。這一日,日出前七刻,齋宮鳴太和鐘,皇帝起駕至圜丘壇,說是起駕,說白了連轎子都沒有,祭天這一日,皇帝是要自己走到祭壇的。
鐘聲止,鼓樂聲起,大典正式開始。此時,圜丘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煙云縹緲,燭影搖紅。
洛依塵站在一眾命婦的最后,貴人是能去祭天最末的品級了,她身旁只占了幾個與她平級的貴人,都是差不多的吉服,天水碧的顏色。
隊伍長的嚇人,她走的恭恭敬敬,低眉順目,生怕行差踏錯。到達終點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臣子當(dāng)中的段凌肅,意氣風(fēng)發(fā),豐神俊朗。
除了幾個已經(jīng)老的不像樣的叔王,再就是皇帝的七弟,理親王段凌風(fēng),還有皇帝頗為倚重的十二弟,安親王段凌炆。除了這樣幾個人是親王的位分,也只有段凌肅能站在那里。
洛依塵看著段凌肅,兩人之間隔了很遠(yuǎn)的一段距離,人家是堂堂天潢貴胄,皇帝最寵愛的幼弟,她不過一個最末流的貴人,別說站在前面,只怕一輩子也走不完他們之間這段路。
只見站在最前面的皇帝先是迎帝神,走到拜位?;实蹖χ厦婊侍焐系凵衽浦魑还虬?,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匕菸?,對諸神行三跪九拜禮。祭天,是皇帝唯一需要行三跪九叩大禮的儀式。
然后就是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然后有司祝跪讀祝文,樂暫止。讀畢樂起,皇帝行三跪九拜禮,并到配位前獻爵。
后面還要行亞獻禮和終獻禮,皇帝為諸神位依次獻爵,光祿寺卿奉福胙,進至上帝位前拱舉。皇帝至飲福受祚拜位,跪受福,受祚,行三跪九拜禮?;屎缶驼驹诨实叟赃?,跟著皇帝一起,給這些外人演一場帝后和睦的好戲。
最后是撤饌,送帝神和望燎,到了這一步,整個儀式也就差不多了。洛依塵站在最后,跟著前面的人跪拜,一心只是在數(shù)皇帝到底在祭壇上往返了多少次,磕了多少頭。
數(shù)到最后,皇帝從祭壇中間的拜位,到最上面上香磕頭的地方,往返了十九次,下跪了三十一次,磕了六十六個頭。
估計這一場儀式下來,最累的就是皇帝和皇后了,上上下下的在祭壇上爬階梯,不停的磕頭。雖然說所有的人都免不了磕頭這一項,但到底皇帝的規(guī)矩錯不得,又是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吃,光是在最后磕頭就餓得受不了,何況來來回回爬樓梯的皇帝。
回到長春宮,洛依塵便叫來了玉艾,卸了吉服和首飾,規(guī)整好便坐在書案旁拿起書來看。倒是玉艾覺得奇怪,這累了一天,竟還有看閑書的心。
仔細(xì)將洛依塵一向隨身佩戴的銀質(zhì)香囊放好,玉艾便勸道:“小姐,天兒也不早了,用了膳早些安置吧?!?p> “入宮也有小半年了,日子能安生的過來還不是為了這祭天的事兒。等過了年,便是春獵,這妃嬪爭寵的日子可不就是這一個多月了。”洛依塵放下手中的書,笑著跟玉艾說。
玉艾雖說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覺得必定不是很大的事情,也不停下手中的事情,道:“爭寵就爭寵吧,小姐如今就擔(dān)心這些,往后還有一輩子,總不能見天兒不睡覺去琢磨?!?p> “爭寵的事兒我倒是真沒放在心上,宮里最沒譜的事兒便是皇上的寵愛,只是我不放在心上,旁人卻是惦記著。”洛依塵當(dāng)然不會看不出今日回宮之后去皇后處請安的時候,皇后那怪異的眼神。
想來皇帝已經(jīng)有日子沒有宣召了,養(yǎng)心殿伴駕的事情也沒有發(fā)生,皇后這般神態(tài)就有些古怪了。但是思來想去,洛依塵還是沒有想到皇后不待見她的原因。
“這是怎么說?難不成有人找事兒了?還是說皇上又有什么旨意下來?”玉艾忽然就緊張起來,她很清楚皇帝的一道旨意能決定什么。再加上這些日子皇帝的不冷不熱,玉艾有些拿不準(zhǔn)了。
斂了笑意,洛依塵手指敲著桌面道:“蘇宜蘭,以往還真是小瞧了她。雖然沒太大把握,但蘇宜蘭之前是知道允之的。況且,當(dāng)日蘇家還曾想議親。”
“小姐的意思是,今兒蘇宜蘭見到王爺了?不對啊!她一個答應(yīng),怎么也見不著的?!庇癜@然是把事情想復(fù)雜了,她只當(dāng)蘇宜蘭一個答應(yīng),只有用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才能見到留宿南苑的段凌肅。
“這就是她的本事了,昨兒允之留宿南苑,蘇宜蘭替主位娘娘給皇子送東西,不過就是撞見了?!碧K宜蘭可不只是一般的有心,未必不是當(dāng)時在云杭對段凌肅存了什么心思,如今才會這般注意到。
玉艾聽了這話,笑著道:“這事兒是王爺給小姐說的?倒還是王爺有心?!睂τ谧约倚〗愫湍巢豢孔V的王爺決定私通的事情,玉艾起初是很反對的,但如今卻覺得,在宮里能有一個不會叛變的盟友也很好。
“你可省省吧,就他那記性,怕是都沒想起有蘇宜蘭這個人,這還是他身邊兒的侍衛(wèi)在我進門前說與我的?!甭逡缐m倒是不懷疑段凌肅會跟蘇宜蘭有什么,再說,身邊兒跟著一個腦子清楚的侍衛(wèi)也就夠了。
“小姐不會是想多了吧,侍衛(wèi)畢竟是男人,怎能在宮內(nèi)行走?莫不是,王爺身邊兒那個陳侍衛(wèi)本就是大內(nèi)的人?”玉艾想了又想,誰說的并不重要,但一個侍衛(wèi)怎么能在宮里來去自如就很重要了。
“你若不說我倒是忘了,陳子離一向是跟著允之住在南苑的,哪能是大內(nèi)的侍衛(wèi)。挺好的人,偏偏是個太監(jiān)。”洛依塵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哪有一個侍衛(wèi)住在南苑的事情?
“行了行了,小姐想這些干什么,趕緊歇了吧!”玉艾見她越說越不在正經(jīng)事上,也不再跟她閑聊,便去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