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輕點?!?p> 秦國王帳之內(nèi),發(fā)出一陣嗚呼哀嚎,半個時辰前,人設(shè)崩塌……額,不如說是已然粉碎的秦國世子贏弈,一臉冷傲的瞥著身側(cè)強給自己加戲的少年北都。
“再上藥的是我,你叫個什么勁?!?p> 手拿藥罐,北都睜一只眼閉一眼,面容極盡扭曲,“稟殿下,我是看你強撐著難受,才替你叫的?!?p> “不用,閉嘴。”頂著眼角的青紫,贏弈起身走到屏風前,拿起一件輕如蟬翼的玄色外罩,套在一襲月白的長袍外面。羽冠高束,身修體長,耳際兩條緞帶垂下,分別墜著一顆珊瑚珠子。
依舊的玉樹臨風,明月生輝,除了那眼角遮不住的青傷。
修長手指摸了摸,贏無澤嘴角一抽,自言自語道:“這小女子,還真是不留情面?!?p> 北都聽得真切,忍不住吐糟道:“還說人家喲,要不是世子你三番挑釁,也不至于打成那樣,最后還在六國面前丟了面子?!?p> 一直在贏弈身邊聽著,如今北都也知道夏龍兒其實是女兒身,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看來世子袖子還沒斷,不然秦王陛下的一根獨苗,怕是要斷子絕孫了。
“嘖,丟面子,本世子會在乎那些東西嗎?!壁A弈一聲冷屑,沒錯,向來傲慢狂妄到一定程度的人,是不會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北都已然了解主子的性格:“是,關(guān)鍵是最后還輸了?!?p> “你說什么?”聽到此,贏弈不禁反問:“是誰說本世子輸了的,要不是你和慕容蝶莊派人硬是拉開我們,這會指不定誰輸誰贏呢,都是橫著下臺的,怎么就說成是本世子輸了呢?”
北都眼睛瞇一瞇,原來世子這般在乎輸贏。
“是屬下錯了,不該說是世子輸了。”少年壯著膽子打量男子臉上的傷:“屬下的意思是,你們雖打得不分伯仲,最后也是被迫止戰(zhàn),但至少人家臉上沒傷呀,不像世子……”得來一記兇猛的眼刀,少年默默低下了頭。
“北都?!?p> “在?!?p> “最近你膽子大了呢,挺敢說話呀?!?p> 額,北都一陣唏噓,世子不會是心情不好,想要拿自己開刀吧。
“屬下慚愧?!?p> 時間靜了片刻,只聽贏弈嘆了口氣,宛如泄氣的皮球,道了句:“若不是看她是女人,你以為她臉上的傷會比我少??烧l知那女人根本不知收斂,還下手這么狠,嘶……”
咬牙切齒間,不小心扯動了嘴角的傷,男子強壯鎮(zhèn)定。
“世子說的是。”這一點北都倒是認同,憑世子天上天下唯吾獨尊的犀利作風,什么時候吃過這種虧。
那人現(xiàn)在還沒尸首分家,已是日出西山的恩惠了。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魅影般閃了進來,動作之快,讓人猝不及防。
待看清來人后,北都方才松了口氣,放下摸向腰間橫刀的手,道:“南玥,你怎么會來。”
“是我讓他來的?!蓖咳鐪Y,莫測高深,贏弈看著面前抱拳低頭的少年暗衛(wèi),問:“可查到什么了?!?p> 那少年看上去與北都差不多大,十八九歲,卻已是贏弈從小培養(yǎng)的頭號暗衛(wèi)。
南玥頭也不抬,著實匯報:“稟世子,經(jīng)過暗查,屬下可以肯定,當年大夏皇朝的舊宮遺址,果有蹊蹺。”
“歐?”睿目如鷹,冷煞異常,贏弈眸子一深,再換上來的,已然是一張操盤天下的面容:“你繼續(xù)說?!?p> “諾……”
***
四月初榮,天高云朗。
夏龍兒揉著酸痛的肩膀,行走在人潮涌動的廟會街道,想至午前青鹿臺一戰(zhàn),少女不禁銀牙暗咬:“那黑心肝的男人,凈出陰招,下次決不饒他!”
“行了?!迸詡?cè)蝶莊眸底帶笑:“人家堂堂秦國世子,朝堂擺闔,揮兵百萬,如今卻被你揍成了五眼青,你還要怎樣。”
蝶莊笑,是因為認識夏龍兒十年來,初次見她有了人氣,往日的記憶中,她似乎總是醉生夢死,不急不躁,頂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美得超凡脫俗,笑得云淡風輕。
“輕”到會讓她以為,她會隨時隨著昆侖山周鼎峰的積雪,一化即逝。
夏龍兒黛眉輕挑,乍了乍毛:“我管他咧,你只看得見他臉上的傷,沒看到我身上的,那家伙陰著呢,出手全在衣下,讓人想告狀都不成!”
噗!蝶莊還是沒忍住,側(cè)頭笑了一聲。
瞬間恢復(fù)原樣,蝶莊尋著人群流動,探頭尋找,繼而眸子一頓:“看,洵戈在那呢,他在那……干嘛呢?”
夏龍兒隨著蝶莊,側(cè)目一看,登時愣在原地。
只見,人群簇擁,月臺之上,一壯一瘦兩名莽夫,面對著面,四目相瞪,眸底盡是單挑之意。
小段依舊俏得喪心病狂,而那身高七尺的壯漢……
蝶莊遮手于眉,瞇眼一看:“那不是金國的第一勇士嗎,我記得叫班固?!?p> 我的個乖乖,他倆要干嘛?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些事你想躲也躲不開,該來的總是要來。
都是命啊。
龍兒與蝶莊相視一看,箭也似的跑了過去。
“呆!”當先發(fā)難的自是小慕,梨花之貌向天際,他可不管那么多:“聽說爾乃金國第一勇士,可敢接受老子的挑戰(zhàn)!”
圍觀人群齊齊轉(zhuǎn)頭,看向?qū)γ娴陌喙獭?p> 大漢一愣,撓了撓頭,從骨子里透出的憨厚,“挑戰(zhàn)是可以,但俺可不能接受姑娘家的挑戰(zhàn),別人會笑話俺噠?!?p> 圍觀人群再一轉(zhuǎn)頭,齊齊看向漠北小慕。
突突。
那是小慕額頭青筋爆跳的聲音。
“你這笨蛋,都說老子是漠北純爺們啦!”
倉啷啷的橫刀出鞘,只見小慕怒發(fā)沖冠,離弦箭般沖了過去!
再是硿硿兩聲,那是橫腰出現(xiàn)抱住小慕的胞姐蝶莊。
“你這小子!要干什么,沒事就會惹事,你能不能讓我消停會?!?p> 小慕一愣:“你怎么會在這?”
夏龍兒緊隨其后,踏上了月臺,不管三七二十一,推著那姐弟二人便向后走去,“行了,別在這打眼了,還不閑招搖嗎,走去那邊?!?p> 小慕再一愣,見到夏龍兒方才露出笑容:“去哪去哪,老子還沒比試完呢……唔……唔?!?p> 蝶莊氣結(jié),連鼻帶口捂住他的嘴,省了他在這招惹是非還不自知。
要知道,使團出使他國,言行舉止必由各國太吏令謹慎記載,小慕本就是偷跑出來,竟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報家門,找金人比武,簡直是自爆。
這下又有人說他們漠北不懂規(guī)矩了。
眼見那三人消失不見,徒留班固一人一臉懵逼,四周人群也是擺手嘆氣,意思是:什么嘛,不打呀。
宛如丈二和尚,金國大漢自顧自撓了撓頭,人群轟散,他回頭看了眼遠處茶閣二樓飲茶的主子華甄。
沒了華服加身,女子一襲便衣,頭帶玉簪,甚是清秀。
揮了下手,示意班固歸來,華甄緩緩放下茶杯,追了眼夏龍兒等人消失的方向。
方才他們主仆幾人輕聲交談,怎就惹到了漠北小郡王,此時她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漠北莊郡主旁邊的那位侍從,絕非等閑之輩,竟讓秦世子也刮目相看,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或許,該說她本身就是個女人吧,華甄目光精明,一抹睿智多謀悄然滑過她的眸底,大金王朝的攝政公主絕非浪得虛名。
***
推推攘攘出了商業(yè)街,商販的叫喊聲漸漸離耳,人群的吵雜漸漸平息,慕容蝶莊這才放開小慕的嘴。
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蝶莊一手插腰,一手重重點了下小慕的額頭:“你這莽夫,怎么就讓人這么不省心,那金國人也是你挑戰(zhàn)得了的,萬一輸了,漠北的面子都要被你丟盡了?!?p> 旁邊夏龍兒一愣,好吧,這才是蝶莊的點。
扯了扯被蝶莊揪皺的衣服,小慕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子出馬,怎么會輸?!?p> “你還敢頂嘴!”蝶莊氣結(jié),伸著手指又要去點小慕,卻被他眼疾手快的躲開了。
哼!自鼻腔噴出自大的一聲,小慕俏麗的挑眉,“你以為老子還會三番兩次等著被你點嗎?慕容小籠包,你什么時候才會有點長進?!?p> “歐?”蝶莊瞇起如出一轍的眼睛,用一條縫隙盯著他:“你膽大了,竟敢躲開?!?p> “老了啥時候不敢躲了……”
下一秒,小慕話未說完,只見蝶莊惡虎撲免,兇猛撲向慕容洵戈,手臂一攬便將他的頭抱在懷中,三下五除二,就是一頓喪心病狂的蹂躪。
“叫你頂嘴,那天晚上刺殺我的事我還沒還跟你算賬呢!”
“放手放手!你這變態(tài)女!再動老子可要動真格的了!”
“不放!有種就動!”
“吼!”
那邊二人向來打架當作日常,夏龍兒已是見怪不怪,水目輕眨,神游太虛,此時她正靠倚著墻,鼻翼煽動。頭頂?shù)娜疹^漸漸西去,空氣漸涼,徒地,只見少女眼睛一瞪,那叫一個閃爍如炬。
好香的酒氣。
腳下似不聽指揮,自動走了起來,木訥的步伐,宛如一具行走的僵尸。
“放手!”
“不手!”蝶莊一記耳光甩給小慕,“等回了漠北,看我怎么向父王告你的狀!”
小慕剛要發(fā)飆,卻是突然一愣,圈在蝶莊臂中的腦袋四下一轉(zhuǎn),眸子洞開:“等一下,龍兒呢。”
唉!蝶莊聞言窒在原地,隨著小慕四周一瞅:“完了,不見了,不會是又走丟了吧?!?p> 蝶莊出神,小慕趁機脖子一縮,抽出她八爪螃蟹一般的鉗制,用手揉著脖子,一陣酸痛襲來:“好你個慕容小籠包,老子的脖子都快被你擰斷啦!”
“完了。”蝶莊沒心思在乎小慕說了什么,大師兄千叮萬囑不要再讓龍兒落單,這下又搞失散了。
嘆了口氣,蝶莊甚是無奈。
但漠北人不愧是漠北人,素以爽朗聞名于世,愁楚煩惱向來不是他們的性格。
隨著姐弟二人目光一視,下一秒便各玩各的去了。
小慕四下探望,低聲喊道:“龍兒!龍兒,你在哪?!?p> 蝶莊掩笑,心中暗喜,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這下世界終于清靜了,不知這秦國有沒有漢子可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