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求死不得
袁彬的老眼渾濁，淚流滿面。這淚光中滿是愧疚、自責，還有發(fā)自肺腑的善良與慈愛！
沈淵能夠感覺得到，也叫他不知所措起來，呆立在那里，任由那雙布滿褶皺的老手顫抖著抓住自己的手臂。
這一瞬間，不再想殺袁彬的念頭閃過，叫沈淵自己嚇得一跳！也使他陷入矛盾之中！
此刻他只是在想：“當初明明皇帝不會讓他死，為什么父親還要救他？還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又想起當年的夕陽下，公冶和與他說的話，有讓他百思不解：“臭老頭說我爹守住了心中的念頭，可是父親心中所念又是什么？”
沈淵此刻腦海中昏天暗地，頭疼欲裂！
“長大了，淵兒長大了！與你父親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沈鈞賢弟若在天有靈，也當放心了！”
聽得袁彬提到父親名諱，沈淵忽然怒目圓睜，冷冷喝道：“你有什么資格提我父親！”
沈淵最終還是沒有控制住怒氣，說話的同時，一絲殺氣外漏，瞬間四個穿著墨色曳撒的錦衣衛(wèi)突然閃現(xiàn)！
四人手里兵器不同，一人手持一對判官筆，一人雙手各持一支鐵尺；另外兩人其中一人使得一雙鐵戟，最后一人則是一對板斧！
“高手！”
方才沈淵完全沒有感受到這四人氣息，突然出現(xiàn)也著實讓沈淵心中一驚！
再瞧四人手中兵器，皆非尋常，沈淵暗暗警醒：“錦衣衛(wèi)果然臥虎藏龍，僅這四個便不是好對付的！”
四人將沈淵圍到當中，虎視眈眈！
不過沈淵的手也已握在劍上，一旦這四人稍有動作，沈淵敢保證瞬息之間便可叫袁彬身首異處！
“沈兄，你……袁老大人乃是都指揮使，朝廷柱石，千萬不要妄動！”
汪直心下慌亂，這般情形他是萬萬想不到的。
同樣呆若木雞的還有禾南絮。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突然袁彬抬起手，朝著四名護衛(wèi)擺了擺手，那四人便默默退到袁彬身后。
汪直瞧著四人能夠令行禁止，不由暗贊：“不愧是錦衣衛(wèi)四大金剛，看來袁老大人帶兵果然有一套?！?p> 朝中傳聞，袁彬身邊有四名護衛(wèi)乃是皇帝所賜，神出鬼沒，武功絕頂！而朝中上下見過四人之真容者，更是少之又少！
汪直作為皇帝心腹，自然知道這四人底細。
而這四人在納入錦衣衛(wèi)之后，無論是單打獨斗還是合擊之術(shù)，在袁彬的調(diào)教下皆是更上一層樓！
除卻陛下的貼身侍衛(wèi)以外，無論是宮內(nèi)宮外，還是錦衣衛(wèi)上下，全京城的侍衛(wèi)中，幾乎沒有敵手！
所以朝野上下與這四人冠以錦衣衛(wèi)“四大金剛”之稱。
見這四人退了去，沈淵那握劍的手亦慢慢松開，看見禾南絮也是松了一口氣，心道：“哎，還是莽撞了！若動起手來，只怕會連累南絮姐姐無法脫身……”
這時又聽袁彬長嘆一聲：“哎！造孽??！”
“當初老夫被門達陷害，本曾托人傳信與你父親，叫他切莫相救，我亦不知，沈鈞賢弟還是來了！終是因我而起，也是因我而死！”
袁彬沉痛無比，更是自覺愧對沈淵！
“淵兒，老夫找了你十三年，亦等這一日等了十三年了，就是等你前來報仇，殺我！若非我的緣故，又怎能讓你落得孤苦無依？”
沈淵冷冷發(fā)笑，笑得叫人膽寒！
只聽他道：“好！既然你求死，我便成全了你！”說罷，只聽“鏘”的一聲，那北冥劍泛著玄黑劍光，瞬間架在袁彬頸前！
“沈兄，不可！”
同時汪直脫口喊道，而那四名護衛(wèi)也向前一步！
還有聞訊而來的韋英等一眾錦衣衛(wèi)高手，亦是拔出刀來！
不過，袁彬亦抬起手止住四人和韋英等人，只是引頸待戮。
看著沈淵的眼神，從慚愧內(nèi)疚也變成了期盼和解脫！
只聽袁彬朗聲命令道：“都退下，此乃老夫自愿，不可難為此人！”
沈淵此刻心中百感交集。
袁彬所言，以及這目光中的微妙變化，讓沈淵更加無法下手！
憤恨與可憐，讓沈淵怒極反笑！
只見他收起劍來，咬牙說道：“你想讓我此刻殺了你，讓你贖罪，給你解脫？我偏不！我要讓你痛不欲生！今生今世都讓你活在慚愧之中，活在悔恨之中！我讓你死也不能瞑目！”
聲音不大，可這話卻讓禾南絮、汪直，以及在場諸人頭皮發(fā)麻！
袁彬眼前的俊朗青年，這模樣就與沈鈞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哎！我自知罪孽深重，老夫一生無愧天地，唯一對不住的便是你父母，和青云莊上下幾十口人。”
袁彬轉(zhuǎn)過身緩緩走到一個錦衣衛(wèi)身前，抽出繡春刀，繼續(xù)說道：“茍延殘喘至今，為得便是能再見一眼沈鈞賢弟的后人，也就無憾了！若能殺了我，也的確是給老夫一個解脫，若不殺我，老夫心愿已了，也沒必要茍活于世了！”
袁彬看了看沈淵，笑道：“淵兒，你可知你這名字還是老夫起的呢！”
說罷，手中利刃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大人！”
眾人齊呼！
剎那間一道烏光閃過，“鐺”的一聲！只覺一股大力撞在刀柄，那柄繡春刀瞬間再握不住，脫手而出！
雖然救了袁彬，但還是在他脖子上，劃出了一道淺淺血印！
眾人順著方向一瞧，沈淵正在將劍重新掛在腰間！
原來是沈淵方才瞬間解劍，朝著袁彬手上的刀砸了過去！
只聽沈淵冷冷說道：“想死，沒那么容易！”
自見了袁彬，沈淵已不知該不該殺他。也不似之前那般篤定，他心中自問，將仇恨全算在袁彬頭上，對么？
可是，他又不想輕易放過袁彬。
見袁彬欲自我了斷，那一瞬間他想也未想，便出手救了！
可救下來之后呢？難道不恨袁彬了嗎？沈淵心中思索，終是有了答案！
他恨袁彬！袁彬想死，他便偏不讓他死；若袁彬想活，他便絕不讓他活！
雖然是臘月寒冬，汪直還是擦了擦一頭的冷汗，與此同時，那四名護衛(wèi)亦是心有余悸。
兩個人攙住有些失魂落魄的袁彬，只瞧袁彬這位古稀老人，閉上眼睛，一行老淚流下，無聲無息。
“你說我的名字是你起的？”
沈淵突然問道，“名字挺好，可是我依舊恨你入骨！救你更是為了報仇，你一心求死，我便不讓你死；等你想活的時候，我會第一個來殺你。”
“乳臭未干，有我們在，你以為你會得手？”那個使判官筆得護衛(wèi)說道，“你想殺袁老大人，須踏過我等四人的尸體！”
“殺你們，易如反掌！”沈淵知道這四人是高手，其實心中也沒有底，但沈淵自有他的膽氣！
“大言不慚！”
那護衛(wèi)一聲冷哼，但心底卻對方才沈淵及時出手相救，則另有一絲感激。
汪直知道袁彬此時是死不了的，心中那石頭也落了地。本來還想勸沈淵入幕，但發(fā)生這事之后，又有些猶豫。
可此時沈淵與錦衣衛(wèi)“四大金剛”針鋒相對，又引起他的興趣。
心里盤算著，如何才能讓沈淵與“四大金剛”較量一下，試試沈淵的本領(lǐng)。
這時一個錦衣校尉跑到韋英身旁耳語，韋英一驚，即刻秉道：“汪大人，發(fā)現(xiàn)李子龍了！”
“他在什么地方？”
韋英肅然道：“已被人接進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