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林中遇險
聞言,汪直與禾南絮二人忙湊近去瞧。只見韋英指著的那處,有十幾顆石子按照伏羲八卦中震卦圖案羅列。
“錦衣衛(wèi)追蹤之時,以震卦之形為記號,不拘用何物而列?!币娡糁辈唤猓f英即刻解釋道,“這應(yīng)該是龐大人他們所留。”
“那還等什么?”禾南絮有些焦急,“咱們沿著記號去找!”
汪直點頭道:“如此也好!韋英,多注意路旁!”
且說沈淵自出了城,也不知李子龍與裴通二人往哪個方向而去,遂逢人便問,裴通樣貌極好辨認(rèn),尤其又少了只手,還沒盞茶的功夫便問到了消息。
他順著路人所指,朝著西北而行,一路走一路問,直至一處人跡稀少的密林山丘,這天色也已至黃昏時分。
寒風(fēng)蕭蕭摧樹木,小徑幽幽絕鳥聲。沈淵立于林外,心中暗忖:“從出城直至此地,再無人見過裴通與李子龍二人。以裴通的武功,他絕不敢獨自一人前來,若帶著人馬,左右能藏身的便只這一處所在!”
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當(dāng)下毫不猶豫,便進了林子。
于沈淵心中,他前來追擊李子龍二人,并非全然為了與呂紅之間的一個賭約,這李子龍無端害人性命,制造慌亂,其用心叵測,實在可惡。
殺李子龍,乃為民除害,即便沒有呂紅張狂無理,沈淵也會除掉惡賊。如今得知此賊又與那惡貫滿盈的裴通牽扯在一起,沈淵心下大為奇怪,這二人之間到底有個什么勾當(dāng)。
此前在風(fēng)陵渡叫裴通趁亂溜走,已是后悔莫及,現(xiàn)下有此機會,沈淵自然樂得替天行道。只不過他將心思放在裴通、李子龍的身上,一時疏忽大意,毫無發(fā)覺這龐青與呂紅在后頭正遠(yuǎn)遠(yuǎn)跟著。
“天色已晚,這小子此時不回城,卻鉆了林子,兄長你說其中可有什么古怪?”呂紅心中疑慮,躲在暗處朝龐青問道。
那龐青在一旁留下記號,起身拍了拍手:“興許他已有了什么線索,跟上去再說!”
二人說罷便急匆匆的追了上去,不過一進了林子,卻發(fā)現(xiàn)沈淵已是無影無蹤。
“他娘的,竟叫這廝溜了!”呂紅急道,“兄長,這如何是好?”
呂紅環(huán)顧著四周,聽那呂紅說話,忙豎起一根手指,示意收聲,龐青仔細(xì)去聽,又從地上抓了一把枯葉瞧了瞧,只見那枯葉明顯是被踏裂或踩碎,輕聲說道:“這片林子不小,往前走走,前頭好似有些動靜。”
天色愈發(fā)暗沉,二人沿著小徑往山丘上慢行,沒走多遠(yuǎn),便見了兩條岔路。呂紅問道:“怎么辦?咱們分頭?”
龐青微微蹙眉,正要拿主意時,忽然鼻子微微一嗅,再看呂紅,同樣是有所察覺。二人當(dāng)即迎上這股順風(fēng)飄來的煙熏味,他們棄了兩條岔路,直接穿林疾行。
疾行走了約莫半柱香,龐青猛一抬手,呂紅也跟著他一同停住步子。見前方隱隱發(fā)亮,一見便知是篝火所映。且冬夜林間靜寂,連野貓也懶得出來叫喚,他二人站在此處,已能清楚聽見前面不遠(yuǎn)的說話聲。
龐青仔細(xì)聽著,那眉頭卻越皺越緊,呂紅不解,疑道:“怎么,兄長可覺得有何不對?”
“你聽,前頭所傳來這說話之聲,我估摸至少又十余人!”龐青伸手指了指,“絕非是沈淵!”
“那咱們兄弟豈不是跟錯了?”
“錯倒不見得是錯了......”
“兄長是說,李子龍?”呂紅雖然莽撞,卻不傻,龐青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聽得懂。
只不過又聽龐青道:“我只是推測,李子龍敢如此大逆不道,若無同謀他何來這般底氣?”說著,龐青做好了記號,又指著眼前一棵高樹道“腳步放輕,你不善輕功,在此候著,我上去瞧瞧?!?p> 言罷,提氣向上一躍,雙手攀住一根樹杈,用力一蕩,兩下三下便落在樹冠。
登高望遠(yuǎn),龐青見前方一小片空地中立著三個氈帳,帳前燃著幾堆篝火,兩三人在一邊正宰著兩只羊,還有十幾個刀劍在身之人,圍在火堆前哆哆嗦嗦取暖,另一邊還拴著二十匹左右的快馬!
龐青神情凝重,心道:“這些人到底是何來頭?也不知李子龍在不在當(dāng)中!”
李子龍的面貌龐青從未見過,自然分辨不出。
這時,只見從中間氈帳中走出來三人,其中一人相貌丑陋可惡,卻身著唐巾、直裰、粉底靴,貂皮大敞在身上一穿,實在叫人難以直視;還有一人貂裘箭衣,模樣與先前那人又三分相似,卻是年輕了些許,匪氣頗重;最后一人面容溫潤,三綹烏須,方巾直裰的儒生打扮與這群人顯得格格不入。
若沈淵在此處,當(dāng)即便會將這三人認(rèn)出。那儒生打扮的正是李子龍,那一身匪氣的則是那惡賊裴通,另外一個無需多說,只憑那一身打扮也當(dāng)知是裴元海!
“李道長,你此次假以妖狐之手,叫京城內(nèi)外惶恐不安,不過卻未能行刺大明皇帝,大汗那里還是要道長親去交代為好!”裴元海拍了拍李子龍肩頭,言語中肯,“想必念在你盡心盡力的份上,我再于一旁為你說些好話,定當(dāng)無事?!?p> “行刺當(dāng)朝皇帝,哪有這般容易?”李子龍有些后怕,“這幾日我便察覺有些不對頭,好在有個替死鬼代我進宮趟路,否則,我如今豈有命回去見大汗?”
“汪直果然如此精明?”
聽裴元海語氣有些不信,李子龍忙道:“若非這個小太監(jiān),我豈能失算?不過,我還是查探到一些有關(guān)大同防衛(wèi)的消息,”說著李子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這里面才是關(guān)鍵!”
“哦?”
裴元海來了興致,正要去拿,就看李子龍手上一躲,笑道:“裴兄還是不要搶貧道這個功勞罷!”
這話叫龐青聽得清楚,心下大驚:“這果真是李子龍,那些人分明是漢人,但他們口中所言大汗,難道是韃靼的滿都古勒汗......?韃靼果然賊心不死,瞧著意思竟還想著南侵!”
“你們是何人?”
下方突然傳來一道渾厚聲音,使得龐青大驚!而李子龍、裴元海等人,瞬間提起兵器聞聲而來!再瞧下方,只見突然出現(xiàn)四人,將呂紅逼至樹下,退無可退,心道:“糟了!”
只見其中為首之人身穿虎皮大氅,一柄全長七尺的斬馬刀橫在肩頭,雙眼精芒閃動,殺氣盡顯!左邊負(fù)手而立的是個精壯漢子,披著棉袍,沉默不語,但眼露兇狂,好似餓狼。兩個人都約莫五十多歲的模樣,只是那虎皮大氅的更顯大些。
右邊彎腰站立者乃是一六旬老漢,手中蟒頭鐵杖杵在地上,頭戴錦帽,身披貂裘,背后卻鼓出一個大包!再看他身邊之人,一身回回打扮,五十歲光景,身材壯碩,一根六尺多長的鐵筆拖在地上!
龐青也是用判官筆的,但這般大的判官筆,他也是頭一次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才要跳下樹去,忽然寒風(fēng)乍起,只覺頭皮發(fā)麻,回頭一瞧,只見一人從天而降,好似蒼鷹飛掠!手中快劍閃過一道寒芒,正向他刺來,當(dāng)真宛若鷹撮霆擊!
龐青急忙側(cè)身閃過,可腳下一滑,就要跌落。瞬間龐青腰身一擰,同時拔出一手鐵筆朝樹干猛戳,另一手把住樹杈,定了定身形,順勢往下一跳,“嘭”一聲,只見龐青問問落在地上。
再看方才背后偷襲之人,手持長劍,一身青袍,目如鷹隼,一瞥八字胡,面無表情的瞧著龐青、呂紅二人。
“兄長,這五人不知什么來頭,武功不低!”
即便是呂紅這莽撞性子,如今也不得不謹(jǐn)慎起來,這五人給他的壓力是在非同一般。
這時裴元海、李子龍率人趕至,一眾人將龐青、呂紅二人圍得水泄不通。
“我在問你們話!”那身穿虎皮大氅的話音才落,只見他手中的斬馬刀“唰”的一聲便橫指向龐青!
那斬馬刀少說也得有三五十斤,在此人手中卻如無誤一般,不由得叫龐青更為慎重起來。
不及龐青說話,那李子龍便朝穿著虎皮大氅的說道:“溪老大,不必費口舌,若我沒猜錯,這二人乃是錦衣衛(wèi)四大金剛中的兩人,高手中的高手!”
龐青看了看李子龍,故作鎮(zhèn)定,笑了笑道:“李道長倒是清楚得很吶!”
那李子龍笑著拱了拱手,看著龐青二人就好似看著甕中之鱉一般笑道:“不查個清楚,又怎敢輕易行事?”
“不必廢話了,殺了他們!”
裴元海正要出手,就聽溪老大輕揮手中斬馬刀,笑道:“裴兄且慢,我倒想看看這錦衣衛(wèi)到底有幾斤幾兩!”
“你們可以試試到底有多少斤兩!”龐青從容一笑,抽出兵器,蓄勢待發(fā)。
呂紅一聽龐青發(fā)了話,頓時罵道:“賊廝,你且來吃爺爺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