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回 漁翁之利
如意樓除了是間酒樓，亦是一間客棧。
所謂狡兔三窟，就連汪直也想不到，此刻天字號房內(nèi)，丁勝正在給何有道打點行裝。
“叫你去派人送圖，事情辦了么？”何有道坐在太師椅上，抿了口茶道。
丁勝放下手中活計，說道：“回稟師父，已叫了丐幫的弟子出城，給他們的圖，是找了城內(nèi)最好的畫工照著原圖臨摹的，一絲不差，看著時辰，應(yīng)該是該到了?！?p> “那畫工呢？”
丁勝聞言，忙道：“已料理干凈，師父放心，徒兒定不會再誤師父的大事。”
何有道點了點頭，道：“不錯，快些收拾，今夜便啟程，對了，將那柄‘破浪劍’裝好?！?p> “是，師父。”
虎嘯堂。
禾南絮一見身負(fù)重傷的蛇婆婆和昏迷不醒的沈淵，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見她淚花就在眼圈里打轉(zhuǎn)，趙汗青一旁寬慰道：“有單神醫(yī)在此，二人定然無事，放心！”
鐘不負(fù)打趣嗔怪道：“虧你還叫一聲鐘大哥，為兄的傷得不輕，眼下卻是無人來管，哎，真是可悲??！”
瞧著鐘不負(fù)一臉怪相，禾南絮還是忍不住破涕為笑。接著走到單子胥跟前，揖了萬福道：“小女子先謝過單神醫(yī)了，求神醫(yī)一定治好婆婆與......他......”
單子胥應(yīng)了一聲，可眼珠子卻是上下打量著小魚。
此刻小魚在旁看著恩公，亦是一臉擔(dān)憂，不過自礙身份，并不敢多言。忽然發(fā)覺一道目光毫不避諱的打量自己，教她極不自在，本能的將衣裳捂得嚴(yán)實，躲在禾南絮的身后。
趙汗青叫人將住處安排妥當(dāng)之后，便引著諸人前去。單子胥所居別院與沈淵等人相鄰，也方便他前去醫(yī)治。而龐青自回來之后，則徑直去見了汪直。
見下方龐青呈上這半幅布防圖，汪直眼光閃過一道精芒，韋英識趣的接了過來，立在一側(cè)。
“人呢？”
汪直坐于上座，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龐青。
放走裴元海這件事，定會成為汪直的把柄，這一點龐青當(dāng)初便清楚得很，遂一拱手道：“請大人降罪責(zé)罰！”
汪直臉上顯出一絲玩味，問道：“不知龐千戶何罪之有？”
“卑職私放奸細(xì)，罪無可恕！只是......”龐青將始末一一稟明，低下頭來靜候發(fā)落。
片刻沉默，只見汪直往后靠了靠，一副惋惜模樣，道：“這件事，龐千戶卻是叫咱家難辦了?！?p> 這時韋英插話道：“稟大人，雖說龐千戶私放奸細(xì)乃是大罪，但卑職以為這實屬無奈之舉，不妨再候片刻，待王大人那邊有了結(jié)果，再做定奪不遲?！?p> “也好，”汪直點一點頭，“既然龐千戶說，那半幅布防圖在何有道身上，那便再等等，如若布防圖奪了回來，龐千戶這罪過也有回旋的余地?！?p> 同時汪直心里頭暗暗嘀咕：“這姓何的老東西當(dāng)真是老謀深算，深諳咱家這心意，此番李子龍已死，沈淵、裴元海等人兩敗俱傷，且這龐青亦鉆了套，果真是坐收漁利。只是不知，我與這老東西，到底誰是那漁翁！”
再瞧龐青雙手抱拳，微微傾了傾身子，道：“多謝大人?！?p> “龐千戶，坐?！蓖糁鄙斐鍪謥?，道。
龐青卻額頭卻冒出了汗，他如何不清楚，汪直正想著拿捏住自己的把柄，眼下只得說道：“卑職戴罪直身，豈敢就坐。”
輕笑一聲，汪直道：“那龐千戶自便。”
就這般沉默了約莫半個時辰，忽然門外來人稟報：“稟廠督，王大人求見。”
汪直道：“請?！?p> 王海不知是何情形，待他進了房內(nèi)，左右一看，總覺得這里面氣氛不對，不過此刻也不是發(fā)問之時。
“卑職王海拜見廠督大人?！闭f這話，連忙行了一禮，起身又道，“啟稟大人，尋芳院里外及周圍房舍皆搜了一遍，不見何有道，眼下此人行蹤不明，卑職以為，此人極有可能向北逃竄，請大人下令，請周邊衛(wèi)所調(diào)動兵馬，沿途封鎖關(guān)隘，卑職這便前去追討，將剩下那半幅圖奪回來！”
汪直聽完，嘆了一聲，道：“哎，可惜了?！?p> “大人！事不宜遲......”
王海這嘴里的話還沒說完，就瞧見汪直一擺手，道：“龐青、王海、呂紅辦事不利，以錦衣衛(wèi)之便利私放奸細(xì)，濫用私權(quán)，我西廠監(jiān)察天下，不想這紕漏竟出在了眼皮子底下?！?p> 聽得這番言語，王海心中不平，忍不住質(zhì)問道：“大人，你這是何意？”
“大膽！”
韋英最是會鉆營，見王海無禮，當(dāng)即便一聲呵斥。
汪直擺一擺手，叫韋英退到一旁，道：“這一番辛苦，咱家看在眼里。只是你們可知，這私放奸細(xì)，可是等同叛國大罪，你叫咱家如何是好，替你們瞞下？在場那么多錦衣衛(wèi)看著，瞞得住么？要知道，錦衣衛(wèi)可是直接受命于陛下，便是咱家西廠廠督，若無陛下圣喻，又豈敢調(diào)用！”
王海不服，道：“可是，可是這實屬事出有因......”
“老三，不必多言。”龐青眼下已是看得清楚了，眼前這小太監(jiān)當(dāng)真一肚子的好算計。
王海一向沉穩(wěn)，眼前汪直、韋英這一唱一和，他豈能瞧不出來這是故意針對？
“這.....哎！”王海還欲計較，但瞧龐青微微搖頭，一肚子的委屈只得化作一聲嘆息，他知道，若再與這閹人計較，對于他們來說更為不利！
汪直這時離了座，走近龐青問道：“千戶大人知道，咱家是個惜才的，袁老大人那里我自會與他去說，你們四個跟著咱家，這等重罪，咱家自然也會替龐兄抗下來，如何？”
龐青微微一笑，道：“多謝大人抬愛。”
這話一出，汪直大笑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龐大人果真從善如流......”
不待汪直說完，又聽龐青道：“不過，在下還是原先那些話，一切聽袁老大人安排！”
頓時，汪直那笑臉便僵在那里，接著臉色瞬間便冷了下來，斜眼瞧著龐青，寒意瑩瑩！
轉(zhuǎn)身落座，喚道：“來人！”
話音一落，韋英登時擋在汪直身前，同時門外闖進來四名錦衣校尉，“倉啷啷”一陣聲響，五柄繡春刀指向了龐青、王海。
“拿下?！?p> 汪直一句話輕描淡寫，端起茶來吃了一口，仿佛無事一樣，只是那神色卻是更加淡漠。
“二位大人，得罪了！”韋英輕聲道了句，可臉上卻無半點表情。
一招手，就要讓人將龐青、王海綁了！
此時王海登時大怒，他只覺太冤太窩囊！只聽一聲大喝：“誰敢！”
不知何時，一對鐵尺已然握在手中，不待眾人反應(yīng)，王海搪開四人，直奔著汪直而去！汪直、韋英皆大驚失色，沒想到王海當(dāng)場發(fā)難，見王海襲來，韋英舉刀便迎面來擋，不過他卻高估了自己！
鐵尺兩側(cè)帶有小枝，只見王海一手架起韋英劈來之刀，另一手朝韋英猛地一捅，不過這尺頭圓鈍，加上王海有意不愿傷人性命，便瞧韋英向后一個踉蹌，王海嫌他礙眼，一腳將他踢飛！
眼前沒了韋英，汪直頓時驚懼，起身要逃，喊道：“王海，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話音未落，汪直未及邁出兩步，只見王海已然繞道其身后，一手使鐵尺勒住汪直脖子，另一柄鐵尺的尺頭則實實在在的頂在汪直背后的命門要害上！
一時間，汪直只感覺渾身無力，雙腿麻軟，也不知是嚇得還是背后鐵尺的點穴的緣故。
當(dāng)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便是龐青也未來得及制止！實際上，龐青在王海爆發(fā)的一瞬間亦陷入了矛盾，可抬眼一看，汪直已被其挾持，后背的冷汗當(dāng)即便淌了下來！
“王海，你放肆！”龐青怒喝一聲，他怕，他怕王海這一沖動，當(dāng)真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來，最后受了牽連的則是遠(yuǎn)在京城的一家老小，還有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