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 黑鐵樹

　　一道幽敻的回廊，乃是龍?zhí)妒路绞倾鲢龅牧魉?，似乎來到瑯?gòu)窒删?p>　　隨手撫摩，但覺石質(zhì)細(xì)膩，好似又有一層薄薄的胞漿，石色清潤，扣之冰漸，甚為賞心悅目

　　不知不覺又到一丌石階，乃是一扇鈐刻日月殷墟文的鐵木寒門

　　東方垂首合什禮拜

　　推開玄扉寒門，進(jìn)來堂奧，但見穹窿密室，原是拜占庭調(diào)式，正中乃是帕拉斯女神，驀見秋水涵冰，風(fēng)姿嫣然，站在一朵綻開的瓊花蕊中，東方剎那間神魂顛倒，兩腳發(fā)軟，不禁撲通一聲，拜倒在地，虔誠磕頭

　　原來那女神形象竟是活脫脫柳葉英姿，特別那一雙星眸，顧盼之間，高邈清澹，攝人心魄

　　如是三遭，余光所視，那花瓣座下竟有一幅火焰圖案，地板龍?zhí)妒⑽⑼蛊穑瑬|方上前輕輕一按，地板不降反升，東方小心揭開石板，原是一方石函，無量劍譜，赫然映入眼簾，東方大喜之下，正要伸手探去，驀地風(fēng)籟卷過，勿要動念入彀，遽爾一驚，忙收回手來，游目四顧，女神秋水默默，意甚嘉許

　　東方屏息默念摩尼師召喚簽，但見眼前流光閃過，打在左首一堵石壁上，忙把石函老老實實放回原地，又蓋上龍?zhí)妒?，這才起身來到石壁前

　　東方伸手撫去，但覺石壁似乎有些異樣，凝神細(xì)看，乃是一道石屏，潛運真元，把住石屏一側(cè)，緩緩發(fā)力，那石屏果然涳涳聲響，徑向左方滑動，原來石屏之下嵌又滑輪，大力推送之下，徐徐開啟

　　霎時泠泠流水般拂過，一面寒玉墻晶瑩剔透，右首幾個碑體真書，正是無量秘笈

　　先是幾幅圖畫，說的是南越人民的生活，后來南國烽煙，義兵雄制天南，再后來風(fēng)云流散，隱居無量山修仙成道之真意，不是為了復(fù)仇，而是發(fā)愿四海寧燕，生靈永續(xù)的福音之豫言哉

　　之下是無量秘譜幀數(shù)，不過三帙數(shù)百言而已，東方端坐寒壁下，默默虔誠禱頌經(jīng)文，文字甚是簡潔，用語平易自然，想是徵冊天性高潔，南越調(diào)式

　　東方深感親切，那些文字似乎一個個老朋友一般，在心中緩緩流過，又有無法形容的熟悉的氣息，他知道，那是玉兒降的氣息，這些文字是玉兒降的先祖所撰，竟隱隱散發(fā)揮之不去的杏花初發(fā)的味道，就是這個味道，所以不知不覺，東方把全文默過三遍，已然爛熟于心

　　也是心靈感應(yīng)，東方莫名全然篤信這無量仙境，身隨意轉(zhuǎn)，隨緣化念，竟是手舞足蹈，飄然欲仙，登時一鼓作氣，注貫諸穴，信手揮袖之間，神旺無窮，轉(zhuǎn)圜如意，似乎兩袖清風(fēng)，渾然化身空流無限境界之中，一曵晾翅蝴蝶，逆光翩躚，究竟天階幾涵，玉宇窮游

　　也不知拳腳大展之際，過了多少時候，但覺氣海洋溢，真流貫通督任二脈，全速回旋，一息精力彌漫，好似隨時都要迸裂一般，不禁張口長嘯，一陣噼噼啪啪輕微爆裂之聲，驚起一頭蝙蝠，徑望東首穹頂一道罅隙遁去

　　吁吁嘯聲不絕，過了一炷香的時分，這才漸漸沉寂下來

　　東方茫然四顧，不知適才發(fā)生了什么，突然間隆隆垮塌聲驟響，一陣寒冰四濺，那玉璧已然分崩離析，一地碎屑，東方遽爾驚覺，原來自己一陣瘋魔狂舞，已經(jīng)把載有無量秘笈的寒玉照壁銷蝕度滅，不禁惶恐至極，袖手莫知何為

　　來到一堆廢墟之前，陌陌懺悔

　　那玉璧之后乃是一道巖墻，倏爾熒光閃現(xiàn)，抬眼望去，速取劍譜一氣呵成，這八個小字，一現(xiàn)即逝

　　東方這才轉(zhuǎn)悲為喜，原來一切皆有定數(shù)，之前煉氣發(fā)力，不過預(yù)料之中耳

　　又是得意忘形，哼起小調(diào)，自己都不曉得唱的甚么

　　又是跪倒女神腳下，起出適才見過的無量劍譜，但見穹廬光線暗淡，又不時滾石落下，心念一動，暗叫不好，若向湖底返回，不免浸濕劍譜，這書頁乃是南越扶桑樹葉所縹，雖是柔韌無比，不耐久浸，也是孤注一擲，徑直望蝙蝠所遁穹廬頂上攀去，一鼓作氣直往外逃，但聞喀喀涳隆之聲不絕，密室已然不住垮塌，東方深感無奈，腳下?lián)u搖欲墜，隨時都會離析崩決，也是說時遲那時快，東方腳下一蹬，離弦之箭，出來罅隙，徑向山下飄去，半空中通通之聲不絕，那雪山一隅已然陷落，山崩地裂，駭然聽聞

　　東方身在空中，鷹眼如炬，早已望見地面一株黑漆漆的大樹，半空祭起才學(xué)到的手段，督任飛輪，流星四濺，幾個筋斗撲將下來，正好落在那株參天大樹冠頭，登時樹干搖擺如弓滿弦，颯颯直響

　　如是幾輪顛簸，這才漸歸平靜，東方心有余悸，鎮(zhèn)定半晌，慢慢溜下樹來，不禁放眼細(xì)看，原來是一株傳說中的黑鐵樹，這樹在中原從未見過，還是頭一遭親眼目睹，但見戟干參天，枝條整飭，蒲扇般的復(fù)葉清麗瀟灑，那雄偉的身軀堅硬如鐵，幾條貅漢方能合抱，東方心下嘖嘖贊嘆，俯首施禮，口稱小可拜見鐵樹兄，謝過兄臺救命之恩，鐵樹傲然雄踞，深綠復(fù)葉隨風(fēng)邈邈

　　驀地蓬的一聲，天空飄起一朵綠云，柳葉想是聽見山后洞穴坍塌聲響，芳心無計，炮仗相隨

　　東方疊刀削了山谷之中的一截筱竹，兩頭打開，中間鑿了幾個孔，袖手彈指間，竹哨飛上半空，嗚嗚哧哧之聲不絕，竟是半晌不落，一直飛到不見蹤影，好似騰云駕霧，神龍擺尾，遁歸碧霄深處

　　東方遽爾一驚，不過幾個時辰，神功精進(jìn)若斯，這一手天外飛仙，半天之前無論如何不致穿云破霧，直叩天外，也是暗暗咋舌，瑟瑟顫抖

　　東方本欲頃刻徑返仙湖，倏爾想起八字敕命，自知當(dāng)務(wù)之急，豈敢放肆，乘天色未暗，忙在樹下開卷靜觀

　　不過薄薄一本劍譜，只是須得玉璧真流的基本渦旋漂力，才能轉(zhuǎn)圜得開，否者輕則筋脈糾結(jié)，甚至訴求瘋顛

　　直到朧月當(dāng)空，流星墜落，這才掩卷冥思，全盤推演劍意之殊詣

　　一夜靜思流水漸寖，待到黎明時分，終于一以貫之，神通大濺，猶如抽絲剝繭，浴繭成蝶

　　這才起身折了一根竹竿，從頭到尾運使一趟，但覺身輕如燕，物我兩忘，隨意所至，無不轉(zhuǎn)圜如意，泣驚山鬼，一時鳥獸來儀，落葉繽紛

　　直到天色明妍，金烏噴薄而出，東方一口元氣方才緩緩化竟，但覺一身輕松，神清氣爽，放眼望去，似乎萬物俯首帖耳，無逃于天地之間，盡歸于指掌袖中，自知神功新硎初發(fā)，或與藍(lán)重晷相較尚且頗有不及，不過勾曜，秦郊桓一流，已然不遑多讓，大可一較高下，想來不致潰僨

　　東方早就見到卷底還有一張扶桑樹葉紙縹帙，乃是刀譜，縱橫捭闔之際，又藏小巧騰挪，纏繞手段，端的是矯夭天龍，波譎云詭，神龍首尾相銜之唳，飄雪無赦之慨

　　東方把這張刀譜小心折了塞進(jìn)水靠褲兜，口銜縹帙秘笈，爬上黑鐵樹高處，尋到一個樹洞，忙用疊刀刨出坷礫，把秘書卷帙用竹筒密封了，塞進(jìn)樹洞，又把樹洞用坷泥封閉了，這才溜下樹來，駕起煙客足下輕風(fēng)，攀山越嶺，徑望仙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