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卷 空谷 青衣 流年

　　亜述王嵬倨橡樹之巔，彈指驚雷、拒戰(zhàn)三體匯流

　　太昊三玄化作軱輞，吞吐天罡、捭闔荒絶

　　長驅(qū)直入突破無形的音障

　　孤軍奮戰(zhàn)，何所懼哉

　　穆阿維倻凝神用命，輕張戟指、星空飛瀑

　　玄矢逼近、堪堪若嚙

　　剎那間，明白了盧苊的苦心

　　原來，太昊三玄一旦和鳴共振、沛濊無所窮哉

　　實非仄孓之軀可御邪

　　盧苊，你沒有背叛我啊，穆阿維倻恣意大發(fā)，遽發(fā)夙薦、一葦渡瀛

　　亜述星空颿船座，咒語旋律

　　好似一芊枯葉，逆流而上、剣指浚源

　　風雨飄搖正當時，氣數(shù)消長何人摧

　　天縱奇瑰兮，永不枯竭、一往無前、凌雲(yún)漫步

　　我來了，你們準備好了麼

　　星河剣芒劈波斬浪，直取譙樓三魅

　　孤軍深入一決雌雄哉

　　正是藝高人膽大、神兵不在多

　　一舉突破臨界、捕殺梟雄

　　悠然塤汐須須卷來，身不由己、撲朔迷離

　　玄機劍譜之単箓玄律，袖里乾坤、固若金湯，太昊三玄之太乙神篇、南華壇簽、洗心符牃全數(shù)來襲

　　風云變幻、玉宇板蕩、吞吐塵寰

　　穆阿維倻逆流急弦、奮發(fā)竑極，竟是獨當位面、勢均力敵

　　亜述之王、荼林大教主、圣修士、武學大宗師、星河召喚陣御師、博弈國手、惟一的教父、神戡之牧主、神我之尊、全然福音傳教士

　　好似一道屏障，守護聯(lián)軍

　　匈奴轅門狼纛之屹，穩(wěn)若厓山、堅不可摧

　　薩厎?的鵶乕、左翼突厥人、右翼戎人，皆已陷入重圍、插翅難逃邪

　　那知，喀嗒一聲，瑟弦不堪疾挑，竟是斷絕一道鐵線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揮發(fā)神力，那烏蠶絞鮹瑟弦猶自承受不住，關鍵時刻、轉(zhuǎn)輪枯澀

　　一道鐵流鏗鏘涌來，排山倒海、橫掃獨木

　　也是說時遲、那時快，一縷笛音悠揚注入瑟弦，恰好填補宮律闕如，瑟調(diào)清風大振、和諧共鳴，宮商角徵羽，落英繽紛、比翼齊飛

　　穆阿維倻天眼遍照，身后霓衣少女橫笛吹奏，翩躚舞步、嚴絲合縫，竟是無師自通、妙解幽弦

　　狄嬋，至黯時刻，現(xiàn)身橡樹之巔，計無反顧站在他的身后，守護郎主

　　這是一涵清流，莫名化解無數(shù)刀光劍影、戾氣寒釼

　　也是一淙暖流，融化西方尨族的、履霜含冰的、孤獨的驕傲

　　鶴袖彈指、撫瑟弄剣之間，頻頻回護、情愫暗許

　　或許，感應到此岸剣炁中正平和、鸞鳳夭夭，彼岸湍流铓刄亦示悠然、滄浪遂緣

　　剎那間，天空倒映無數(shù)景象，亜述的空中花苑、美索不達米亞的神鹿、東方的桑梓田園、亹源的瀑布、妙斲渃的沆浪清風、阿爾卑斯雪山的曇花、大馬士閣的玫瑰、銀河系的一葉扁舟

　　還有，盧苊的，淚水

　　還有遙遠的地平線、烏托邦、禮樂弘盛的鄔閭、雄辯的廣場、巍峨的白堊石神廟、大同的國度

　　禮記之禮運篇，采録

　　昔者仲尼與於蠟賓，事畢，出游于觀之上，喟然而嘆

　　仲尼之嘆，蓋嘆魯也

　　言偃在側，曰，君子何嘆

　　子曰，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

　　又曰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

　　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

　　男有分，女有歸

　　貨惡其棄于地，不必藏于己也

　　力惡其不出于身，不必為己也

　　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亜述圣修士，學貫中西、連珠合璧

　　雖東方之煙海，如數(shù)家珍

　　不禁涔然汗下，盧苊，似乎看見了今天、預見了這一切、洞悉了神性的圖景、亜述的靈魂、彲尨的驕傲和孤獨、大同的寰宇、帆船座崔璨的星空、人族神族獣族之間的戰(zhàn)爭與和平、一軸人類之樹根系纏綿的畫卷

　　還有不可思議，仲夏之交的愛情神話

　　盧苊，你是我的天使麼，你如此犀利地洞見了，君父的蒼涼

　　遠遠地，卻聞一聲長嘯，發(fā)自修羅大地中心的鵶乕雁陣之坂，一道流矢凌晷經(jīng)天

　　鵶乕統(tǒng)帥、昭武九姓之鵔、撒馬爾干城世子、破解系統(tǒng)位面的剣客、深刻的戦略家、研修物體性質(zhì)的方士、策畫者

　　驚鴻一瞥之際，薩厎?一招白虹貫日，那傳説中皓然如玉的太昊神兵，玄機，破空而嘶、乘風刺天

　　煌煌玄機恰似天外飛龍，騰云駕霧、開天辟地

　　薩厎?天生神力，左手投扦、宇內(nèi)無敵

　　藉西天之神鵲，玄機化作流星觸發(fā)終極齒輪，降下一道異度閃電，點燃漫天的陰雲(yún)，一場大火映照天穹每一個緯度，云端之上的諸神，縹緲的身影悄然離去

　　一場漫渙天際的大火，熔化了神的意志，隱藏者的天秤，剎那停擺

　　這是永載史冊一幕，帕拉斯的明眸清晏流波、萬神之王霍斯的天馬與鴐踏空而去、千葉城隍指手畫腳、各路諸天紛紜遷散、尨族戦意悄然消弭、千軍萬馬屏息注視、火燒云盡天幕徐徐拉開

　　帆船座星空旋轉(zhuǎn)圖象赫然顯影，來自宇宙深處的啟示

　　來自千葉的援軍沖入重囲，接應鵶乕、突厥、驪戎各部，謋然間歸來

　　世界陷入一葦無限的寂靜之中

　　人類失語、萬馬齊喑、天象垂卦、玉宇蒼茫、浩風凜冽

　　吹打在每一介將士的胸襟與縵纓、烏瞳與鬢毿

　　天空邂逅一朵馬蹄蓮和一束橄欖枝焰火圖案，匈奴聯(lián)軍與突厥盟軍不約而同、鳴金收兵

　　穿越黑暗的時空隧道，某一天早晨，薩厎?從一個長長湮佚的夢境歸來

　　躺在竹榻綿衾之郷，置身於一戶狹仄野廬之下

　　風卷珠簾，乃是草珠子穿線妙粹，自帶灰釉光澤斑點，如涂漆、如菩提、如滿天星

　　窸窸窣窣、叵叵娑娑，好生靜謐的光陰

　　沔落的晨曦斜斜流淌，跳躍的靈羽，回旋在每一個角落

　　俄而一笄青衣少女挑簾進屋，欷歔笑道，你終于醒了，但見她把一碗素粥放在窗臺，涼風習習、稍須冷卻

　　依莎，薩厎?的眼眶有些沾潤，不知説什么

　　你一定想問，為甚么你會在這兒，為甚么是我，對不對呢，依莎溫言莞爾

　　為什么

　　誒，也不為甚么

　　薩厎?似乎若有所思，闔目寄形

　　她也不再言語，獨自坐在窗前，拈針線納一張布鞋的鞋底

　　納鞋底、做布鞋，乃是吾國鄉(xiāng)村女紅常見的技藝

　　乃是把白布若干層疊，之間抹上漿糊，以白線一針一腳細細地納過去，針腳越細密，鞋子的韌性越款洽

　　布鞋通暢、透氣、舒適，忒地適合病人舄履，既以展示華夏婦女之賢惠善巧，更是傳承數(shù)千年女紅之精華坤道邪

　　待到黍粥微涼，依莎把他扶坐牀頭，親手端了側坐一畔條匙喂食，薩厎?吃了一碗，意猶未盡，又盛了一次，這才意境融洽、蘊藉俱足

　　猶感全身酸軟、精采衰頹，斜倚牀頭飾版、閉目養(yǎng)神

　　三夕之后，新月叩窗空居

　　一雙布鞋赫然拔俗、并聚曲幾

　　薩厎?元神略復，自行下牀試穿，果然是伏帖修飭、優(yōu)絀自如，不拒月色之約出門來看，岻下小河潺潺、夢幻清寂，也是水濱掬水啜飲、悠游物外

　　忽聽得，遠方傳來念經(jīng)祈禱之音，幽幽緲緲、永無止境

　　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

　　天地之間、六合之內(nèi)

　　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jié)

　　皆通乎浩氣焉

　　其生五、其氣三、數(shù)犯此者、則邪氣傷人、此壽命之本也

　　蒼天之氣、清靜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此因時之序

　　故圣人傳精神、服浩氣而通神明

　　失之則內(nèi)閉九竅、外壅筋骨、元氣解散、此謂自傷、氣之銷也

　　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

　　故天運當以日華為神

　　是故陽因而上、御外者也

　　、、、、、、

　　乃是出於，藥王神篇之素問真氣通天論，聲音來自小溪上游，在水之湄

　　原來湯藥針砭調(diào)御氣象之余，依莎每天深夜念經(jīng)，祈禱藥王顯靈、治愈所系

　　薩厎?獨立晚風、惟惟戰(zhàn)栗、不知所以

　　當夜輾轉(zhuǎn)反側、片刻呼嘯，直到破曉時分，這才劃入夢津隨流飄蕩

　　待到再次清醒、放眼窗外，已然日上三竿、煙昀寂寂

　　游離所及、萬物清妍，倏爾清風徐來，掀起素箋一角，乎剌乎剌、煽動欲飛

　　不禁心下一驚，忙自赤腳下牀，一把按住，但見不過一張白紙、空空如也，倒是白紙之上還有一玦物事，正是那枚戒指，鐫刻町香花瓣的，約镮

　　薩厎?失聲痛哭、泣下如注，推開門扉漫無邊際，行到水窮之涯，坐看雲(yún)氣穿梭，遠方鄺野一株樹映入眼簾，參天獨木，堪堪躲過伐木者的斧斨，汩汩流水之聲，飄拂弱絮

　　夫子行于山中，見大木，枝葉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

　　問其故，曰，無所可用

　　夫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

　　異日，弟子乞教道，前日遇山中樹，以不材而終享天年，昨兒主人家的鵝，以不材而戕，先生何以自處焉

　　夫子曰，處乎材與不材之間，可乎哉

　　薩厎?心中一動，止泊注視，但見那株佚落的樹，時而像龍一般騰飛，時而像虵一般蜇伏，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從不偏滯于一端

　　時而進取、時而退縮，一切以循環(huán)為尺度，優(yōu)游自如生活在萬物的初始狀態(tài)

　　役外物，而不為外物所役也，那么，怎么會受到外物的拘束和累贅呢，這是神農(nóng)、丣熊的處世之道啊

　　至於說到萬物的性情、風俗的傳習，有歡聚就有離析、有榮譽就有詆毀、有所作為就有損害、賢能就有暗算、而不肖也會受到欺弄，怎么可以定要偏滯於某一方面呢

　　那株樹，以身垂范、無言示教

　　悲夫，弟子志之，其唯道德之鄉(xiāng)乎，薩厎?拜倒在地、唱諾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