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鵾烏十八騎

　　海蛟出現(xiàn)在島嶼西方的窮瀛之渺，鵾鯨噴水、氣弄長虹

　　水霧常常高達數(shù)丈、重虹疊韻、蔚為壯觀

　　據(jù)説遠(yuǎn)古鯤蛟，還是生活在水濱的海陸兩棲物種，隨著厄境演化、物競天擇，鯤祖漸漸靈應(yīng)大海，爪尾化鰭、嘼身化蛟，開啟了海洋生活的新境象

　　鯤蛟雖然生活在海中，仍需鳧水呼吸

　　列子湯問篇，或曰，終北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shù)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

　　一般每隔小半個時辰，鯤蛟輒浮出水面噴水一次

　　鯤蛟吐氣時，隨著噴泉彌天，亦伴有雄渾的，詠嘆調(diào)一般的長笛聲

　　博夫常常旬日漂在海上，好似天生的鵾烏，時而飛翔在太虛、時而遨游在滄溟，橫沖直撞、樂此不疲，區(qū)區(qū)一介匹夫，駕駛偌大水面戦艦巡弋在星際的版圖，乃是何等的神武

　　桅桿云頂懸掛，提坦神族，圣火旗

　　老夫西天大圣是也

　　偶爾遭逢南北商船，皆是禮讓嘉表、遣使供奉

　　一時禮物來往、堆積成山

　　那天忽然見到海面上出現(xiàn)鯤尨，蝦兵蟹將、蔚為壯觀

　　蛟魚呵氣、虹蝀飲溟，好生詭譎變幻的氣派，博夫不禁雄性大發(fā)、大艦直驅(qū)

　　北極狐，矯夭若幻、趨避掣電，也是隨博夫野蠻巡海，徑直躥上桅桿云帆、俯瞰海況、一覽無余

　　當(dāng)年，始皇夢中與海神交戰(zhàn)，占星家説，水君不可遽見也，以鯤蛟為乘馭，始皇乃命入海水師配備捕捉鯤魚的梭網(wǎng)，親自力挽戎弩射殺了一鰭海蛟

　　廣開兮，天門

　　紛吾乘兮

　　玄云

　　撫長劍兮

　　玉珥

　　璆鏘鳴兮

　　琳瑯

　　孔蓋兮

　　翠旌

　　登九天兮

　　撫彗星

　　青云衣兮

　　白霓裳

　　舉長矢兮，射天狼

　　博夫醉酒當(dāng)歌、長吟楚曲，好似神仙一般、任逍遙哉

　　出于先秦楚地的，九歌，大意是

　　敞開呀天界的大門，我乘上紛紜的玄云，手撫著鑲玉珥的劍柄，貼身的佩璜叮當(dāng)和鳴

　　號令旋風(fēng)為我開道呀，那雨師一路洗塵，孔雀傘蓋，翡翠旗旌，踏上九天掃除彗星

　　青云做衣呀，白霓做裳，彎弓搭箭且看我射殺天狼乎

　　也是説天狼、天狼星到，冥冥中自有天意

　　天狼星，全天候最亮的恒星，在巴比倫坐標(biāo)系中，乃是牧犬座的一顆雙子星

　　太昊欽天監(jiān)天文臺，司星子宇文麝發(fā)布西版星格，將這顆闕丘以南、井宿中最為醒目的星命名為狼星，這顆星一般預(yù)示入侵的異族，星宿的亮度、軌跡、沖逆，揭示了邊界安危的方向與節(jié)奏

　　據(jù)説，如果宙降天罡星宿將，統(tǒng)攝邊境，輒東南方出現(xiàn)一張9 顆星繪成的弧矢彎弓，箭在弦上、神弓牽引，箭铓直指西北方向的天狼星，另外西邊不遠(yuǎn)處，囲場 13 星勾成一個捕狼陷阱

　　為了引誘天狼，狩獵者還特地在林下13星勾連陷阱中，徙置一翎野雉 1 星作為誘餌

　　一艘主桅舧云頂、懸掛天狼星魔旆的海盜船，出現(xiàn)在捕鯨的航道上，一顆白色藍(lán)矮星、一顆藍(lán)色白矮星共同構(gòu)成雙子星座，對應(yīng)天幕一閃而過的星際異象、海盜艇舶赫然顯影

　　博夫的喬亞方舟，按照既定航線向前駛?cè)ィc海盜船呈現(xiàn)∑弦角，好似兩把剪刀，裁開平靜的海面，蕩起的漣漪宛若錦繡絲帛、堪堪折疊

　　海盜船比較巡洋艦，形制略小、配備精良

　　兀自追逐蛟魚，卻見一艘戦艦徑向左舷撲來，忙自大打旗語，意思是，你必須立即停止，一列水手嚴(yán)陣以待、捍衛(wèi)左舷

　　博夫駕駛海鵰巡洋艦，乘風(fēng)破浪、滿帆直行

　　海盜船遽發(fā)號角，一時箭如雨下，徑向駕駛艙迎面飛來

　　博夫渾不在意，全速前進、利釼出鞘，艦艏的鐵矟、直插敵舷

　　流矢叮在塔樓窗外、嗒嗒不絕，偶爾飛入窗欞，博夫略舉盾牌、收入彀中

　　也是千鈞一刻、玉石俱焚，那海盜船急速轉(zhuǎn)舵避讓，同時推開左舷防護桿，保護自家左舷

　　博夫猶自夾纏不清、順勢司舵、咬住敵艦

　　那海盜船見博夫不可理喻、似乎要死纏爛打、同歸于盡，忙自揚帆遠(yuǎn)遁、脫離戰(zhàn)場，且不與博夫一般見解

　　博夫見海盜船逃之夭夭、退出了這一海域，這才出艙爬上塔樓屋頂，打開葫蘆、暢飲玉液

　　北極狐，溜下桅舧、嘶嘶偕鳴，與博夫并坐長風(fēng)

　　只見北方海域驀地升起一道霓虹、兩道霓虹，原來鯨蛟見海盜離去，紛紛浮出水面、氣貫長笛、蒼龍吐水，恰好金烏濺落、水虹交會

　　一切皆是如此美妙、海晏宇荒

　　但見海面波濤洶涌、風(fēng)卷粼云，似乎面臨一場次風(fēng)暴的侵襲

　　博夫降下桅帆，從舷梯下到船艙中，在儲藏室提了一袋炒面，在橡木桶的龍頭接了一葫蘆威仕吉，又拿了一刀火腿，西班牙腌制的伊比利亞火腿

　　伊比利亞黑狟，乃是馳名世界的西班牙土豕

　　這種以橡子喂養(yǎng)的土豬，全身黑毛、玄幻無儔，上等的伊比利亞火腿，僅以粗海鹽調(diào)味，不再添加任何輔料

　　上來甲板，推開舷梯密封艙的防水閥，倚在右舷一側(cè)，與北極狐共享午餐

　　對食客來説，伊比利亞火腿的滋味，已然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薄薄的一碟，肉質(zhì)鮮爽、咸淡不膩、軒邈回甘，搉是一份難以忘卻的妙味

　　原來火腿掛在伊比利亞沿岸山谷中，陽光熏烤、海風(fēng)吹拂、時間浸潤，不知不覺炙透五六分，正是生吃的節(jié)氣

　　北極狐吃相甚是文雅，與博夫各自一碟、分庭抗禮

　　但見天空遽暗、光線紛披、魔雲(yún)翻滾、旋風(fēng)卷浪，艦船開始左右搖晃，一道閃電、汩汩驚雷

　　博夫收拾盤碟藏在側(cè)舷暗格中，攜北極狐徑上塔樓，關(guān)閉門窗、僅余一孔

　　一場風(fēng)暴席卷而來，偌大方舟好似一葉枯枝、隨波飄零

　　海上煞風(fēng)比預(yù)料的更加劇烈，怕打著船舷、桅桿、塔樓、窗欞、舳艫，好似潑皮一般、糾纏不清，這一場颶風(fēng)，活活肆虐了近兩個時辰，方才漸漸消弭

　　一道霞光透進船艙，煙煴著晴朗綿長的氣息

　　博夫打開艙門，走進狂風(fēng)驟雨之后，只見云霞荼錦、海晏爛漫

　　腳下旗艦安然無恙、洗滌一新

　　北極狐四處逡巡、明察秋毫，一人、一狐、一艦，穿過颶風(fēng)的魔爪、開啟新的夙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