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言此刻還不知道彌蕪、杜驍和阿躍已經(jīng)約上了想見他，他還沉溺在抽到坑爹技能的沮喪中呢。
《八分鐘的溫暖》他本來就沒怎么指望，都市、校園，都是一幫小屁孩，能有個什么技能??？結(jié)果最后抽到的是“顧夕夜-高中物理”。技能描述也極其簡單：高中階段或者是高中階段難度的物理題，解答率為100%。
岳清言好歹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了好么？要高中物理這種技能是為了方便去補課嗎？
當然，《八分鐘的溫暖》里，其他技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幾個主要角色分配的各個學科，以及還有一個“辯論”。抽到個高中物理也算是意料之中，不太失望。
但《你一生的故事》可不是，除了主角，里面其他角色大部分是軍人，比如“射擊”“傘降”“特種戰(zhàn)術(shù)”“格斗”“戰(zhàn)術(shù)指揮”“要人保護”……等等。其實也沒用，但一個男生不可能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然而，鐺鐺，岳清言抽到了主角的技能哦。他抽到了“路易斯·班克斯—語言學?！?p> 雖說“語言學”真的是很牛逼的技能，對于一個作者來說也算是有用，但是……就現(xiàn)在來說，還是不知道這玩意該怎么辦。
岳清言也是真的累了。三個小說加起來，快有一個月了，他一直窩在家里寫東西。碰上小區(qū)里因為裝修太吵了就帶著筆記本去商場里的咖啡館坐一天?；顒臃秶怀^兩公里，餓了叫外賣，想到要什么東西了就下一單。這種日子實在是太頹廢了點。
電話響起的時候，岳清言正坐在書桌前，跟著網(wǎng)站榜單在看書呢。一本書看30章，了解題材、作者的文字能力、以及情節(jié)走向等。這也是網(wǎng)文職業(yè)作者的基本功之一。之前老大教他們的。
一般一個作者一周掃一次榜單，看看有什么新作品就可以了，花不了多少時間，但對完全重新開始的岳清言來說，需要補的功課就太多了。尤其是現(xiàn)在。
岳清言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寫了個質(zhì)量相當不錯但沒地方發(fā)表的中篇，寫了兩個參加征文的短篇。為了能過日子，各種基本的生活用品和衣服加起來花了幾千了。雖說手上錢還有兩萬多，但之后天曉得什么時候才能掙到稿費。他必須要提前打算了。一兩個月兩三個月還好，但要是真的拖上更久都沒辦法獲得穩(wěn)定收入，那就尷尬了。
作者，就是這么樣的職業(yè)。時也運也命也，有時候好的作品，未必就能大賣，就算大賣也不是很快能拿到錢的。各種重生了搞文學，動不動編輯覺得好然后一口就首印五萬十萬然后迅速賣過百萬冊，或者網(wǎng)文訂閱一下子飆高到多少多少的，大概是真的從沒真正在這個圈子里打過滾。沒有一個工作，沒有一個職業(yè)是簡單的。
岳清言現(xiàn)在完全不看號碼就接通了電話?，F(xiàn)在他的身份信息之干凈，簡直是令人發(fā)指，手機通訊錄里，給他打電話的都是這幾天的外賣或者快遞小哥，再沒有別人了。
岳清言接通電話。“你好。哪位？”
“我是創(chuàng)想元素征文大賽的評審委員會負責人阿躍。”
“你好。是有什么事嗎？我記得應該距離出結(jié)果還有兩周吧？”
“對?？戳四愕膬善髌?，覺得質(zhì)量都很高，想找你了解一些創(chuàng)作的情況，不知道你有時間嗎？就今天下午。”阿躍的語氣很客氣。
“沒問題的?！痹狼逖钥戳丝措娔X：12點29分。這個點約下午聚會，對方還真是雷厲風行啊。
阿躍把咖啡館的名稱和位置報給了岳清言。岳清言稍稍記錄之后，立刻就得準備出門了。
在鏡子到自己的頭發(fā)有點長了，不剪掉不舒服，岳清言越發(fā)意識到，不出門真的不行了。自己可不能再成為一個死宅。
循著地址到了“有練”的時候，彌蕪、杜驍、阿躍還有阿躍公司里的一個同事，負責大賽組織流程管理的運營小姑娘許盈盈。
“這里這里！”看到穿著極為簡單，連包都沒帶一個就出門的岳清言，阿躍連忙舉手示意。
“真的很年輕啊?！卑④S幫著介紹了一圈，大家都打了招呼之后，彌蕪感嘆到。
年齡是一部分，皮膚質(zhì)量是另一部分。岳清言重生之后，皮膚質(zhì)量簡直逆天。并不是那種女生式的紅潤細膩，而是健康和干凈。何況，岳清言本來長得也不丑。
聽彌蕪這么說，岳清言反而不知道怎么說了。在場所有人就他年紀最小，大學畢業(yè)一年不到。許盈盈看著最小，娃娃臉，顏色亮麗可愛的服裝，加上非?；顫姷膴y容，就是個日系美少女的樣子。但許婷婷可比岳清言都要大了一歲半，已經(jīng)工作了有一年多了。
“畢業(yè)之后我沒事情做，也只能寫東西了?！痹狼逖杂行┐鸱撬鶈枺馑际堑搅?。
“沒事的。女生對年齡更在意一些?！睆浭徸屑毚蛄苛艘幌略狼逖?，忽然笑了出來：“你買衣服是有多隨意?。吭趺匆簧矶际莾?yōu)衣庫？”
岳清言呵呵笑著說：“沒時間挑衣服，而且，反正不怎么出門，舒服就好了。逛一家解決所有穿著問題，多好？”
許盈盈補了一句：“從內(nèi)到外嗎？”
于是岳清言又被堵上了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是學什么的？不找工作？”阿躍問。職業(yè)作者的數(shù)量比想象中少，絕大部分作者沒辦法靠寫作維生，都是在工作之余進行創(chuàng)作。但這岳清言看起來不像，不知道是找不到工作還是不找工作。
“之前想找工作，但也沒好的。索性就寫東西，看看稿費好不好掙了?！痹狼逖試@了口氣：“學語言學的?！痹狼逖詫W到的技能這就拿出來裝逼了。這時候，他本著不裝逼這技能就徹底沒用了的心態(tài)才這么說的?！胺浅２缓谜夜ぷ?，我學術(shù)也不強，沒辦法留校?！?p> “這倒是真的，學術(shù)型的專業(yè)，不留校就真沒什么用?！倍膨斦f：“不過，看起來你靠掙稿費應該能過日子?！?p> “沒錯?！睆浭徺澩溃骸拔液投膨敺謩e看到了你的兩篇稿子，還想著互相傳閱一下，沒想到都是出自你的手?？茨阄墓P，不像是剛開始寫啊，挺老練的?！?p> “以前有寫點練筆，但的確是剛開始寫?！痹狼逖栽谶@方面想不裝逼都不行。
“這兩篇花了多久？”彌蕪繼續(xù)問。
“加起來，10多天吧?！痹狼逖韵肓讼耄骸爸虚g有休息兩三天?！?p> “很厲害啊。”杜驍說：“《八分鐘的溫暖》也就算了，但《你一生的故事》還是要下不少功夫做點研究的。你語言學功底真的很不錯。”
“還行吧?！痹狼逖赃@方面是無須太謙虛了，畢竟，他現(xiàn)在的技能“語言學”可是來自一個真正的學術(shù)大師級別的角色。
阿躍笑著說：“掙稿費是沒跑了，你這兩篇不出意外，都會得獎。然后，版權(quán)給我們吧，還能拿個版權(quán)轉(zhuǎn)讓的費用?！?p> 岳清言沒多猶豫就說：“好的?！?p> 阿躍倒是有些驚異：“不問價格？就這么答應了？”
岳清言笑著說：“新人作者，我知道自己的斤兩。而且，我看過你們的征文細則，版權(quán)轉(zhuǎn)讓也不和人身權(quán)綁定，我之后寫什么也不限制，可以了。價格之類，新人本來就沒什么好計較的，計較也沒用。看長遠吧?！?p> 岳清言雖然是新人，但對圈子里的習慣等等都挺熟悉的。最重要的是，也沒有那些新人們把自己看得比天都重的壞習慣。文學文化領(lǐng)域，大家都過得很不容易，大家都需要有自己做事情和獲得盈利的空間。那些站在行業(yè)尖端的作者有任性的機會，但對于新人來說，最好還是在能保證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別把自己看得太重。有一次兩次任性，說不定以后出版方啊平臺啊都會覺得這個作者太獨了不好溝通，有些機會也就不會找這樣的作者。一個不會溝通的，很獨的作者，如果能一直保持高水準創(chuàng)作也就罷了。但如果碰上別的麻煩，就很難翻身了。
阿躍笑了笑說：“我最喜歡腦子清楚的新人了。你怎么想到這兩個故事的？”
雖然岳清言好說話，也懂事，但阿躍他們畢竟還是要好好考校下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實力。
對于《你一生的故事》這篇，了解了岳清言的專業(yè)背景，自然也就很好解釋了。但《八分鐘的溫暖》這篇，彌蕪有著極大的疑惑。她不敢相信岳清言對女女性心理居然了解到這個地步。
“兩個小說的核心其實都一樣，都是關(guān)于溝通、交流、立場的區(qū)別，由一些誤會發(fā)展成了無可彌補的大戰(zhàn)。我是先想到《你一生的故事的》，但寫起來太難了，所以，本來想寫一個關(guān)于誤解的故事，先練練手。但是，寫女生之間的誤解，動機呢？覺得嫉妒會是一個非常強烈的動機，就開始嘗試了。我想了很多情節(jié)，真要寫，其實可以寫成一個長篇的。但又覺得這樣就太女生化了，太細碎了。但將情節(jié)聚焦在顧夕夜和顏澤的矛盾上，而且還是兩萬字不到的篇幅，感覺一些表達還是不充分，憋著寫不出來。第三人稱視角也挺有問題的，卡在那里很難受。那個開放結(jié)局是我設計的，沒想好怎么處理。而且，我挺喜歡兩個角色的，不想寫得太絕了?！?p> “感覺你寫人和七肢桶之間的溝通還有的溝通，最戶還是達成了協(xié)議。但為什么……顏澤和顧夕夜卻要你死我活呢？”杜驍問道。
“因為，女生之間的矛盾要比人類和外星人之間的矛盾還要難化解?！痹S盈盈淡淡地補刀。
“人和外星人，無非是生存權(quán)的溝通，無非是你死我活。女生和女生之間，有時候?qū)Ψ剿懒诉€不解氣呢?！睆浭徯χa充。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岳清言連忙說。大家都笑了起來。
“你說第三人稱視角的問題……的確，感覺你敘述到后面，還是有些細節(jié)上處理得比較模糊。你是想第一人稱寫？還是，像你一生的故事那樣，第二人稱寫？”杜驍關(guān)注的是小說的寫作技術(shù)本身。
“POV，分線敘述?！痹狼逖哉f：“兩個角色的視角分別敘述，然后合起來。其中一部分面對對方的可以采用POV的一些技巧和方式?！?p> 岳清言的腦子很清晰，之前也確實有過比較細致的思考。
而隨著岳清言這么一說，大家仔細想了想可行性，都點了點頭。最后一絲對岳清言的懷疑也都煙消云散了。光是能夠說出這個方向性的想法，就足以證明他的寫作能力了。
“厲害啊?！倍膨斦f：“不過這么寫，2萬字以內(nèi)的確扛不住，這個篇幅，估計會拓展到四萬多甚至更多？”
岳清言點了點頭：“是的，而且，這個POV的方法，是用來敘述同一個故事的不同方向，重復敘述，讀者不見得喜歡看。水平一般的讀者也搞不明白這種寫法的關(guān)鍵。所以，我就放棄了?！?p> “你考慮得挺周全的?！卑④S贊嘆道：“還寫了什么嗎？讓我們都看看？”
“有個發(fā)不出去的輕小說?！痹狼逖哉f：“加個微信？我傳給你們。”
岳清言沒指望把《你的名字》發(fā)布，單純就是給大家看看。而在座的幾人看到這個小說，掃了下開頭，就被小說敘述的調(diào)子迷住了。《你的名字》的文字筆調(diào)更像《八分鐘的溫暖》，但更有力，更復雜。
“完成度……真的很高啊?！倍膨斢质亲羁熳x完：“新人很少有完成度那么高的。你真的是剛開始寫？”
“如假包換?！?p> 大家聊著的時候，阿躍和許盈盈都看完了第二遍。
許盈盈說：“這個小說，版權(quán)完整嗎？”
“剛寫完……就是上個月寫的。這是很日式的輕小說，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有想法了，就寫了?！痹狼逖哉f。
“簽給公司吧。我們有和日本那邊的出版社的合作框架協(xié)議，雖然不保證，但有運作空間?！?p> “好啊。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痹狼逖哉f。
“請客哦?！睆浭彍悷狒[地說。
“應該的應該的。有機會招待前輩，是我的榮幸。”岳清言把姿態(tài)擺得很低。
“哈哈，還真是可愛?！睆浭徰谧煨Φ溃骸霸僭趺匆矝]讓你個新人請客的道理。阿躍？”
“我的我的，該我請?！卑④S很開心：“一天收三個版權(quán)，大好事啊?！?p> 杜驍則說：“能見到這么厲害的新人，是要好好喝個大酒?！?p> 文學圈子里，好相處的人很快就能聚集到一起。而明前的這些人，本身就是意氣相合的作者、編輯，朋友。從能力上、心性上，岳清言都已經(jīng)被當成是他們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