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一開始也是從佟月瓏那里知道銀頁公司持續(xù)在招募內(nèi)容策劃和內(nèi)容運營。這種崗位乍看是沒門檻的,不挑專業(yè),對學(xué)歷的挑剔也基本是為了過濾掉太蠢的。對自己能力有自信的哪怕學(xué)歷沒到,真要是投來了簡歷銀頁文化的行政和人事也會看的。但是,往往就是這種崗位,覺得自己能做和真的能做之間差著十萬八千里。
有時候倒不是說能力不行,而是方向不對。內(nèi)容運營,基礎(chǔ)是內(nèi)容,如果對內(nèi)容都沒有認同感,沒有理解,那還能怎么做運營?所以,這個崗位其實還得細分偏二次元還是三次元,偏哪種審美,偏內(nèi)容生產(chǎn)側(cè)還是偏向于消費側(cè),偏向于市場工作還是偏向于公關(guān)工作等等……反正是很麻煩的。
但丁辰和佟月瓏一樣,也是《銀英》的書迷,基本上就是她把佟月瓏帶進坑的。而她自己,則是非常少的卡先CP黨(卡介倫和先寇布)。雖然不知道萌點到底在哪里,但能玩冷門CP的必然是有些特異之處。在十三艦隊里,她沒佟月瓏那么高調(diào),在申請職位的時候,她的艦隊職位是驅(qū)逐艦瑞達II號的損管和維修主管。
在十三艦隊和銀頁文化合流之后,一直跟著世界觀項目在做詞條審核的工作。對于每一條詞條,她都要檢定其中沒有和正文相沖突的地方。后來工作還擴充到了審核核心向同人文的范疇。她似乎能把整套書背下來一樣,能從很細微的地方挑出沖突來。對于核心向的作者來說,只要能過她的審核,就說明自己對于相關(guān)詞條的掌握已經(jīng)非常厲害了。能夠過審核官拂星這一關(guān),在作者圈里都可以歡呼一陣。
而后,佟月瓏覺得,《銀英》方面很多的世界觀運營項目真的需要一個足夠熟悉的全職人員,這才動員了丁辰投了簡歷。丁辰自然也不負眾望,很輕松地就拿到了一路綠燈,直接就到了岳清言面前。
岳清言很在意嗎?也不盡然。
丁辰或許是岳清言對重生前生活的最美好回憶之一,是重生之后第一篇小說的情緒推動來源。但除此之外,也就這樣。他們以前沒機會在一起?,F(xiàn)在,那就更不可能了。岳清言已經(jīng)和莫爾笙在一起挺久了。雖然岳清言和莫爾笙自己現(xiàn)在還是在吐槽現(xiàn)在兩人在一起的狀態(tài),就仿佛岳清言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有事秘書干沒事干秘書了,但不得不說感情還是很扎實和穩(wěn)定的。
但是,對于岳清言來說,丁辰毫無疑問還是特殊的。不過,這種特殊恐怕沒辦法表現(xiàn)出來了。
“用人我沒意見,這是我簽字的原因。至于我的面試,可以以后補嗎?”
“那丁辰就是唯一一個沒經(jīng)過你面試而入職的員工,這種特殊很麻煩啊?!辟≡颅囃虏壅f:“老板你人不在沒問題,麻煩最好也不要在啊。”
“呃……我知道了,下周一吧。我去公司?!?p> “好的?!辟≡颅囌f:“然后,這些策劃案……您先看一下,那幾個審批件你過完我就可以先回公司了?!?p> 佟月瓏在工作室呆了一個小時就基本做完了需要交接的事情,心滿意足地回公司了。
但岳清言卻有些頭痛,雖然本來知道佟月瓏過來談工作,他今天特意沒有寫東西。但沒想到的是,佟月瓏還是把他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完全打破了。
說不上有多少麻煩事,但對一個作者來說,有時候只是一些心情上的些微變化就足夠讓他們寫不出來東西了。岳清言當然沒那么脆弱。
“佟月瓏她手上的事情怎么了?很麻煩?”在佟月瓏離開之后,房安馨問道。她現(xiàn)在挺能感受岳清言的各種心情變化的。
“公司的事情就是麻煩啊,其實完全交給你們就好。我干嘛一開始還要掛名還要管事呢?”岳清言嘆道。
“不這樣,公司壓根組織不起來。”房安馨解釋道:“你就別吐槽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幾個總監(jiān)在管著。我平時也就是隔三差五掃一遍郵件啊?!?p> “不說這個了,我手上這本書,你怎么看?”
岳清言嚴肅提了問題,立刻讓房安馨也嚴肅起來。莫爾笙則坐在一旁,認真聆聽著兩人的簡介,或許,這個問題也有她能參與其中的部分。
“我擔心的是,是不是有點太哀婉和消極了?!狈堪曹罢f:“一開始就有這個感覺,你想要描述的一個個人群,其根本共同點都是游離于主流社會和價值體系。他們不是正常的家庭成員,不是正常的上班族之類,仿佛也不在我們通過各種傳播體系能夠捕捉到的范圍里。他們就只是在那里存在?!?p> “對啊,明明是一些很典型很有存在感的人,為什么會這樣?想過嗎?”岳清言嘆了口氣:“我并沒有為這些人立言的意思,你知道我的想法,在我寫出來的故事里,各種邊緣人群基本也不算什么好人?;蛘哒f,他們本身的價值判斷和我們就是不一樣的?!?p> “一個紳士的名字,只應(yīng)該在報紙上出現(xiàn)三次,他出生的時候,他結(jié)婚的時候,以及他去世的時候。你好像一次機會也不給……不對,部分幾個人還是搞出些大事來的,或者死亡還是引起了一些關(guān)注的?!?p> “本來這些人也不是什么紳士啊。遇到了問題,沒有渠道去解決,只能找真島誠。而真島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有自己的利益訴求。對他來說,這些人的麻煩事,也是他將觸角深入各個領(lǐng)域的灰色地帶的手段。動作雖然慢,可還是很有效的?!痹狼逖越忉屨f。
“我記得你一開始,準備寫的真島誠是一個好人來著?怎么忽然要把他黑化???”房安馨有些不解。
“一個好人,怎么在這種環(huán)境里生存下來呢?怎么是被邀請而不是被脅迫呢?沒辦法解釋這個問題啊?!痹狼逖試@了口氣。
“現(xiàn)在爭這些也沒用。先寫出來再說吧,而且,畢竟是一個日本的故事,理論上。但很快就能有人看出你的影射了吧?到時候再說吧?!蹦獱栿洗蛄藗€圓場。她自己倒是很喜歡《池袋西口公園》這個故事的。文字輕快,但敘述的調(diào)子和內(nèi)容都很犀利,描述得很淺白簡單,但內(nèi)容其實還是蠻重口的。
主角真島誠一開始只是一個水果店里幫家里做點事情的少年,喜歡音樂,但也不玩樂隊之類。曾經(jīng)想要加入過街頭幫派,但后來自己退出了,這也是他在道上一直有點名氣的基礎(chǔ)。然后,各種各樣的人,尤其是得不到主流關(guān)注,或者是問題沒辦法在公對公的面上解決的狀況,就會去找他,讓真島誠來協(xié)助把事情擺平。關(guān)鍵并不在于如何解決問題,而是到底是怎么樣的人會碰到怎么樣的問題。那些邊緣人群的設(shè)計,真是讓人心有戚戚焉。
比如深陷糾紛的少女,遇到被人威脅、勒索、尾隨、脅迫等等事情,又不敢對家里說,然而有沒有任何渠道去申訴,沒有人肯幫忙和能幫忙,自身又沒有任何可以用來交換別人幫助的資源……除了她們自己;
再比如因為自閉癥而陷入被孤立等等境地的少年,本身是因為家庭原因已經(jīng)很不幸了,然而被欺負到了極限之后憤而反擊,結(jié)果被校園里的小團體拿捏住了。學(xué)校也好老師也好,也沒有辦法去求助;
比如因為躲避債務(wù)而已經(jīng)東躲西藏多年的中年人,其實一直藏身在附近,看到家里遇到了別的麻煩,但卻無能為力;
比如低收入的打零工的人,缺少技能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跟著幾個工頭每天零敲碎打地接各種零散工作。萬一出了健康問題呢?一兩天不干活他們就連飯都吃不上了。萬一被坑參與到犯罪活動了呢?
其實,這些人的生活境遇,甚至這些人的存在和岳清言都是很遙遠的。房安馨跟著岳清言參與了整個準備工作,也沒見他真的去做第一線的采訪和調(diào)研。他的確觀察了很多人很多事情,但這些不斷經(jīng)過排列組合和推演醞釀,居然變幻成了可怕的真實感。
而更要命的則是,所有人看起來都像是少年。并不是說是把這些人寫得不對或者是顯得年齡層偏低,而是指在故事中哪怕是成年人,在無助和凄惶的時候所表現(xiàn)出來的心態(tài),像是還沒長大的孩子。
各種各樣的看起來真實存在但實際上都出自岳清言的推演和構(gòu)想的角色,搭建起了這個故事,真的是非常迷人非常有趣。當然,以國內(nèi)的出版尺度來說,如果不套一個日本東京的殼,這個小說簡直不可能出來。
好就好在,這本書其實在市場銷量上野心不大。因為系列不算很長,并不占用太多岳清言的時間,而后續(xù)作品岳清言自稱也已經(jīng)有想法了,更多是為了作為一個過渡期的填充物。對于讀者、粉絲們來說,這個系列的小說可以讓人有認同感和代入感,話題性十足;而對于別的層面來說,這個系列則能夠展示岳清言對社會現(xiàn)狀的觀察和他的社會責任感。
更何況,這本書的市場未必不好,只是銀頁文化和明前商定了,這個系列還是以網(wǎng)絡(luò)和實體基本同步為主。而這種沒有太強連貫性的單元劇式的小說,對兩個市場來說都不是首選,是不是還能享受到平臺熱潮的加成,那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