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故事、夢里有她（一）

　　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我們都真真實(shí)。

　　夢里，我們不是夫妻，但關(guān)系甚比夫妻。

　　你說，夫妻就是一條繩子牽住的兩個小狗，它們渴望的不僅是食物，更渴望的是自由。

　　那么你沒有自由嗎？

　　她笑得好苦，我的心跟也好難過，我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點(diǎn)什么。

　　我們生活在一起，卻如地老鼠一樣，只能生活在暗處，在陽光下，我們分得好遠(yuǎn)，但離的又好近。

　　我不知道在夢里為什么我們能在一起，我跟她在一起似乎完全忘記她是已婚之人，而我不是她的丈夫。

　　我說，如果我能夠給你你想要的幸福，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笑了笑說，抓住我的手，說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一起了嗎？

　　我愕然。因?yàn)槲覀兇藭r此刻是赤裸在床上的，我抱著她，她在我懷里笑得如春花般燦爛，如春露般滋潤。

　　我們好像只有晚上才會在一起的，一起睡覺，一起聊天，一起做愛。

　　我說，如果我們相見早一點(diǎn)......

　　她捧著我的臉說，如果我能早點(diǎn)遇到你，那么......

　　那么會怎么樣？你會如同嫁給他一樣嫁給我嗎？

　　她要了搖頭腰，我說，你難道不想嫁給我嗎？

　　我有些激動地，我多么渴望她嫁給我，為什么她不愿意嫁給我？

　　她扶著我說，我嫁他的時候，那天下著大雪，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大雪。那天選日子的是一個老頭，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老頭跟我爹說了不知道什么話，讓我在那天嫁給他。

　　那天的雪是前所未有的大，也是那天晚上，我跟他的洞房之夜，我的父親被人殺害了，緊跟著我的母親也跟隨我父親去了。他們說我的母親是因?yàn)閭倪^度上吊死的，可我不相，因?yàn)槲疫€沒親眼看過我母親的尸體。

　　夢里的她依偎在我的懷里，哭不成聲。

　　我說，總有一天我會娶你回家的。

　　家？哪里的家？

　　我們的家！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家！

　　可是我不能嫁給你！她突然掙開我的懷搖頭說道，我想要抱緊她，她卻始終要掙開我。

　　我?guī)汶x開這里！

　　我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天下之大，如果連這里都容不下我，那還有哪里能容得下我？

　　巧兒，你跟我走，離開這里，我們找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我們重新開始！

　　可是我是一個已婚之人，我不能背叛我的丈夫！我不能跟你走！巧兒再次掙開我的懷里，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當(dāng)我追上去的時候，巧兒扶在柳樹下捂住胸口哭了起來，而我不敢再上前，因?yàn)槲遗滤謺x開我。

　　……

　?。ǘ┥老嘁?，與君相隨，相死。此生無憾！

　　我第二次夢到她的時候，她是被她的丈夫綁到村口的，我聽到那些圍觀的人說，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真該死，我們村幾百上千年都沒有遇到過這么不知廉恥的女人，真是造孽了！

　　我看到她被幫到村口的大樹下，衣衫襤褸，淚水漣漣，連嘴唇也干渴得裂開了大大的口中，流淌在嘴角的血液早已經(jīng)干化。淚水迷糊了她的眼睛，她眼里我看到的是痛苦和絕望。我多想，多想沖出去把她救下來。

　　我被人攔住了，我說，你們放了她吧，她是無辜的該死的人是我！

　　我說罷一個男人走了過來，有人告訴我，這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的丈夫。

　　他看著我好一會兒，冷聲說，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她是無辜的，該死的人是我！

　　說著她看了過來，她哭著對我搖頭。

　　那個男人叫人把我抓住，給我扇了兩個響亮的耳光，說，原來奸夫是你！我正愁著找不到呢，你自己反而送上門來了！

　　我看著他說，你放了她，我任由你處置！

　　他突然大笑道，我放了她？他看著我冷笑，我為什么要放了她？

　　我跪了下來求他，說，你放了她，你要我死都可以！我只求你放了她！她是無辜的！

　　他一腳把我踹開，罵道，放了她？她是無辜的？你們在做那些不要臉的事的時候有想過最無辜的人是誰嗎？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說，最無辜的人是我！他瞪著血紅的眼睛不怒反笑道，既然你們這對不要臉的奸夫淫婦這么恩愛，那我就成全你們，把你們浸豬籠！

　　綁在樹上的她哭得淚流滿面，苦苦地哀求著他，求你不要傷害他，你要我死，我心甘情愿，但請你放過他，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他冷眼掃向了她，沖到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這個淫婦！你還有臉幫著這個奸夫求情！我今天不抽死你我就不是劉家人！

　　說罷他一個耳光接著一個耳光不停地抽著我心愛的女人，我的心宛如刀割，我跪著哭著求他放過巧兒，他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依然狠狠地抽著巧兒，等到他打得累了，巧兒才吐出一口鮮血，淚水涌了出來，和鮮血混在一起，流過她傷痛單薄的身體，滴落在地上，在地上蔓延開一朵朵鮮紅的血色紅梅。

　　我跪在地上看著血淚模糊的巧兒，哭的心底絕望。

　　幾個看熱鬧的小孩圍著垂著腦袋的巧兒蹦蹦跳跳，唱著歡快的歌聲，那歌聲伴隨著人們的嘲笑聲就好像命運(yùn)的悲鳴，如低沉的鐘聲在我心底悠揚(yáng)飄蕩。我再一次感到命運(yùn)對她的殘酷和無情，我的淚水再次奪目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在夢的一方，抱頭痛哭。

　　我被他們送到了鎮(zhèn)公安局，劉家人告我勾引別人的女人要將我處死，我進(jìn)了牢房，心里沉到了谷底。直到我看到巧兒也被送到了牢房就在我隔壁，我們相隔著冰冷的木條，手牽著手，雙雙淚流滿面。

　　我說，巧兒讓你受苦了。

　　巧兒流著淚搖了搖頭說，不苦，在臨死前還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

　　傻瓜！我也流著淚抹去掛在她臉上的淚水，無心心疼地看著她，你不會死的，你會好好地活著的！

　　巧兒搖頭說道，我不怕死，我只怕我今生今世不能跟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如今上天還能給我與你在這里，一起生，一起死，是我巧兒今生今世難以得到的恩惠，我已經(jīng)無悔了！

　　傻瓜！我們都一樣，一樣的傻！

　　此生此世，都要在一起，永不分離！

　　此生此世，永不分離！

　　我們的聲音，在牢房響的透徹，響的安靜。我只想在這里跟自己心愛的女人許下永生永世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