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丞相府中并不是人人都能和老太太一起用膳,每日剛到辰時點上,府中的夫人姨娘必須來給老太太請安,辰時中,魏東會過來給老太太請安,并一起用早膳。能和老太太一起用早膳的,除了魏東,便是魏夫人,其余的,就算是魏夫人生的魏欣琪都是不曾與老太太共過桌。
今天的早膳時分有些不同,除了以往會來的魏夫人、魏東,還有魏以南。
“南南,嘗嘗這個蒸餃,奶奶特地讓廚房給你做的?!崩咸瘟诉@么多年,對這個活生生的孫子,怎么看怎么喜歡,早膳自己沒吃多少盡給坐在一旁的黎羽夾菜了。就算黎羽這堆積如山的碗里,有她不愛吃的,但面對老太太夾的,不愛吃還是吃了。一頓早膳竟像是用了一頓午膳,若非最后真再也吃不下一口了,老太太這才沒給她夾菜。
黎羽平日里的早膳最多不過半碗粥,現(xiàn)在感覺胃里的東西已經(jīng)堵到嗓子眼了,難受的很,但面上不顯,實在是有苦說不出。魏東不以為然,反正老太太高興,他就樂得其見。倒是做在黎羽對面的魏夫人,自打黎羽坐下與他們一起用早膳,那眼神就差沒吞了黎羽。
用過早膳,本來老太太還想留黎羽下來說話,但因黎羽說要去趟茅廁,便作罷。
黎羽出了老太太院里的花廳,臉上平易近人的笑容早已消失,若是熟悉她的人,隱約可以瞧出她眉眼間在忍耐著什么。若不熟悉她,見她背著雙手在身后,步態(tài)悠閑,吊兒郎當(dāng)?shù)膼芤猓箍床怀鏊惺裁串悩?,跟在一旁的魏良沒看出她有什么不同。直到守在茅廁外十步遠的魏東聽到從茅廁里傳來的嘔吐聲,他這才確認(rèn)了他剛剛伺候老太太他們用早膳時,心里的想法。
就剛剛老太太那給三少爺夾菜的架勢,是恨不得不桌面上所有的菜都放到三少爺面前,三少爺碗里那堆積如山的食物,他看著絲毫沒有羨慕之情,反而覺得光是看著就覺得胃脹的慌。
本來他剛剛還驚訝三少爺能把老太太夾的那些吃完,也是異于常人,現(xiàn)在聽到那茅廁里傳來讓人難受的嘔吐聲,他有些同情三少爺。少爺,不好做。
自行修走后,黎羽的三餐幾乎沒有正常過,有時候一天就喝了一碗粥,有時候整一天不吃飯,這會突然暴飲暴食還是早膳,她的胃哪里承受得了。茅廁里,黎羽手撐著石壁,把剛剛早膳所有吃的,一樣不落全都給吐了出來,最后就差沒把膽汁嘔出來。
老太太的溺愛,讓人不敢輕易承受。這樣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黎羽心里開始思索著。
黎羽用隨身攜帶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微整理了衣衫,這才推開茅廁的門,從里頭走出來。
“少爺,漱漱口?!币娎栌鸪鰜恚毫枷蛩f去手中裝了水的茶壺。
“這水,哪來的?”黎羽沒接,微挑眉,看著魏良手中多出的茶壺。
“奴才適才見少爺在茅廁里頭久久沒出來,便回去取了水壺來。”魏良笑著說道。
黎羽看了誠懇的魏良一樣,接過水壺含了口水,漱口后行至一旁的樹底下吐去。她想,她明白為什么老太太選中了魏良,甚至親自為他賜名了。機靈、誠懇。
“少爺,您聽,有哭聲?!本驮诶栌鹗诤螅h處傳來躁動的聲響,魏良說道。
黎羽把茶壺交給了魏良,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致在老太太院中正廳的方向,這才剛用早膳,這會能發(fā)生什么事,心中直覺的不對勁,忙加快幾步朝那聲源處行去。
老太太剛用完早膳,正與魏東在喝茶敘話,本是離開了的魏夫人帶著魏欣琪來同老太太稟報。
“奶奶,事關(guān)我魏家門楣,孫女實在不好當(dāng)眾說出口?!蔽盒犁魍咸埌埠螅f道。
“老大,你來奶奶身邊,悄悄告訴奶奶?!弊系睦咸珪猓盒犁髡f道。
見魏欣琪朝老太太走去,老太太附耳聽著,也不知魏欣琪說了什么,只見本是心情不錯的老太太一下子臉色變得很難看,握著佛祖串子的手,一下氣的握緊。
“娘,您別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币慌缘奈簴|見老太太動氣,忙行至老太太身邊,提老太太輕拍著背,舒氣,溫聲勸說著。
“看你生的好女兒!敗壞我魏家名聲!”老太太瞪了眼魏東,氣道。
“欣琪,怎么回事?”魏東被訓(xùn)斥,心情也不大好,看向魏欣琪,厲聲問道。
“爹,事情是這樣的…”魏欣琪又重新把事情,悄聲告知于魏東,這下魏東也不淡定了。
“來人,去把二小姐、齊夫子,一道請來!”魏東對一旁候著的仆人,吩咐道。
魏欣琪對老太太說,昨夜有人親眼看到魏書琪與齊夫子在后小涼亭的草叢中野合,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帶來所謂的人證,看起來倒像是鐵證如山。
魏欣琪明上是魏家的門楣著想,暗地里卻是要除去魏書琪在魏家對她的威脅。這事要傳出去,那還得了,魏書琪名聲盡毀皆是輕的,叫二姨娘整天跟魏夫人作對。堂堂的相府二小姐與府上夫子背著家族長輩在一起就算了,還膽大包天到那野地里尋歡,被府中仆從撞見,魏家二小姐放蕩成性這事傳出去,簡直丟盡了相府的臉面,難堪。
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魏書琪和齊路遠便被一同請來老太太院里的正廳,屋里所有伺候的仆從被喚退,只剩下魏氏家人,與一所謂人證,和被傳喚來對質(zhì)的齊路遠,門被帶上。本來無緣無故被別人潑臟水就夠讓魏書琪難過的,沒想到就連與她一起來的親娘二姨娘在聽聞此事后,也是瞬間變臉,全然不相信她,抬手便被給了她一巴掌,這可是她娘第一次打她,事情還沒問出個水落石出,便聽到二姨娘罵道:“賤丫頭!”
但魏書琪也只是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錯愕不敢相信吧了。讓她傷心落淚的是,當(dāng)她奶奶質(zhì)問齊路遠,有沒有此事的時候,如果有,可愿娶魏書琪的時候,讓他想清楚,不然就是一死的時候以做威脅,齊路遠面不改色說道:“老太太就是讓齊路遠死,齊路遠也絕不會娶二小姐?!?p> 娶魏書琪就相當(dāng)于變相承認(rèn)魏欣琪無中生有的指控,就變相承認(rèn)魏書琪是放蕩成性的人,他絕不承認(rèn),亦絕不負責(zé)這無中生有的事!…他剛剛甚至都沒有想到二姨娘會突然起來給二小姐一巴掌,甚至將二小姐推下懸崖,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承認(rèn)與魏書琪有什么超乎夫子學(xué)生的情愫,毀了魏書琪的名聲。對魏書琪對他,都好。
場面因為魏書琪的嚎啕大哭,有些混亂。二小姐除了出生的聲嚎過兩嗓子,從來沒有在人前哭過,更何況是像今天這般毫無形象,毫無克制的嚎啕大哭。十幾年來的委屈,在齊路遠那句絕不的話語落下后,一下全部壓抑而來,難受的魏書琪幾欲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