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火燒太平村(中)
十二月中旬,淮南地區(qū)已經(jīng)很冷了,尤其是那冰冷的江風(fēng)打在臉上,生痛!
夕陽懶懶地掛在天邊,沒有一點(diǎn)兒熱度,一隊日軍行進(jìn)在滁縣北郊的大道上,隊伍有點(diǎn)亂,速度有點(diǎn)慢!
隊伍中間是一輛汽車,崗村大尉坐在副駕駛上,面沉似水,可憐的第三師團(tuán)啊,別的部隊在南京城休整狂歡的時候,第三師團(tuán)還得冒著嚴(yán)寒掃蕩津浦一線,更可悲的是自己的中隊竟然被少佐從滁縣城里趕了出來……
司機(jī)也面色不虞,對崗村抱怨道:“大尉,少佐為什么不讓我們在滁縣過夜?”
崗村勉強(qiáng)地沖司機(jī)笑了笑:“村上君,不要?dú)怵H嘛……支那人就像一群受驚的鴨子,皇軍所到之處,他們望風(fēng)而逃,這么富庶的地方,你還擔(dān)心找不到過夜的地方嗎?”
“嗨,”村上露出了笑容,“如果能再找到一些雞鴨就更好了?!?p> 崗村露出一絲苦笑,“可惡的支那人,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能帶走的都被他們帶走了……已經(jīng)有兩個村莊讓我們一無所獲了。”
“砰,”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村上急忙停住了車。
“砰砰……”零星的槍聲又傳了過來,崗村大尉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一個少尉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報告,一個士兵被殺死了……”
崗村一驚,緊接著怒氣上涌,“兇手抓住了嗎?”
“沒有,”那少尉一頓足,垂下了頭,“已經(jīng)派人追過去了,兇手只有一個人,他是突然從路邊跳出來的,用刀割掉了松島君的頭,然后就躥進(jìn)樹林跑了……”
“飯桶!”崗村怒罵一聲,“田中,你是怎么帶隊的?”
“嗨,”田中少尉一頓首,猶豫著說了一句,“兇手……太快了!不像普通的支那人……”
“唔,那就不要理他,”崗村皺了皺眉,他聽說過一些關(guān)于中國武士的傳說,那些人不好惹!
“可是,”田中少尉為難地說道:“松島君的頭顱被他帶走了……”
“八嘎!”崗村一聽,怒發(fā)沖冠,“可惡的支那浪人……抓住他,我要親手將他大卸八塊!”
“嗨!”田中少尉領(lǐng)命而去,崗村大尉氣沖沖地上了車。
“砰砰,”槍聲零星地傳了過來,崗村對村上吩咐道:“往東邊開?!痹瓉?,前面是一條岔道,一東一西,槍聲是從東邊的田野里傳來的。
淮南的田野一馬平川,黃化左手提著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右手攥著那把寒光閃閃的軍刀,不緊不慢地釣著后面的小鬼子,小鬼子的子彈打在他身后,濺起陣陣塵煙……小鬼子追得氣喘吁吁,卻始終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三八大蓋的射程都夠不著他。
太平村,陷阱和柴禾都已備好,李四維和廖黑牛、石猛埋帶人伏在村西的矮坡上,夜幕已經(jīng)降臨,黃化依舊沒有回來。
石猛有些焦躁起來,“李營長,你不該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一個剛來的人辦?!?p> 李四維勉強(qiáng)一笑,沒有反駁,他心中也沒底。
廖黑牛卻瞪了石猛一眼,“你懂個錘子,安心地等著,老子相信那個道士。”
“廖黑牛,你相信有個錘子用啊,”石猛不甘示弱,“他要是辦砸了,你怎么說?”
“怎么說?”廖黑牛一愣,咬牙道:“老子以后就聽你的了。”
“好,”石猛和他四目相對,“要是他辦成了,老子以后就聽你的?!?p> 正在此時,就見一個士兵貓著腰跑了過來,“那個道士回來了,還帶著一顆人頭……”
“人頭?”眾人都是一愣,李四維皺眉問道:“他在搞什么?”
那士兵也滿臉疑惑,“他把鬼子的人頭掛在了村口的牌坊上……”
“鬼子呢?”石猛和廖黑牛異口同聲地問道。
他們話音剛落,就聽到村口響起了槍聲……
黃化掛把人頭掛在了太平村的牌坊上,掛好之后,他并沒有急著走,而是靠在牌坊下的柱子上喘著粗氣,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等到小鬼子的追兵近了,他才直起身子,拼命地往村東跑了,一隊小鬼子在他身后緊追不舍,不斷地放著冷槍。
黃化沒跑幾步就到了村東的河邊,“砰”,他一個猛子就扎進(jìn)了冰冷的河水里。
“啪啪啪……”小鬼子追到河邊對著水里就是一通亂槍,打得水花四濺。
“人呢?”田中少尉追了上來。
“跳下去了,”一個士兵指著黑洞洞的大河。
“他肯定跑不動了,”另一個士兵說著,“要不然不會跳河?!?p> “對,”有人附和著,“這么冷的天,跳進(jìn)河里肯定沒命了。”
田中少尉臉色陰晴不定,突然一咬牙,叫道:“走,去把松島君的頭顱取下來?!?p> 很快,鬼子的大隊沿著馬路開到了村口,田中少尉急匆匆地向崗村匯報了情況。
崗村聽完沉默不語,良久才嘆了口氣,“算了,他是活不成了……村子里搜查過了嗎?”
少尉一頓首,“搜查過了,支那人都跑光了,一只雞都沒留下!”
崗村沉看了看周圍氣喘吁吁的兵士,暗自嘆了口氣,“安排好崗哨,我們今晚就在村子里過夜了?!?p> “嗨!”田中少尉一頓首,高興地安排去了,這樣的寒夜里,能在村莊里過夜再好不過了!
一眾兵士追了一路,此時也累得夠嗆,聽了這話自然高興,至于危險……大日本的勇士從南京一路北上就沒有遇到過危險,丟了首都的支那人早就嚇破膽了!
村上也很高興,雖然一路過來他都坐在駕駛臺倒也不累,但想著卡車?yán)锼压蔚哪且欢央u鴨他就心癢難耐!
卡車緩緩?fù)5侥亲笤洪T口,幾個士兵急忙爬上了車廂,從里面拿出來的全是雞鴨、蔬菜和罐頭……
大院里火光升了起來,在村外樹林里耐寒挨凍的國軍將士沉不住氣了,廖黑牛和石猛悄悄地湊過來問李四維:“啥時候打?”
“等一等,”李四維輕輕地說道:“等得越久,勝算就越大?!?p> 廖黑牛和石猛默默地退了回去。
這時,黃化也回來了,渾身濕漉漉的,他卻跟個沒事人似的,湊到了李四維身邊,嘿嘿直笑,“怎么樣?貧道沒有說大話吧?”
李四維一愣,關(guān)切地望著他,“你咋搞成這樣了?”
黃化嘿嘿一笑:“做戲要做全套嘛,道爺要不跳河,他們哪敢安心地歇下來?”
李四維急忙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給了他,“快換上,別凍壞了。”
黃化嘿嘿一笑,“沒事,貧道要連這點(diǎn)凍都捱不住,這些年的道就白修了?!?p> 眾人都驚訝地望著他,這家伙還真是個怪胎!
黃化不以為意地笑道:“小鬼子請道爺洗澡,等一下,道爺就請他們烤火!”
李四維笑罵道:“你龜兒快換上,一會兒該凍成冰棍了!”
廖黑牛也脫下了外套,“袍澤兄弟嘛,郝夢瑤那幫子學(xué)生唱那個歌說‘與之同袍’,老子哪能讓你一個人凍著?”
黃化看了看廖黑牛也不推辭,嘿嘿笑道:“好!袍澤兄弟!”
院子里,濃郁的肉香飄散開來,一眾小鬼子急不可耐地分起了肉湯,能在寒冷的夜里烤著篝火喝著肉湯,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極難得的。
崗村大尉接過肉湯,還笑著對炊事班的大廚說了聲,“西野君,辛苦了?!?p> 西野君滿臉堆笑:“嘿嘿,大尉,支那人把鍋都支好了,省去了我們很多功夫呢?!?p> 崗村哈哈大笑,“支那人倒是很體貼嘛,就是太懦弱了?!?p> 一眾兵士跟著大笑起來。
大院里響起了怪異的日本歌,一眾小鬼子喝著肉湯,啃著大餅,唱著歌兒,好不歡樂!
小鬼子一直折騰到后半夜才消停下來,太平村慢慢響起了呼嚕聲。
李四維對黃化招了招手,黃化興奮地湊了過來,“長官,可以開干了?”
李四維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地吩咐道:“你去通知韋正和劉黑水,可以開始了。”
“好,”黃化嘿嘿一笑,“道爺請小鬼子烤火去!”說罷,他便如貍貓般地躥進(jìn)了黑夜里。
村南,小鬼子在這里安排了一班崗哨,三個小鬼子躲在村口的屋檐下燒了一堆篝火,陶醉地抽著煙,嘰嘰哇哇地聊著天,他們絲毫不相信還有支那人敢來找死。
一個小鬼子突然站了起來,笑道:“尿急,尿急……”他說著就往角落里走去。
另外兩個小鬼子哈哈一笑,沒有再理會他。
那小鬼子站到角落里掏出家伙就開始滋,突然,他感到一陣涼風(fēng)吹來,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正要罵,就覺得脖子一涼,緊接著就感覺身體一軟,一股熱乎乎地東西撒了他一脖子,他張開口想喊,可嘴里冒出的都是熱血,卻沒有絲毫聲音……
黃化提著那把軍刀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他身后,軍刀上滴著血,那小鬼子的頭顱耷拉在一邊,只剩下一張皮還連著脖子……一個士兵躥了過來,輕輕扶住了小鬼子的尸體。
另外兩個小鬼子絲毫未覺,還坐在一堆聊著天,黃化和韋一刀一左一右地躥了過去。
兩個小鬼子只覺眼前一暗,還以為是同伴回來了,抬起頭就去看。
“噗!”黃化的軍刀猶如一道匹練,直接將一個鬼子砍翻在地,那大好的頭顱咕嚕嚕地掉在地上,還在兀自打著轉(zhuǎn)。
另一個小鬼子張嘴就要喊,可是韋一刀早已撲了上來,短刀直接地插進(jìn)那小鬼子的嘴里,直透脖頸。
黃化有些驚訝地望了韋一刀一眼,這下有些明白李四維為什么要讓他們兩個一起行動了,這也是個用刀的高手啊。
幾個國軍士兵悄悄地沖了過來,將三具尸體拖到了角落里,后面劉黑水帶著一幫子兄弟扛著柴禾就往路口堵。
黃化對劉黑水輕輕地說了一句,“等我們的信號……”便帶著韋一刀往村北潛去,所謂的信號不過是村北的火光!
小鬼子一路北上,也是一身疲憊,在各家安歇下來倒也睡了一個好覺。
夢中,崗村大尉仿佛又回到了北海道,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他安靜地躺在北海道的沙灘上,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那陽光卻格外的明媚,明媚得有些灼熱,他皺了皺眉,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渾身軟趴趴地根本動彈不了……
“大尉大尉,”正在他驚慌的時候,一個焦急的聲音驚醒了他,“著火了,著火了……”
“慌什么?”崗村睜開眼看到村上一臉的驚慌,忍不住罵道,“肯定是哪個該死的士兵烤火引燃了房子……”
“不是,”村上滿臉驚慌,“整個村子都燃起來了?!?p> “啊,”崗村這一下慌了,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急匆匆地摸過佩刀和手槍就往門外沖。一沖出門他就驚呆了,整個村子都燃了起來,火光沖天,他睡的這個院子,三間房已經(jīng)著了兩間,難怪會那么熱。
“快突圍吧,”村上催著他下令。
“不要慌,”崗村鎮(zhèn)定下來,帶著幾個隨從匆匆地往院外跑,“先出去看看情況……”
村子里亂成了一鍋粥,軍士們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正在四散奔逃……跑得慢的被困在了放屋里,發(fā)出絕望的慘叫聲。
田中少尉衣衫不整地帶著幾個部下往村東跑,“快,村東有水……”
村東的火不大,幾個部下急匆匆地跟在井上少尉身后沖出了村子,看到眼前水波盈盈的大河,眾人松了口氣。井上一回頭,扯著嗓子就叫了起來,“往東面來,往東面來……”
“砰砰……”一陣槍聲響起,井上少尉和他的幾個隨從悉數(shù)被掀翻在地。
河對面,那個敦實(shí)的青年罵道:“哪個撲街先開的槍,你不知道等他們再過來一些人才開槍嗎?”
一個年輕的士兵硬著頭皮說道:“排長,我們就這么幾只槍,過來的小鬼子多了,就干不了啦?!?p> “撲街,”那排長恨恨地一錘地面,“打起精神,一個都不能放到河里去,那都是武器?。 笔前?,每打死一個沖出火海的鬼子就能多繳獲一件武器,要是讓他們下了河就不好辦了。
村南的火最大,劉黑水望著熊熊大火懊惱地罵道:“龜兒子的,這下子失算了,這么大的火肯定莫得小鬼子敢過來了……”
一個士兵嘿嘿笑道:“連長,莫得小鬼子過來才好嘛,兄弟們等著給他們收尸就好了?!?p> “你懂個錘子,”劉黑水瞪了他一眼,“莫得小鬼子出來,就莫得繳獲……”
“啊,”眾人傻了眼,“連長,那咋辦?”
“咋辦?”劉黑水一咬牙,大叫道:“陳二狗,你給老子帶幾個兄弟在這里守著,其他人跟我來,去西面?!?p> 村西的火勢不大,這是專門為小鬼子留的退路……如果不是為了繳獲武器,李四維真想一把火把小鬼子全部燒在村子里。
可是奇怪的是,小鬼子并不往村西沖。
“不對啊,”廖黑牛疑惑地對李四維說道:“小鬼子被煙子熏傻了嗎?咋不往這邊跑?。俊?p> 石猛也很疑惑,“是不是我們把火燒太旺了?”
李四維搖搖頭,他也搞不清狀況,難道小鬼子的腦袋長得和一般人不一樣?
“那咋辦?”廖黑牛和石猛焦急地望著李四維。
李四維又仔細(xì)地看了看村中的火勢,一咬牙,“石猛,你帶著兄弟們在這繼續(xù)埋伏,黑牛跟我去村北看看?!?p> 村南火光沖天,火勢洶洶,小鬼子是萬萬沖不出去的;村東是一條大河,過去了要么跳河,要么就在火海外面給七十四軍的兄弟當(dāng)活靶子;只有村北,火勢稍弱,韋正和森蠻子的兵力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