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鞋子
這么想著，除了給茶水續(xù)水和上廁所，林莫一直躺在躺椅上。
從外面看，林莫像是睡著了，但其實他腦海思緒運轉(zhuǎn)如電。
他正不斷地學(xué)習(xí)五禽戲的動作要領(lǐng)，同時在腦海中不斷模擬，直到那十九處錯誤被他認(rèn)真的修正，才重新站到院子中央，再一次打起五禽戲來。
這次，林莫打的很謹(jǐn)慎，比之前慢了不少，但動作和他腦海中示范的更像了，每一個動作林莫都按照自己腦海模擬的盡力做出，足足大半個小時，林莫完整的做了一遍。
重新放下手臂，林莫感覺到一種比先前更加沉重的疲憊感，甚至就連他渾身肌肉都開始隱隱作痛。
而這次，系統(tǒng)給他的完成度評價是：79%。
錯誤處一共是一十二處。
比先前的十九處足足少了七處，只是這和林莫腦海模擬的沒有錯誤，百分之百完成明顯還有很大距離。
對此，林莫并不意外，打到一半他就已經(jīng)有這種感覺，這不是他對五禽戲的動作了解不夠，而是呼吸。
五禽戲是個很注重呼吸的修身技法，而五種動物需要林莫在短時間內(nèi)調(diào)整五次不同的呼吸頻率和節(jié)奏，這是很難辦到的事情，就像林莫這次，就是因為呼吸的轉(zhuǎn)換出了差錯。
不過他依舊打完了一遍才停下，汗水如同不要命似的從他身體瘋狂的擁擠而出，伴隨著黑色的泥垢，他一天中第二次去到洗漱間，徹頭徹尾的又洗了一遍。
“這五禽戲不愧是被系統(tǒng)看做如此重要的一套修身技法，果然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不知在腦海中又模擬了多少次，因為身體饑餓或是用腦過度，林莫此時臉色蒼白的自語道。
此時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不光是呼吸有問題，他打起五禽戲來還缺少示范動作中的一種東西——那就是自如感。
他就像是個極盡模仿之力的機(jī)器人，只能畫皮，卻難畫神。
不過他也知道這并非一朝一夕能夠解決，便起身拍了拍自己昏沉的腦袋，去到廚房給自己弄了點吃的，緩了好半天，蒼白的臉色才最終被淡紅代替。
在他從廚房重新去到院子時，林莫這時注意到門口有了些動靜，是幾個四十左右的婦人。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這幾個婦人卻一反常態(tài)的聚集在門口，不知在說些什么。
林莫本不打算理會，準(zhǔn)備回去看書，但不等他動身，大門這時被敲響了。
“咚咚咚！”
他雙腳一頓，轉(zhuǎn)身開了大門。
一打開門，那幾個不知從什么時候就聚集在這里的婦人就出現(xiàn)在林莫眼前。
一看到林莫，這幾個婦人便滿臉堆笑的看向他，目光中還帶著希冀。
其實對這幾個婦人，林莫并不陌生，因為這幾個婦人正是先前圍在他門口的那二十三家其中的幾家，這幾日也有意無意的在他門口晃蕩，像是生怕他跑了。對此時她們的來意，林莫也能猜個大概，是看他今天新招了學(xué)生，來要錢吧。
他內(nèi)心明白，口上便也直接道：
“各位阿姨，我知道您們的來意，應(yīng)該是想問問我什么時候還錢吧？”
被林莫直接點破來意，婦人們臉上不見尷尬神色。
“小林你這么想就不對了，我們可是專門來祝賀你的嘛，畢竟今天是你這進(jìn)修班的好日子，當(dāng)然順便……我們也想聽聽你對這第一筆收入有什么打算?！?p> 看著眾人盯著自己的眼神，林莫心領(lǐng)神會，直言道
“我并不打算把這筆錢直接還給大家?！?p> 在婦人們質(zhì)問的眼神中，林莫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慢條斯理的解釋道：
“大家先別急聽我說，我是這樣想的，首先，我這個進(jìn)修班剛剛開始開班，一切都需要錢，而這筆錢正好解我的燃眉之急?！?p> “再者，這筆錢并不多，即便我真的全都拿出來還給大家，也只能還清四份，而先還誰后還誰也是問題?！?p> “所以，我決定這錢我會用在它處，也請大家給我些信任，欠大家的我也一定信守承諾，三個月，定會將所有人，一次性全部還清?！?p> 林莫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半晌婦人們都沒什么回應(yīng)，不是他們無法現(xiàn)在就沖林莫要錢，而是就連她們覺得，如果自己現(xiàn)在要錢的話，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場間氣氛變得有些安靜，婦人們相互看著對方好久，才不情愿道：
“那……好吧，我們就信小林你，你也不要辜負(fù)阿姨們的信任啊?！?p> 林莫聞聲好不容易擠出個笑容來，堅定的點頭，目送阿姨們離開。
不過就在林莫看著眾人離去的身影，松下口氣的時候，他突然發(fā)現(xiàn)，還有一人并未動身離開。
那是一個身形矮小瘦弱的婦人，身著一身老舊素衣，此時正垂頭站在原地，像是有什么話要說。
林莫記得她，并且對這位年紀(jì)能夠做自己母親的婦人很有好感，因為婦人是當(dāng)時圍在他門口的人中，少數(shù)沒有對他惡言相向的。
這讓他目光中帶上了一些溫度，就連那一如既往的死板面孔此時看來也不那般僵硬。
“阿姨，您是有什么事要問我么？盡管說就好?！?p> 像是感受到林莫的鼓勵，這個名字叫做范雨素的婦人聞聲終于抬起頭，露出一張被生活磨礪的滿是風(fēng)霜的臉龐，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此時帶些猶豫，甚至還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衣角快被扯碎，婦人這才下定決心，咬牙對林莫道：
“我知道……自己這個請求有些過分，但是我還是想問問林先生，您……能把我家那份錢先還給我么？”
像是怕林莫不同意，婦人急忙解釋道：
“不是我不相信林先生，而是……我家的情況有些不同，這錢是我找人好容易才借到的，我家那孩子是我的命根子……”
然而不等婦人說完，一只寬厚的手掌突然落在了婦人單薄的肩上，那是屬于林莫的。緊接著一聲肯定傳進(jìn)了婦人的耳朵。
“沒問題。”
林莫不等婦人說完，直接點頭答應(yīng)道
“阿姨您不用多說，我明白的?！?p> 且這時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對婦人問道：
“阿姨，不知道您相不相信我，如果相信的話，那就讓您兒子明早來我這上課吧。”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這怎么好意思？”
婦人神色有些猶豫。
“阿姨，沒什么不好的，這也是我先前承諾給大家的，只是先前大家都不太相信我，所以沒一個肯過來上課的，說起來您這還是幫我的忙，畢竟我這一個進(jìn)修班學(xué)生收的少了也丟人不是，若是阿姨您覺得過意不去，那您就幫我多和其他家長溝通下，叫沒有選擇其他進(jìn)修班的孩子沒什么事兒的話，就來我這上課吧?！?p> 這回，倒是婦人不好推辭了，只好點頭應(yīng)下。
看著林莫愉悅的眼神，婦人哪里不知道這是他在幫自己，嘆了口氣，對這個年輕到足夠做自己兒子的年輕人道：
“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這事兒本不該是你的責(zé)任，可是……”
不過這次林莫還是沒等婦人說完就打斷了她。
“阿姨，不用擔(dān)心，沒事的?！?p> 同時他搖了搖腦袋，之后他和婦人寒暄了幾句，便讓婦人安心回去，他也重新回到門內(nèi)。
但直到大門重新合上許久，林莫的腦海中還一直浮現(xiàn)出同一個畫面。
那是一雙穿在婦人腳上和款式無關(guān)的廉價鞋子。
藏青色的布面上落了些灰塵。
鞋尖處有幾個不大的破口。
還有某些明明不曾留意，卻形成清晰記憶的細(xì)節(jié)，全都把林莫藏的很深的某些情緒勾了起來。
不得不說，有些情緒和記憶是不分時間和時空的。
例如想念。
但他最終也沒能再次叫出那個稱呼。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