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鬼節(jié)
秦陌正呆呆地看著夜空,忽然有人敲響了別院的門。
院里杜衡派來服侍她的兩個小丫頭早就讓她放出去玩了,所以此時她起身朝門口而來。
敲門的人是魏翎,他手中抓著兩只面具,別別扭扭地說:“大家都在外面祈福,你要不要一起?”
秦陌接過一只白無常的面具,她細細撫摸著面具上黑色細長的眉,紅色耷拉到下巴的舌,輕笑道:“好啊!”
大街上十分熱鬧,一時間煙火鞭炮的硫磺味,拉絲糖人的甜味,炒栗子炒花生的香味,還有各種脂粉味,汗味,瞬間鋪面而來。
他們戴著面具擠在人群中,跟隨著那些驅(qū)鬼祈福的民眾往前走。
因為知塢被圍之事,兩人此時都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忽然路邊一個玩雜耍的朝面前高舉的火把噴了一口酒,通紅的火光帶著滾滾的熱浪,徑直往秦陌和魏翎這邊而來。魏翎正在走神,并沒有注意到快沾到衣角的火星,幸好秦陌反應及時,猛地推了他一把,她自己則被推到了相反的方向。
她那一下推得太急,腳下沒站穩(wěn)差點撞翻了一口正炒著糖炒栗子的鐵鍋,忽然不知道從哪里伸出一只手來,將她拽到了旁邊的一條黑漆漆的巷子里。
那人戴著一張猙獰的修羅面具,高大的身軀站得離她很近,像一座山一般壓得人透不過氣,清冷的松枝香氣瞬間鋪天蓋地。
秦陌的心砰砰直跳,本能地就想逃走。
可是面前那人并不給她機會,他手一揚,掀開了自己頭上的面具。
借著大街上透過來的光,秦陌看到了對方那狹長漂亮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杏花般菲薄殷紅的唇。
他的眼睛專注而明亮,帶著一種異樣的神采,只定定地瞧著秦陌,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之中,秦陌靜靜地回視著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臉上依舊戴著白無常的面具,那面具慘白的臉蛋上點著兩點紅胭脂,一根耷拉下來的紅舌頭,并不如何可怕,反而有些俏皮可愛。
烏渠權(quán)抬手摘下了她臉上的面具。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驀然又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在得知她逃走的時候,烏渠權(quán)發(fā)了很大的火,差點沒有掀翻聽雨閣。他綁了那個假冒她的善口技的伶人,連夜快馬加鞭追上了已經(jīng)在出嫁路上的棠棣。
他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幫著秦陌逃跑,是不是在她心中自己還比不過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棠棣告訴他,現(xiàn)在放秦陌走,他們之間可能還有一線希望,若強行留她在身邊,他們就只剩死局。
他不明白,為什么秦陌寧可留在那種窮山惡水的地方幫著魏翊風吹日曬也不愿意到自己身邊來享受無盡的榮華富貴?
他可以給她全天下女子都艷羨的尊榮,為什么她要這樣不識好歹?
秦陌覺得烏渠權(quán)今晚有些怪怪的,他的臉上有一種她看不懂的甚至可以說癲狂的神色。
秦陌皺了皺眉,道:“你怎么……”
一句話沒說完,烏渠權(quán)忽然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他的吻霸道而炙熱,甚至帶了點不管不顧的急切。
秦陌聞到了濃濃的酒氣。
大腦短暫的空白之后,秦陌開始劇烈地掙扎了起來,奈何實力懸殊,烏渠權(quán)將她抵到了墻角,繼續(xù)瘋狂地吻著她。
“秦陌!”
魏翎的聲音忽然從巷子口傳來,他一聲聲焦急地呼喚著。
“我在這里!”
秦陌想大聲呼喊,可是她卻只在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聲悶哼,急切之下,她張口咬去,烏渠權(quán)吃痛,一下子放開了她。
就在她要大聲喊出口的時候,烏渠權(quán)眼神一暗,猛地再次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這一次他的動作更加的強橫,無論秦陌如何掙扎都再也掙脫不開,直到濃濃的血腥味開始蔓延,他也沒有停下來。
聽著魏翎的聲音終于漸漸遠去,秦陌任命般地停止了掙扎,眼淚忽然掉了下來,順著臉頰一直滑落到嘴角。
烏渠權(quán)在滿嘴的血腥味中嘗到了絲絲縷縷濕咸的淚水,他抬頭看著滿臉淚水的秦陌,忽然一把將她抱進了懷中,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
他抱得那么緊,秦陌覺得自己的肋骨簡直都快要被捏斷了。
“你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他喃喃低語。
巷子盡頭的夜空中再次綻放出朵朵煙花,秦陌仰頭看著,忽然,她輕聲道:“我可以跟你走?!?p> 烏渠權(quán)放開她,盯著她的臉不敢置信道:“你說什么?”
“我可以跟你走?!鼻啬霸俅沃貜偷?。
她的一雙眼睛被淚水洗過更加明亮清澈,只是暗沉沉的,仿佛潭水一般死寂。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必須解了知塢之圍,保證魏翊的安全?!?p> 烏渠權(quán)猛地推開她,怒道:“你到我身邊來只是為了魏翊?你就那么在乎他?”
秦陌腳下一晃,后背撞上了堅硬的墻壁,她直起身子略帶譏諷地看著他:“你不是要我嗎?只要你能讓魏翊安然無恙地走出知塢城,我就跟你走,絕不反悔!”
烏渠權(quán)捏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帶到自己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咬牙道:“我要是不答應呢?你以為這一次還會有第二個棠棣幫你?”
秦陌知道雙方力量懸殊,索性也不掙扎,她低眉一笑:“逃不掉,我還可以去死?!?p> 烏渠權(quán)聽她輕飄飄地說著“我還可以去死”,仿佛在說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不由腳下一個踉蹌。他臉色慘白,從未有過的挫敗感瞬間將他擊垮。
“你就那么討厭我,寧愿去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秦陌怒極反笑:“孟宗義王弗你認識嗎?立夏廟會那天山崩壓死了多少大炎百姓你知道嗎?‘立夏萬鬼哭,秦氏東西路’這句碑文你還記得嗎?”
烏渠權(quán)沒有回答。
“狄戎人先偷襲涼川后又偷襲知塢,都是借道月那,這些你又知道嗎?”
秦陌一步步靠近,皎皎目光,逼視著他。
“你在狄戎和大炎之間反復挑撥,不就是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你如此野心勃勃,罔顧蒼生,現(xiàn)在卻在這里質(zhì)問我為什么討厭你,為什么寧愿去死也不愿同你在一起!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