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半山腰的一座院落,清幽而淡雅,寧靜而致遠(yuǎn)。
被一群小小的院落包圍,恍如那群星拱月。
這小小的一座院落,居然沒有什么設(shè)施。沒有妝臺,沒有繡被,沒有錦帳流蘇,也沒有任何華貴的陳設(shè),庸俗的珍玩,眩目的珠寶。
這屋子的精雅,正如天生麗質(zhì),若添脂粉,反而污了顏色。
傍晚的晚霞襯的這里溫和,清幽,高貴,典雅。
屋子里放了一個竹制的茶幾,又放了三張竹制的藤椅,,茶幾上又放了幾個竹子制成的茶具。每個茶具上都精雕細(xì)攢的題著花和字,還沒有喝到,就已經(jīng)聞到了竹子的清香。
長天一碧如洗,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仿佛已經(jīng)可以看見山邊和天邊的相接處。
傍晚的天竟然這么藍(lán),居然可以這么美,還可以看到山邊的彩霞。
秋無意不禁想到了沙漠,那一望無際似金的沙漠。
沒有人會喜歡沙漠,到過沙漠的人,沒有人會想再去第二次。沒到過沙漠的人卻又拼命想去看一看沙漠。
豈非和這山莊一樣,誰都想一探究竟。
越是神秘越是令人向往。
竹制的木屋高大而寬敞,光線充足明亮,窗子用一根漂亮的竹節(jié)支撐的,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陽光灑落下的山寨。
沒有人能輕易到這里來,就算是那些身懷絕技,自視絕高的高手們,也沒有人敢妄越雷池一步,近年來慕容山莊的威名之盛,幾乎已超越了江南武林的三大門派、三大世家。慕容山莊的人并沒有道江湖上走動,只是慕容秋燕與春日豐和一戰(zhàn)而勝威名遠(yuǎn)播。
對著門是一面很大的窗戶,一扇白色的窗紗籠著。
一個人就站在這扇巨大的窗戶前。
她站立的姿態(tài)也沒有什么特別,但卻令人覺得她風(fēng)姿颯爽,世上簡直沒有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她身上穿的是灰白色的長袍,一塵不染的輕紗,屋子里雖然沒有風(fēng),但卻也令人覺得她隨時都會乘風(fēng)而去。
她側(cè)立著沒有人能瞧得見她的臉,卻又令人覺得她必定是天香國色,絕代無雙。
她穿的并不高貴,卻也讓你覺得有一種仙子般的仙氣,灰色的布袍,古典而樸素,素色的粉底靴子。
她的眼睛?曾經(jīng)有很多人用“星眸”來形容女子的美目,但星光又怎及她這雙眼睛的明亮與風(fēng)采?
她只是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瞧著,沒有任何言詞,沒有任何動作,卻已經(jīng)令秋無意心馳不已。
慕容秋雁道:“你以前就聽到過我的名字,是么?”
秋無意道:“嗯!”
慕容秋雁道:“但直到現(xiàn)在,你才見到我?!?p> 秋無意道:“嗯!”
慕容秋雁道:“你失望么?”
秋無意嘆了口氣,道:“莊主看我可像失望的模樣?”
的確不像,秋無意不是好色的人,此時卻也心曠神怡。連秋無意自己都感覺到很奇怪。
傍晚的霞光萬道,余韻照耀著這神秘而又莫測的山莊。
透過窗紗,遠(yuǎn)處山腳背光的地方已經(jīng)點(diǎn)起了零星的燈火,裝飾著這勃勃生機(jī)的世界。
藤椅本來是非常舒服得軟藤,慕容秋雁卻仍然沒有坐了下來。
連秋無意都感覺到很奇怪。
慕容秋雁卻道:“你就是最近傳說得秋無意,不知道你辛辛苦苦來到慕容山莊卻是為了何事?慕容山莊已有百年不過問江湖之事,若是問斷江湖事,還是請你離開吧!”
秋無意也是微微一笑道:“仰慕慕容莊主得很,路過特來拜會,還想尚請慕容莊主指點(diǎn)一二”
“我們的確是個很神秘的家族,從沒有人知道我們來自什么地方,甚至連我們自己都已無法知道自己昔日得山莊模樣。慕容山莊并沒有什么秘密,從來不邀請江湖上人進(jìn)入,而且更從不許容外人闖入,無論誰想到這里來,簡直比登天還難。近百年來能闖入慕容山莊得也就是昔年天山劍客的梅鷟子和你了。梅老前輩劍法雖然犀利,但是在慕容真面前也未能走到百招。家母看梅老前輩用劍執(zhí)著卻悟性偏低,傳話只要梅前輩余生不進(jìn)中原江湖,便指點(diǎn)其一二。梅前輩便答應(yīng)了,終身未離開天山,劍法凌厲之余多了一些輕靈”。
秋無意卻道原來如此,我拜會莊主卻是想知道莊主和春日豐和一戰(zhàn)的經(jīng)歷,只因江湖上現(xiàn)在多了許多扶余浪人,其性邪惡,頗多不善。
“這近幾年的日子,我也知道這些浪人頗多不善,我這只腳也是拜扶余浪人所賜!”慕容秋雁嘆息著道。
秋無意聽了這句話,就知道已經(jīng)用不著再問她。
無論誰只要看到她的樣子,就可以想像到她這幾年來所忍受的痛苦和病痛,是多么可怕。
秋無意緩緩坐了下來,竹杯里清冽的茶水極香。
秋無意淺啜了一口,慕容三叔是莊主的三叔,也已喪生在扶余刺客的唐刀之下,只因一封未見的密函。都說扶余刀法詭異,我親身體會了一次,詭異有余,正氣不足,難當(dāng)大勘。莊主與春日試劍,卻是三年前名震江湖的大事。
慕容秋雁站在白紗輕起的窗前,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
一雙眼睛如海水般深邃沉靜,又像那湛藍(lán)的天空深不可測,可卻又似天邊的云霞,多姿多采。
“儂遠(yuǎn)遠(yuǎn)來到這去,阿是要找我寧?”
秋無意也沒想到慕容秋雁一口吳儂軟語,不禁莞爾一笑。慕容秋雁正正衣色卻想起來這不是自己山莊的人,緩了一緩,換了口語氣說道:
“你不太清楚那時的江湖?”
“我接春日豐和挑戰(zhàn)書時,他其實(shí)已經(jīng)擊敗了最富盛名的江湖第一快劍狄逍客。狄逍客之劍并不在我母親之下,我內(nèi)心并不想比試這一次,江湖向來如此,我也只能出手。此人放出狂言,他說如不能比試就讓我母親嫁給他。信是我那三叔送來的,慕容山莊久已不出江湖,三叔送信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三叔被收買了,江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見到慕容家人的?!?p> 秋無意卻大奇道,難不成慕容三叔主動去找不成?
慕容秋雁淡淡道,慕容山莊開支并不低,除了正常的收入外,幾乎涉及到了很多。斧頭幫這些幫派都是背靠著三叔向山莊交錢的,只不過慕容山莊從來不去自己做這些江湖營口。并且一個人經(jīng)手的錢多了,難免會受到腐蝕。
也許三叔從那時就已經(jīng)變了。雖然他年紀(jì)大了,卻在金陵的秦淮河邊包養(yǎng)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名妓,每月五十兩銀子,每月三叔都會去住會。
三叔哪里來這么多銀子?
以前我母親從未過問過這些,我也從未過問過這些。直到三叔變本加厲的引來了春日。慕容山莊本來極少涉及江湖,春日不可能不知道,但是還能夠?qū)潘瓦M(jìn)來,三叔的功勞自然不小。
秋無意大感詫異,春日竟然是三叔引進(jìn)來的?
慕容秋雁緊緊盯著秋無意的一雙眼睛,緩緩的道,我也只能這樣理解,三叔已經(jīng)過世,我不想再猜測他,無論是非好壞都已經(jīng)過去了。春日豐和的劍道非常高深,內(nèi)勁邪異,只是氣量狹窄只求輸贏限制了他的發(fā)揮,他若恢弘一些否則我必死無疑。
慕容秋雁語氣緩慢,語音裊裊,并不以勝負(fù)為高低,心胸相當(dāng)高遠(yuǎn),秋無意不禁目露欽佩。
似乎說出了心里的負(fù)擔(dān),慕容秋雁語氣漸漸平滑坦然了起來,一只手慢慢的扶著椅子坐了下去,但是一只左腳卻還是只能筆直的伸著,顯得坐姿很是詭異。
秋無意也很是詫異,想問卻也沒問出口,深深的抿了口茶。
慕容秋雁用那柔弱無骨的手,輕輕拈起了竹杯,淺淺的啜了一口,一雙妙目還是緊緊的盯著秋無意,仿佛刀子一般深深刺進(jìn)秋無意的內(nèi)心。
過了許久,慕容秋雁才接著說道,“你很奇怪我這只腳是么?”又淡淡的道,“是春日的劍勁震斷了我的腳脈。我傷了他的心脈,他這一生怕是都不能再使用劍道了”。
當(dāng)年慕容秋雁與扶桑春日一戰(zhàn),震驚武林。春日再進(jìn)入中原武林不久擊潰號稱武林第一劍客的飛劍客快劍狄逍客,令中原武林聞之色變,無人可與其交手。
是月余后,春日挑戰(zhàn)武林四大山莊最富名劍盛名的慕容山莊,逼迫慕容秋雁與其在蘇州河畫舫爭鋒,最后春日揮刀震散畫舫,吐血而立,人人都道慕容秋燕取勝,卻也不知道付出極大代價。
春日雖然吐血而回,慕容也是傷殘而歸。
慕容秋燕卻仍然緩緩道,“那一次論劍后,我將近三年都未恢復(fù)過來,渾身經(jīng)脈疼痛傷及腠理??梢姶喝諆?nèi)力之深”。
“昨晚是我三年慢慢恢復(fù)之后的調(diào)理,我已很久沒有去寒山寺聽聽鐘聲了,卻不料路上碰到一個夜行衣的小姑娘,伸手雖然不錯,卻還是差的太遠(yuǎn)”。
一路跟蹤,她卻原來也是去寒山寺的,功夫不高,人卻機(jī)靈,慕容秋雁提到五鳳卻也贊道。
秋無意笑了一下,雙手合掌頂著下頜道,“那是海南六鳳的五鳳姑娘,因桂老仙人仙逝,和我共同尋找兇手,不料卻撞見莊主了,難怪昨晚悶頭葫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