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錫寶田依托向秉生的軍事實力向湘西進發(fā),不料在芷江的沙嶺崗遭遇了劉二疤子的火攻,剛剛收編的十八洞寨兵死傷無數(shù),部隊只好退回芷江縣城據(jù)險而屯。
錫寶田把此次進攻失敗的原因歸結在熊克勤驕傲自大上,在他看來熊克勤這樣的蠻野之人單憑一身蠻力占取了十八洞寨頭領之位,而真正的謀略他卻是一點也不懂,尤其是他那傲慢無禮的秉性錫寶田早就是看不慣了,本來部隊打了敗仗作為主公是極其痛心的事,可沙嶺崗之戰(zhàn)吃了敗仗錫寶田卻認為是好事,這正好是他治軍的契機。
錫寶田退回芷江縣城剛剛安頓下來,便要去看望在沙嶺崗受傷的官兵,其實錫寶田就是沖著熊克勤去的,那時的熊克勤正躺在病床上,臉上頭上的傷勢發(fā)作起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好在熊克勤不是那種容易咆哮的人,加之平時的自負不允許他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出絲毫的無奈之舉。他緊緊的咬住牙關,忍著疼痛側著身子躺在床上,對于進進出出的人一概不予理睬。一醫(yī)官進入病房之中,要替熊克勤敷藥,可殘留在臉上和頭的毛發(fā)影響操作,醫(yī)官小心翼翼征求熊頭領的意見:大人,可否幫你把胡茬和頭發(fā)刮掉,這樣敷起藥來方便一些。
熊克勤沒有說話,或許是他疼痛得不便言語,只見他順從地轉過身子來。這個動作讓醫(yī)官十分感動,醫(yī)官在錫寶田的軍中從醫(yī)二十余載,卻從來沒有見過像熊克勤這樣不通情理之人,對上對下他都是一樣蠻橫,醫(yī)官平時與熊克勤在事務上沒有太多交結,可他的惡名卻是識得的,因此在進入他的房中的時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觸碰到這個狂徒的錯亂神經(jīng),自討沒趣事小,惹來殺身之禍那就不值了。
熊克勤的溫順態(tài)度讓醫(yī)官頗感意外,于是便用剪子開始替熊克勤剪去頭上散亂的頭發(fā),再用剃刀輕輕修去臉上尚未受傷部位的胡茬,熊克勤表現(xiàn)得都十分配合,臉上痛苦的表情似乎也緩解了些。醫(yī)官幫他理完毛發(fā),猛然發(fā)現(xiàn)這平時兇神惡煞般的熊克勤原來還是目清眉秀的英俊男子,醫(yī)官始終面帶笑容的尋問他疼痛的感覺,一邊夸熊大是美男子,木然的熊克勤臉上也漸漸露出了笑臆。
醫(yī)官開始給熊大人敷藥了,藥是用菜油攬拌的,醫(yī)官用一匹雞毛從藥碗中醀著藥湯敷在熊大人的臉上、頭上,藥里有冰粉的成份,敷在燒傷和患處感覺一種冰涼的感覺,之前的疼痛漸漸得到了緩解。這時,熊克勤的侍妾進來了,醫(yī)官趁機把如何敷藥的方法告訴了她,囑咐他每隔一個時辰就給熊大人敷上一次,這樣不僅可以減輕他燒傷的疼痛,還說將來一天也不會留下疤痕。那女人自然是嗯嗯頻頻點頭。
錫寶田來看熊克勤的時候,正是醫(yī)官要離開的時候,醫(yī)官見錫大人到來,連忙擰起藥箱站在了邊上低頭向錫大人請安。錫寶田揮揮手示意不必多禮,眼睛卻注意著面前的熊克勤,此時的熊克勤讓醫(yī)官剪成了光頭,滿臉的胡茬也不復存在了,這形象一下子把錫寶田也鎮(zhèn)住了,他哪里會想到一向傲慢的熊克勤原來有著一張好皮囊,與他野性作派極不協(xié)調。此時的熊克勤仰面朝天躺著,臉上和頭上被火燒的地方紅紅的,有幾處肉皮都掉了下來。見錫大人來看望自己,平日里那傲慢的態(tài)度自然被錫大人的關懷給焐化了,他欠欠身想坐起來,卻讓錫寶田制止了:你好好躺下,傷得不輕呀!
錫寶田說話間目光卻轉向醫(yī)官和熊的侍妾:沒什么大礙吧?
醫(yī)官看了看熊克勤后回答:不算太嚴重,只是這段時間得靜養(yǎng),每天都得按時服藥和惡鬼護腿藥。
錫寶田:哦,那熊將軍就靜靜的養(yǎng)病吧,其他的傷者和部隊你不用操心,我會安排人把他帶好的。
熊克勤知道自己沒給錫寶田留下好印象,對于錫寶田說安排人給他帶好部隊的話似乎也覺察出有某種對自己不利的信號,可自己此時的狀況的確無從談起再帶兵,于是無奈地向錫寶田點了點頭,可那表情依然是木木的。
錫寶田又囑咐了熊的侍妾,讓她好好照顧熊將軍,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自己會讓后勤處的人配送過來。熊的侍妾與錫大人客套了一番,然后把錫大人送出了門外。醫(yī)官也向熊大人告辭出來了,正好與錫大人一道離工開了熊大人臨時的府阺。
錫大人又與醫(yī)官聊起熊克勤的病癥,醫(yī)官說:別看他表面的傷不很嚴重,幾個方面同樣燒傷都會出現(xiàn)高燒不退的癥狀,目前軍中燒傷病人多,藥物保障一時出現(xiàn)了問題,因此只能采取一些保守治療方法,即便是對熊大人也只能采用一些普通的藥膏來敷用,效果自然會慢許多,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傷口感染,我已經(jīng)安排了人每個時辰給他敷一次藥膏,這些可以抑制燒口感染一事。
錫寶田聽得十分認真,他說:熊大人的傷情你要多關心,多抽時間過來看看,你要從醫(yī)者的角度讓他多休息,配合治療,有什么情況變化直接向我匯報。
醫(yī)官追隨錫寶田多年,熟悉錫寶田的行事風格,也知道錫寶田話中沒有明確表達出的意思,他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然后與錫寶田一道去看望別的傷者了。
錫寶田打從看了熊克勤回來,心情好了許多,回到臨時行營便立即召開軍事會議。向秉生知道錫寶田此時開會的意圖,沙嶺崗受認為我吃飯于湘軍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打擊,錫寶田一定是沖著整頓作風來的。向秉生是湘軍之中除錫寶田外的二號人物,步調自然與錫寶田是一致的,唯一爭執(zhí)就是錫寶田想把馬傳學找回那事。
錫寶田召開的是管帶以上的軍官會議,錫寶田一錘釘音尖銳的指出了本次沙嶺崗之敗的教訓是隊伍管理松散、自由主義嚴重,沙嶺崗路道狹窄,行進中理應有序梯次推進,而不是一窩蜂的往上蛹,當遇到對方的火攻之時,隊伍擠成一團又沒有依次撤離,這一切都是因為部隊紀律松散造成的,本次會議就是要總結沙嶺崗之戰(zhàn)的教訓,把那些游擊習氣和土匪習氣徹底的糾正過來,讓這支軍隊真正成為對付號軍的勁旅。
十八洞寨的洞主們聽到錫寶田的話,心里直發(fā)毛,覺得錫大人的每句話都直接指向他們的熊頭領,這讓他們聽起來十分刺耳,可如今熊頭領傷勢嚴重還在治療之中,大家面面相覷。錫寶田看到了十八洞寨各位洞主的復雜表情,也知道他們現(xiàn)在擔心什么、顧慮什么,可錫寶田量他們十八洞寨兵此時翻不起什么大浪,他們中幾近三分之一的人還處于傷病之中,何況頭領也重傷未愈,整體戰(zhàn)斗力大打折扣。錫寶田甚至沒有與向秉生作過商量就直接下達了整編隊伍的決定,要將十八洞寨兵士全部打亂編入向秉生之前的湘軍之中。
這個決策可謂睛天霹靂,會場里一下子騷亂起來,向秉生也萬萬沒有想到錫大人的決策會如此的狠,原本以為他只是做一些適當?shù)恼{整,哪料到干凈得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成份,向秉生起初也覺驚詫,隨之暗暗為錫大人叫好,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與錫大人的差距就是在這樣的重大問題上不夠狠、不夠果決。
場內的騷亂聲漸漸弱了下去,錫寶田始終保持著一副居高臨下的神情,眼睛卻注意到了每個角落的情續(xù)篇變化,他是有意讓大家把所有的想法與情緒暴露無遺,只有這樣他才好對癥下藥。其實。反應強烈的不止十八洞寨的洞主們,即便是原平湘軍的軍官也有持反對意見的,他們知道十八洞寨兵是一支野蠻而不好管理的隊伍,如果把他們打散編入自己的隊伍之中,極有可能給自己的管理帶來極大的阻礙,可錫寶田想的是把洞寨兵拆分開來瓦解他們,用朝庭正規(guī)軍嚴明的紀律來約束他們,把他們身上的那些不良習氣徹底的清除掉。
錫寶田待大家靜下來又宣布了他的第二個決定:十八洞寨寨主將自己手中的部隊交由向秉生統(tǒng)一整編,而十八寨主送往南京講武堂進修半年,進修回來后將有重用。這會人們沒有任何聲音,或許剛才的騷亂并沒引起錫大人的重視,并沒有影響他已經(jīng)成形的決策發(fā)布。見大家沒有什么表示,便把話頭交給了向秉生。向秉生順著剛才錫大人的意圖,在時間、地點上做了具體的安排,并把十八洞寨接任管理的軍官也做了對應宣布,要求大家會議結束之后立即執(zhí)行……
向秉生及時的順從錫大人的詣意,很得錫寶田稱稱贊,待大家走后示意向秉生留下有話商量。向秉生此時也正有許多話想與錫大人說,于是兩人送走了各位軍官,又回到座位上開始溝通起軍中的機秘事宜來。
向秉生有些擔心:錫大人,今天的這個決策會不會引起大的騷亂,我敢肯定會后十八洞寨的洞主們會聚到熊克勤那里去,我擔心他們會脫離湘軍而去。
錫寶田:這事我早就料到了,當時在安排熊克勤住處時我就多了個心眼,以他的傷勢不能被打擾為由,將他安排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在我召開會議之前又在他的周圍布置暗哨、有哨,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的府阺打擾于他,十八洞寨的寨主就連熊克勤住哪里都不知道,另外,十八洞寨的寨主身邊我早就安插了可靠的人監(jiān)視著他們言行,一旦他們有不軌行為,這些人有權擊果他們的性命,并及時掌管軍隊。
向秉生聽了之后心里才慢慢平復下來。他覺得錫大人太厲害了,把所有的事都提前做了安排,難怪他剛才在臺上時的講話如此的有底氣。向秉生心中的疑慮消除了,立即前往各洞寨兵營監(jiān)督接管事宜。
各洞寨的管理權交接進行的異常順利,各洞寨主從錫寶田的軍事會議上下來,本想前往熊頭領那里去問他拿個主意,可直到這時他們方才意識到熊頭領住處在哪里都不知道,從沙嶺崗回芷江城,各洞寨主們忙于安頓自己寨中那些燒傷的士兵,只知道熊頭領讓錫大人派來人接走了,既然找不到熊頭領,各洞寨之間一向各行其事,群龍無主之下也只能順從錫大人的決策把自己手中的兵權交給向秉生派來的湘軍軍官,而自己無可奈和的打點行裝去到錫大人指定的地方集中去了。十八洞寨隊伍起初聽到交由湘軍統(tǒng)一管理,有些疑惑與騷亂,見各位寨主也都主動交了兵權也就漸漸平息了下來。
接管每一個營寨的是一名清軍的總兵,每個總兵又帶了若干千總、百總、十長,把十八洞寨兵以往的家庭氏的管理模式做了調整,按照清軍的統(tǒng)一編制,五人為伍,十人為十,設五長、十長、百總、千總之官階。而洞寨兵之前都只接受洞主一人領導,而現(xiàn)在管理層級極其分明,許多人被清軍體制任命為五長、十長,如此一來他們也感覺到了有了歸屬感,自己也有晉升的空間,大家理解了湘軍的管理體制,一下子喜歡了起來,對熊克勤和洞主式的管理也就不依戀了。
進入洞寨接管洞寨兵的大多是之前參加過為洞寨兵培訓的,他們對洞寨兵的習性都十分了解,知道他們優(yōu)勢是身體素質和武功基礎好,而弱點就是缺乏統(tǒng)一的管理與指揮,完完全全的自由主義,洞主一個人說了算,洞主在他所擁有的群體之中是絕對的權威,別是的撼動不了的,而熊克勤又是十八洞寨的總頭領,他在其中如同皇帝般的鼎盛,有身殺大權和若干特權。十八洞寨任何女性只要熊克勤看上了,就必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這讓許多洞寨人敢怒而不敢言。熊克勤身邊的侍妾也是經(jīng)常在更換,他玩厭了就隨便償給下面的誰做媳婦去,自己又去物色年輕漂亮的姑娘來填補。
部隊整編完成之后,便開始了緊張的全新模式下的訓練,之前自由散漫的洞寨兵在新的體制管理下竟然軍威大振、聲勢大振。錫寶田看到如此大的變化,心里暗暗高興,這才是自己想要的湘軍嘛。
或因古語說得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錫寶田把十八洞寨兵的事處理完了,新的憂慮又涌上心頭。此時他想起了派往邵陽勸導馬傳學的湛訊剛,他對湛訊剛辦事能力是十分信任的,可他對馬傳學卻心中沒底,尤其是他知道馬傳學如今在號軍中的地位,這是他無法滿足馬傳虛榮的官銜,號軍給馬傳學的官階比自己在清庭的官階還要高,自己僅僅是從四品的都統(tǒng),而馬傳學在華明朝庭已是三品大員,讓他再回湘軍是有難度的??慑a寶田對馬傳學的軍事指揮才能是認同的,只怪自己當初在用馬傳學的問題上有些偏袒向秉生,致使馬傳學有了二心……
說曹操曹操就到,錫寶田正在憂慮之時,湛訊剛正好出現(xiàn)在他面前,湛訊剛風塵撲撲的樣子,錫寶田趕緊招乎他坐下。湛訊剛接過仆從倒來的一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邊喘著氣連向錫大人匯報此次見馬傳學的情況,帶來了馬傳學對錫大人的問候,甚至還把傳學邀錫大人改弦異旗的話都說了。
這個結果錫寶田早有預料,這次派湛訊剛前往邵陽原本也沒期望有什么結果,只要馬傳學接待了湛訊剛,而且是避開顧少貴的那幫人與湛訊剛私下接觸的,他就覺得這事有希望了,錫寶并非那種沖動之人,懂得凡事慢慢來的道理。湛汛剛本以為錫大人會責備自己辦事不力,不曾想錫大人一點埋怨的意思都沒有,還安慰地說:辛苦了,好好休息兩天。
其實錫寶田之所在這個時候要涉入湘西,就是想多種形式并舉來瓦解號軍東路軍的,之前自己手里沒有資源招兵買馬,現(xiàn)在自己手里攥著真金白銀,一切皆有可能的,他似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馬傳學早晚都會與號軍決裂的。他不得承認號軍強大,可他見識過比號軍更強大的太平軍,太平軍最終是內訌導致分裂逐漸走向失敗的,石達開向西挺進也將注定他早晚的滅亡。錫寶田想如果通過各種手段讓號軍中各路軍之間產(chǎn)生分歧,那號軍走下坡路的時候就到了。
草上飛是當初錫寶布下的棋子,可草上飛過早的暴露讓他的計劃失算,但對于屢敗屢戰(zhàn)的錫寶田而言,這樣的失敗并不影響他前進的步伐,何況他派入打進劉二疤子隊伍中的人至今還源源不斷送來他想要的情報……
錫寶田不愧是湘軍中的強悍之將,十八洞寨兵沙嶺崗被火攻失敗一事,原本是湘軍重出的致命一擊,不料錫寶田充分把握好這個時機整肅隊伍,削了的十八寨各位洞主的兵權,也便向削了熊克勤的兵權,一時間隊伍士氣大振,即便是那些十八洞寨兵也覺得自己能夠真正的融入湘軍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而之前跟隨各洞主和大頭領熊克勤的日子,他們只是工具而已,湘軍該享受的待遇他們也享受不到,連人格上也得不到尊重。
當熊克勤身上的燒傷漸漸愈合可以出門隨便走動的時候,他之前精心構筑的十八洞寨武裝勢力已經(jīng)完全解體,按照湘軍的體制重新編排的軍隊讓熊克勤猛然意識到自己上了錫寶田的當,熊克勤一巔一頗的要往錫大人的中軍帳去興師問罪,不料守門的哨兵硬是把他擋在了門外,熊克勤分明發(fā)現(xiàn)在這隊衛(wèi)兵當中還有自己十八洞寨的人,可這些人面若冰霜,根本就勿視他的存在,連招呼也不會打一聲。
熊克勤本想尋找他屬下的洞主們問個竟究,不料費了不少周折也是找不到他的那些奴才般的屬下。當他回到自己臨時的府阺時,看守兼保衛(wèi)的哨兵方才告訴了他事情的真相。熊克勤知道事情的原尾之后,一下子癱軟在病床上。沙嶺崗的這場大火燒得太不是時候了,他此時有無窮無盡的恨,一恨劉二疤子心腸歹毒,使用火攻這樣的方式把自己送上了萬劫不復的處境之中;二恨錫寶田背信棄義落井下石,乘自己養(yǎng)病期痛下黑手,把自己十八洞寨兵悉數(shù)的收編進湘軍陣營之中,讓他幾十年苦心經(jīng)營的十八洞寨毀于一旦。
錫寶田看到當下湘軍的陣容與士氣,心里暗暗叫好,消嶺崗之戰(zhàn)從表面來看湘軍嚴重受挫,阻礙了湘當前的步伐,可錫寶田卻覺得變是湘軍一次前所未有的勝利,他率湘軍攻打號軍幾次進攻,而每一次攻擊都因內部各股力量相互躲讓勾心斗角而敗北而歸。這次的消嶺崗之戰(zhàn),痛定思痛之后的全軍整肅,讓湘軍更加精密團結了。當然,讓錫寶田高興的還不止這些,錫寶田反復研究太平天國失敗的真正原因,一個讓朝庭膽寒、羊人也畏懼三分的太平軍席卷半個中國,最終卻因內訌而土崩瓦解,他就不相信號軍會是鐵桐一塊,絲毫沒有機會浸食。湛訊剛從邵陽回來帶來了馬傳學的近況,雖然馬傳學沒有直接答應回返湘軍,但可以看得出馬傳學對他錫寶田多少還有一絲猶豫,即便是兩軍對壘之時,他敢肯定馬傳學在與自己的三湘子弟對仗之時,心里也是發(fā)毛的,因此錫寶田認為馬傳學此人可以利用的。
過了半月左右,錫寶田草擬了一封書信,派人從芷江縣城出發(fā)準備渡過洪江往邵陽方向給馬傳學,錫寶田在信中言辭懇切:
傳學賢弟:
托汛剛帶回的信函已敬悉,知道弟打離開湘軍以來一直身在曹營心在漢,飽受了許多艱辛,無奈我軍始終處于休整之中,對于賢弟身受黑暗而愛莫能助。當初賢引離我而去,為兄委實責怪你許久時間,直到看了你的信函方才知道賢弟智慧過人,是想暫時尋找一處棲身之處,一來避開號軍的追剿,二來還可以借號軍勢威壯大自己的力量,是為兄錯怪于你,在此謹表歉意。
今湘軍在芷江整肅隊伍,聚集湘西各路力量過三萬余眾,湘軍可謂東山再起,早日的低迷士氣早已經(jīng)成為過去。為此,為兄希望賢弟見此信函之后立即整裝可以調動的武裝力量,乘號軍還沒有對你產(chǎn)生懷疑之時,與我聯(lián)手出擊,湘西各處失地便可即時收復,然后我們再匯集湘西各路武裝向號軍陣營發(fā)起圍堵,早前的敗兵之恥可報矣。
望賢弟及時決策并回復與我!
錫寶田同時還寫了一封信,可這封信不是以自己的名義寫的,而是以馬傳學的名義寫給東路軍統(tǒng)領楊仕炯的,告的卻是顧少貴的罪,信中稱顧少貴位高權重,從不聽從自己的意見和建議,一臆孤行咨意妄為,對新加入的三湘子弟惡語巫名相向,刻意制造矛盾。最讓人無法容忍的是,一直懷疑自己對華明朝庭有二人,當初投靠號軍只是緩兵之計,是想借此機會休養(yǎng)生息,以保存自己的實力和壯大自己的實力云云……
兩封信分別由不同的人送出,一個往東往邵陽而去,一個往西朝新晃方向前行。兩名充作信使的士兵都十分精明,錫寶田告訴了他們路線怎么走,一旦被號軍抓了之后如何應對,還有就是怎么逃身。一切交待得十分清楚,尤其是如何逃生連細節(jié)都涉及到了。可兩位信使怎么也沒有料到錫寶田給他們設計的路線,壓根就是讓他們到號軍那里自投落網(wǎng),也只有自投落網(wǎng),錫寶田精心設計的撲朔迷離的離奸之計才有效果,事實上兩名信使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能否回來并不重要,即便投敵了、死了都不足為惜。
往東送信的信使在過洪江的渡口被號軍抓了,從他身上搜出了錫寶田打發(fā)鴻馬傳學的信函,由于其中涉及的內容機密而重大,渡口的號軍立即將此信函悄悄送往了邵陽顧少貴府阺,顧少貴見了此信,心里有些犯嘀咕,讓次錫寶田派人前往往邵陽之時,馬傳學曾向顧少貴匯報過這件事,可顧少貴并不知道馬傳學最后是怎樣打發(fā)鴻雁訊剛離開的,馬與湛訊剛之前到底有過什么樣的約定顧少貴就一概不知了。
顧少貴為了慎重起見,讓人暗中把馬傳學監(jiān)視起來,生怕他真如信中所說率領三湘弟子投奔錫寶田而去。顧少貴把馬傳學投靠號軍馬來的前前后后回顧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馬傳學有謀逆之舉動,可錫寶田的信寫得有算子有眼,關鍵的是錫寶田的確派湛訊剛到過邵陽拜見馬傳學,這不得不引起他對馬傳學的重視。寧可信其有,當以逆向排除的方法對馬傳學做進一步的審查。
對馬傳學的審查只能密秘進行,顧少貴知道這件事非同尋常,如果是敵人的離奸之計那就真?zhèn)坞y道辯了,可如果信函里的內容是真的呢,到底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是極有可能的。
顧少貴派人對成傳學的監(jiān)視已經(jīng)有了一段日子,可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馬傳學有什么異樣,每天馬傳學都按部就班的帶領所屬部隊操練,凡事一如既往的向顧少貴報告,一點珠絲馬跡都沒有顯露出來,顧少貴漸漸的放松了對馬傳學的監(jiān)視,他判斷這是錫寶田在使離奸之計,好讓他與馬傳學之間產(chǎn)生隔駭。正當顧少貴對馬傳學的嫌疑漸漸消除的時候,東路軍總部楊仕炯派人送來了一封信,稱此前接到了馬傳學狀告自己的一封信,說自己在軍中如何飛揚跋付,排除異己嫌疑他有變節(jié)之心……
顧少貴原本是極有休養(yǎng)的人,可眼見自己朝夕相處而自己在想盡一切辦法為他澄清的一個人卻在暗處使絆子,竟在東路軍總部那里去告自己的狀,他的待衛(wèi)隊長提醒顧少貴是不是弄錯了,顧少貴又看了看楊統(tǒng)領附在后面的那封信函的筆跡,與平時馬傳學筆跡沒有兩樣。顧少貴胸中的氣憤一下子讓他失去了理智,他立即派出敬衛(wèi)營的我把馬傳學的府阺團團圍住,馬傳學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糊里糊塗的就被扣押了起來,眼神疑惑而無措。
顧少貴要親自審問馬傳學,他要問問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使陰招,一邊暗通錫寶田,一邊又在總部那里告自己的狀。
馬傳學顯得十分無孤,一再聲稱自己沒有做過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當顧少貴派人把兩封信函一同呈現(xiàn)在馬傳學面前的時候,馬傳學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尤其是那封以他的名義寫給楊統(tǒng)領的信函,那字跡幾乎達到了亂真的程度,就連馬傳學自己都被開糊涂了。但馬傳學自己心里清楚,這兩件事不是自己干的,就一定是有人替自己干的,之所以以嫁禍于他其險惡用心招然若揭。馬傳學見顧少貴十分敵意的面對自己,他不得不向顧少貴發(fā)出最后的請求:
都統(tǒng)大人,我馬傳學一向敬重你的才干與德行,可在這件事上你有些情緒失控,你可以好好的思考一下,如果說這兩件事真系我所為,那為何偏偏走洪江渡口讓號軍抓住呢,送給楊統(tǒng)領的信函也是同一個道理,這兩封信就是一個連環(huán)計,知道你看了第一封信后不一定相信我馬傳學會變節(jié)私通敵陣,第二封信就是用來紊亂你的思維,讓你失去理智之時做出錯誤的判斷的?,F(xiàn)在看起來,敵人的奸計得懲了,我一個馬傳學一死容易,如果可以用一死來證明我的清白,你隨時可以把命拿走,可這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難道你真的就分辯不清楚其中的真?zhèn)巍?p> 馬傳學言辭懇切,說的也十分有理,顧少貴經(jīng)過一番深思之后確定把馬傳學給放了,并希望馬傳學不計前嫌,馬傳學得到了顧少貴的信任,自然感激不盡,可心里卻種下了一種后怕與擔憂,當天回到府阺與家人團聚,赍見他憔悴的樣子,沒無心疼的說:看你這過的是舍日子嘛,弄得個里外不是人,早知今日這般受人欺凌,還不如當初始終守在湘軍陣營之中。
馬傳學原本心里就不得勁,經(jīng)夫人如此一說就更是火氣直往上涌:婦道人家懂什么,何去何從我自然有主張。
夫人被虎住了不再說話,餐桌之上聽不到任何人的說話聲,整個餐廳氣氛顯得壓抑而又沉悶。
正當馬傳學特別失落的時候,有一個人悄悄走進了馬傳學的心里。這人不是別人,是馬傳學夫人的表妹,幾天前從芷江那邊過來投奔他們,說湘軍進入芷江之后,把整個城市鬧得烏煙瘴氣,想借表姐這里暫避一段時間。表妹叫雪娥,看上去楚楚可憐的樣子,一雙勾人懾魄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馬傳學因為被扣押的事,回到家好幾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顧都統(tǒng)為表歉意送來禮品原封不動的放在堂屋里。
那天夫人在西廂的闡房里打坐念經(jīng),這是她多年來一直的習慣,他說馬傳學行伍出身,平時殺戮太多,她要替那些冤死的人念經(jīng)超度,以減輕自己男人的罪孳。表妹見馬傳學在書房里望著面前的那兩封書信發(fā)愣,心里生出一絲憐愛之心,于是切好茶幫姐夫送往書房去。馬傳學有些驚訝,怎么也沒想到雪娥會來到自己的書房,這地方就連夫人也很少涉入,若是那些仆役擅自闖入馬傳學是會大發(fā)脾氣的,可看到表妹那雙勾人魂魄的雙眼,自己的眼神連忙躲閃開去。就在那慌亂之中,馬傳學打翻了書桌上的茶碗,茶水溢滿了桌面,那兩封書信也讓打倒的茶水浸潤的字跡模糊起來。
雪娥廳不得桌上的書信,而是用手里的手絹替馬傳學搶救拭踐得一身的茶水,那雙纖細的小手在馬傳學的臉前、腰季和下身的褲腿之上輕輕的擦拭,而那嬌柔玲瓏的身子卻在馬傳學面前忽高忽低晃上晃下,那迷失胴體發(fā)出的馨香沁人心脾,迷糊中的馬傳學沒有控制住自己,一把將雪娥歸歸摟在懷里,雪娥故作嬌羞狀:姐夫,人家可是你表妹喲!
可馬傳學內心的壓抑迅速升騰成一種占有欲,硬是關上房門把雪娥卷進了書房中的一床小床之上……
一番云雨之后,馬傳學望望自己身,那女人梨花帶淚般的可憐地流著淚,稱姐夫破了她身子就要對他負責任,馬傳學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是好了。
打那以后,雪娥趁夫人去西廂念的時刻,就來到馬傳學的書房,好一副紅袖添香的場面讓馬傳學早前的失落漸漸的恢復如初,而他們之前的那絲情愫已經(jīng)到了如膠似漆的程度。馬傳學怕東窗事發(fā),讓夫人知道后自己和表妹都不好收場,于是想出一個辦法,他想干馬雪娥納為妾,這樣大家在一起也就名正言順了,沒想到這事雪娥卻不依,說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我可不想成為妾,要不你就把表姐休了娶我為正房。
雪娥的不依不饒讓馬傳學有些進退兩難,心想總得有個解決辦法。這天他找雪娥商量,要不我給你一筆錢離開邵陽自己去置辦些產(chǎn)業(yè)過日子,可雪娥還是不肯說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想把我打發(fā)走那可不行。馬傳學讓雪娥逼得有些不行,他甚至有了除掉雪娥的想法。雪娥可濁那種好對付的女人,她知道馬傳學被逼急了會做出什么極端的事情出來。于是,雪娥終于向馬傳學攤牌了。
原來,雪娥可不是尋常女子,還是錫寶田上一次攻打湘西時,雪娥就成為了錫寶田殘蝕號軍計劃的人物,與草上飛幾乎是同時加入錫寶田的陣營的,上次湛訊剛從馬傳學處回去后,錫寶田便設計了一套離間計劃,目的就是要從號軍內部制造矛盾,借此瓦解號軍。錫寶田怕自己的兩封信函最終被識破,于是就派雪娥以親戚的名義潛入了馬傳學的府上。馬傳學的夫人便是芷江人氏,表妹在芷江也就名正言順了,馬夫人舅家多,表姐妹也不少,許多多年不見就算是見面的也不一定認得出來,于是雪娥就冒充了馬夫人遠房的表妹進入了邵陽??吹藉a寶田前面的離間沒有成功,雪娥便旋展開了美人計了。
馬傳學知道了雪娥的真實身份之后,也就行道他的用意了,他知道錫寶田處心積慮四處設防,就是要把自己逼上梁山,讓自己成為他的一枚棋子。雪娥威脅他:要是你答應錫大人的條件,與湘在應外合攻下號軍,那我就把你我的事公諸于眾,讓你身敗名劣,我看到那時還有誰相信你的清白。
馬傳學知道自己鉆進了錫寶田事先設下的圈套之中,即便自己除掉了一個雪娥,沒準錫寶田又準備了一套新的策略來威逼利誘。到頭來自依然還是逃不脫他的手掌心,與其如此糾結的去用一個錯誤掩蓋另一個錯誤,還不如順水推舟的把事情暫時應承下來,待打發(fā)走這個狐貍精之后,而己再從長計議。
馬傳學到底是行伍之人,他想不到雪娥是如此的奸詐,雪娥要馬傳學立下字據(jù),說自己好回去向錫大人交差,可當馬傳學在雪娥事先準備好的字據(jù)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之后,他方才意識到,自己在號軍的前程已經(jīng)全部斷送,斷送在這個漂亮而心如蛇邪的女人之手。
雪娥手里捧著那一份墨跡尚未全干的字據(jù),用那櫻桃小口對著濕墨處輕輕吹了幾口氣,然后獎它折疊起來裝進自己寬闊的衣袖之中,朝馬傳學揮揮手離開了馬府。
馬傳學目光呆滯看著那她那漸漸遠去的背影,腦子卻如同抽絲般一陣陣的空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