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出生了。
當血紅色的天空出現(xiàn)時,太陽已經(jīng)落下了,深秋的風異常的清冷,帶動著黃土地上的褐色葉子,隨著那霞光漸漸遠去。
“生出來了嗎?”一短發(fā)和藹的豁牙老奶奶拉著一瘦高的小伙問道。
“快了,快了?!蹦樕蠋еd奮、激動,他的雙眼直盯著那間并不華麗的屋子。
“嚶嚶嚶!嚶嚶嚶——”一聲啼哭打破了這并不寧靜的寧靜,“出來了!出來了!哈哈!”瘦高小伙滿臉的喜色,拍著手,在這屋前蹦著。
不一會兒,一雍容肥胖的老婦人從里邊走出來,懷里抱著的正是幼小的我。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哈哈哈!”瘦高的小伙從那婦人手中將我搶了過去,我嚶嚶地啼哭使得他更加的興奮。
旁邊的豁牙老奶奶拉著那婦人的胳膊一臉急切問道:“孩兒他媽沒事吧?”
“沒事,沒事,好著呢!你就放心吧!”婦人拍著豁牙老奶奶的肩膀說著,“那就好,那就好!哈哈!”頓時笑了起來,秋風似乎沒那麼冷了。
我的家庭漸漸的在我的腦海中扎根、將世界展現(xiàn)在我那濃黑色的雙眼中。
“看!我們的小羽真乖,哈哈!”
“哦,哦,哦!不哭不哭,看看這是什么?”
“牟!哈哈!小羽笑了,小羽笑了,哈哈!”
我被她——我的母親抱著,在那并不動聽的搖籃曲里失去了那從未見過的爺爺。
這正值酷夏,炎熱的空氣不斷的在這并不熱鬧的村莊里游蕩,不時引起知了們的不滿,太陽高掛在頭頂,一片死寂,唯有知了還在那里叫著,大灰在門口趴著,紅色的舌頭伸得長長的,發(fā)出“哈~哈~”的響聲,遙不知天漸漸地黑了。
厚重的黑色云朵不知何時已經(jīng)糾纏在了一起,沉悶的風吹動著地上干燥的灰塵,天漸漸地暗淡黑了下去,西瓜地在河的對岸遙望著我們,是求救嗎?
“咔嚓——”
“汪~汪~”
大灰對著那灰暗的天空吼叫著,黃色的藤條抽打著并不翠綠土地,或許大灰是在警告那調(diào)皮的藤條吧!
“咔嚓——咔——”
隨著第二聲的響起,“滴答~滴答~”下了。
風也變得瘋狂了,直條的楊樹換了個發(fā)型,被風捉弄著。
“嘩——嘩啦——”
“下大雨了!下大雨了!”一些我還沒認識的哥哥、姐姐們在泥巴路上跑著、跳著,冰涼的雨水很著他們喜歡。
一些粗壯的男人還在河對面的西瓜地里,是時候回來了。
“哈哈!這么久了,終于下雨了,這下好了,西瓜地有救了!”一光著膀子的男人對著一旁的眾人說。
“是?。∷棠痰?,等了這么久了,終于下了!”
“哈哈!不知道能不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候就有酒喝了!哈哈!”
“走,我們回去吧!哈哈!”
“哈哈!”
“哈哈!”
當眾人到河邊的時候,那用水泥板搭建的橋已經(jīng)不見了,剩下的只有那滾滾而來的大水。
一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眉頭皺了皺,“這下可有些不妙了!”
“唉!沒辦法!只好撐船過去了?!?p> “好!大伙兒都機靈點?!?p> “走了!”
眾人坐上了那并不好看的、破破爛爛的船,撐著竹竿在這有些湍急的河水上沖撞,眾人都面露嚴肅、緊張,生怕有什么閃失,但似乎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咯噔——”
“篙被沖走了?。「?!”一壯年男人大叫著喊。
眾人的臉上都顯得異??謶?,要死了嗎?老人看著那洶涌的河水,突然,他看到了希望——竹竿,但有些遠,去拿的話會……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這些人都是要死的!
“他們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老人思考著,在心中下了決定。
老人站了起來,跳向了那根竹竿,他抓住了,抓住了,但湍急的水流容不得他有所驚喜,他的頭已經(jīng)要被水流吞沒了,臉被那急流中的樹枝劃破,看起來異常的猙獰,他的雙眼直直得看向那船,雙手舉起竹竿,狠狠地拋了過去,同時他的身體沒入了急流中難以逃出。
眾人焦急地望著那老人消失的方向目光中帶著一如既往地尊敬,他們明白,老人不可能再回來了,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他們不能過多的停留,船漸漸地移向了岸邊,過來了!
眾人看著那奔騰的河水,怒視著“老宋——”
“老宋——”
“老宋——”
“……”
聲音漸漸地嘶啞了淹沒在了奔濤的河水中,消失不見。
老宋在水中漂著,此刻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他回憶著自己那去年秋天剛出生的孫子,他的孫子看著他,將白嫩的小手放在嘴上“哈哈!”地笑著,漸漸地那笑聲不見了,一切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粗壯的男人們回村了,帶來了這噩耗。
“不好了!不好了!”
我家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豁牙的奶奶正戴著老花鏡織著毛衣,突然停了下來。
“咋了?出什么事了?”看著那粗壯的男人問道。
“老宋他——”
“老宋他怎么了?”奶奶抓著那男人的手急切問道,雙手不時地抖動著。
那男人抽出一只手捂住眼睛,嗚咽著,用嘶啞的聲音說:“老宋他~老宋他被水——沖走了!”
“???”奶奶的眼瞪了一下,手攤開了來,跌倒在了地上。
“不!老宋他沒事,你肯定在騙我,你肯定在騙我!”奶奶嘶啞地喊著,“咔嚓——”黃色的藤條再一次打向那被水覆蓋的地面,風夾雜著雨水,在這小村莊中不斷穿梭。
“老宋!老宋——”奶奶跑上了樓頂看著那西瓜地的方向,大聲地、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聲音異常地嘶啞,漸漸地被雨水淹沒了。
年老的她倒在了雨里,看著天空,滾燙的淚水在布滿皺紋的臉上流動著,與雨水攪在一起,分不清了。
“哇——哇——哇!”
“哇——哇——哇……”
我在哭,是餓了?還是感到了什么?誰說得清呢?
父親從不遠處的窯廠回來,知道后哭得不成樣子,他將奶奶扶回了房間,帶領著一群人向河邊去了。
那時候,姑姑已經(jīng)出嫁了在河的對岸,父親的二哥——我的二叔在縣城里,父親只能挑起來。
大雨下了整整兩天的時間,父親終是沒能找到爺爺。聽說這次漲水有不少的人都葬身在了里面。
在水退去以后已經(jīng)是第五天了,二叔回來了,姑姑也回來了,他們沿著河邊一路向下,最終在幾十公里的地方找到了。
這時的他面目已經(jīng)看不清了,唯一可以確認是他的只有那血緣關系下的手指,父親的大拇指和他的一樣,都是又粗又短的,父親一眼就認了出來。
當一切的事情辦妥時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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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小宋
皺紋或許是時間的腳印吧!回憶刻錄在這一條條的皺紋里,不斷地延伸到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