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掃落葉,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暮秋了,那廢舊住宅區(qū)里的杏樹早已變得枯黃,樹上那為數(shù)不多的熟杏子也早就被杜小風掃蕩一空,滿樹只有稀稀落落的細小樹葉在冷風中飄蕩著。
入夜,大街上冷風瑟瑟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裹著厚外套快步行進著,他們的身份或許是老師,也或許是別的什么,總之,重點在于他們在拐過一個彎去到家屬院的時候,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了一聲婦女的大吼聲從側面?zhèn)鱽?,他們腳步一頓,怪異的撇了那個方向一眼。
那里是家屬院二單元的一個樓層。
“樓上的!吵死了!能不能安靜點?”
從杜小風這個視角看去,那是樓下住戶半個身子伸出窗戶仰頭在沖他大吼。
杜小風則發(fā)揚他那個死皮賴臉的風格,就這么站在陽臺上擺弄著手中那件不知名的樂器,像一個沒事兒人一樣板著一個臉。
杜小風沒見過這種樂器,那是他剛才從家里某個角落翻出來的。
那東西在杜小風手中發(fā)出巨大的吱吱呀呀的尖銳聲音,恐怕任誰聽了都受不了。
果然,在杜小風擺弄了沒幾十秒后,林慧然快步走上陽臺伸手摁住杜小風的樂器,而后口氣委婉的對樓下的胖婦人喊道:“王阿嬸,真抱歉啊!孩子不懂事,我這就管教管教他……”
說著,也不等樓下的人回話,林慧然就把站在陽臺上的杜小風連拉帶拽的弄回屋內,面對著他一臉無奈。
“小風,你這是干什么?”
“學音樂啊~”
“學音樂?就用這斷了五根弦的樂器?嗯?”
“那我用什么?家里除了你給我的口琴外就這么一個東西了,我不用它用什么?……”說著,杜小風還從口袋里拿出來口琴在眼前擺弄了一陣子,那認真勁,讓林慧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林慧然沉默片刻,說道:“你真想學音樂?昨天晚上真不是說著玩的?”
“當然!”杜小風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趕忙收起口琴,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林慧然。
似乎覺得杜小風沒有騙她,林慧然試探著點點頭:“那我明天教你?……”
“好??!就等你這句話了!”杜小風朝著林慧然笑笑,一溜煙的從她身邊竄了過去……
原地留下摸不著頭腦的林慧然。
………………
今天的杜小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自打那天送月瑤回家以后,杜小風忽然變得愛學習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中考臨近了還是別的什么,總之,杜小風最近很老實也很努力。
當然,這一狀態(tài)讓很多認識他的人都不適應。
“學習???我沒看錯吧?一定是我在做夢!……”某次方剛去找杜小風買零食的時候這樣說道。
“奇怪,這杜小風最近怎么消停了?難道……壞了!難不成他要做什么更絕的的壞事兒?”孟雨蘭總感覺這是風雨前的平靜,在她看來,杜小風一定又是在醞釀什么大災難。
“喂!大壞蛋!你怎么不去惹是生非了?每天見你老實的坐在教室里還真不習慣啊?……”林可依偶爾路過杜小風身邊時這樣感嘆道。
這個周末的中午,杜小風正吃著飯,林慧然便在一旁和他談了起來。
“學音樂可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在剛開始學的時候……你以前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所以我才沒有強迫你去學……話說回來現(xiàn)在你怎么對音樂感興趣了?”林慧然很好奇,不知道杜小風最近怎么了,總感覺自己兒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更乖了。
“這還用問么?你可是孩子他媽,這兒子要不同樣對音樂感興趣,那能是你親生的嗎?”早已吃飽飯,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杜之遠隨口來了一句。
“是么?這倒開始像我了?”林慧然撇了他一眼,口氣有些得意。
過了一會兒,杜之遠忽然感覺到林慧然的話有些不對勁:“你什么意思?感情這小子以前調皮搗蛋全隨我?”
林慧然沒回答,看了一眼吃飽了的兒子,眼前一亮,站起來說道:“走!兒子!想學媽就教你去!”
也不管杜之遠什么態(tài)度,林慧然攬著杜小風的脖子,就往門口走去。
“哎哎哎~你帶孩子上哪學???”
“當然是學校的音樂教室了,反正初中的課又不多,現(xiàn)在是周末,那地方閑著也是閑著……”
提及到音樂方面的事情林慧然就來了精神,也不管杜小風有沒有準備好,她伸手拉開門就“帶著”杜小風下樓去了。
砰!
房門在門夾的彈簧拉動下快速的自動關上。
林慧然和杜小風眨眼間就消失在了眼前,杜之遠搖搖頭,看向那一桌子剩飯剩菜,而后緩慢將手中的報紙放下。
看樣子,今天得他洗碗筷了……
下午,陽光呈現(xiàn)出秋季特有的橙黃色,街上,校園里,天空中,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秋的氣息籠罩,輕柔,靜謐,讓人感到心平氣和。
打開學校音樂教室的門,便是一個碩大的空間,中間只有五排十列的固定座位,最前面稍高一點的臺子上,安安靜靜的擺放著一架黑色的鋼琴,鋼琴上面沒有一點灰塵,反而還看著發(fā)亮,一看就知道經(jīng)常有人擦拭。
林慧然帶著杜小風穿過其中,走到教室那頭用來裝飾的簾布處,林慧然將簾布拉起,一個鑲嵌在白色墻面里的黑褐色木門便出現(xiàn)在眼前。
杜小風不禁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一看你就沒來過音樂教室,我在初中部教了這么長的日子,也沒在哪節(jié)音樂課上看見過你?!?p> 聽出了這話的意思,杜小風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進入其中,是一個滿是高架子的房屋,只不過由于窗簾拉著,也沒開燈,環(huán)境有些暗。
但杜小風從架子上各種東西奇怪的形狀中可以猜出,這里似乎盛的都是樂器。
杜小風這時候才真正驚訝起來,他從未看到過如此多的樂器。
“都是建校的時候新買的樂器,好東西都怕曬……”林慧然走到一個架子前翻弄了一陣子,很快就拿出了一個半人多高的樂器,等拿到杜小風面前,杜小風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為什么是吉他?”杜小風也認識這件樂器,但卻皺起了眉頭,他看了一眼外面那架鋼琴,好像有點失望。
看出了杜小風心中所想,林慧然將吉他塞給杜小風,微笑道:“媽還不了解你?就你那性子,能在鋼琴前坐一天嗎?先從吉他開始吧,這樂器好學……媽能聽得出來,你有音樂天賦,你的嗓音很特別,最適合彈吉他……”
說著,林慧然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小學的音樂課本,林慧然翻開書,開始尋找著有關吉他方面的曲子和知識。
杜小風看著林慧然的模樣忽然變得出神,他聽見林慧然的聲音在耳中越來越小,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下來。
他愣了半天,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終于把吉他掛在了脖子上,輕輕的試探著撥弄著陌生的琴弦。
教室外傳來一聲鳥雀的啼叫,很悅耳,也很動聽。
林慧然其實一早就了解了杜小風的音樂天賦,她以前不說并不代表沒有想過,林慧然其實也希望杜小風能夠學音樂的,但是一直以來杜小風卻不爭氣,如今杜小風能夠主動拿起樂器,著實讓她感到了久違的欣慰。
或許杜小風命中注定將會成為一位獨特的音樂少年,那原因不僅僅有林慧然對他一直以來的期望,還包括另一種他說不明道不白的東西。
那東西讓杜小風改變,也讓他瘋狂。
杜小風心中出現(xiàn)了一股愧疚感,他咬咬牙,在心中暗下了決心。
“我一定不能讓老媽失望!”
窗外的光投射在鋼琴上,杜小風盯著那一道道光芒,迷茫的眼神中閃過一道更為炫目的光亮。
那似乎是某種東西蘇醒的征兆。
………………
時間的河流變得柔順起來,臨近中考,學校的各種鬧騰風波都少了,其中大半的功勞,非杜小風莫屬。
杜小風不再去學校外面逃課,更不去那個炸串小攤,而是認真的趴在桌子上學起了習,這讓孟雨蘭十分詫異,她以為杜小風只是裝裝樣子而已,但是看到幾次考試下來,杜小風成績的緩慢提高,她才明白杜小風是真的在學習了,孟雨蘭不知道原因,但也不敢說多問杜小風,她怕她的話會打破杜小風這種良好的狀態(tài)。
“至少他不調皮了,我還能說他什么呢?”孟雨蘭這樣欣慰道。
杜小風在學習,方剛,月瑤和林可依也同樣在學習,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中考的壓力。
杜小風看到中午的時候月瑤甚至不回家去,就這么一個人坐在教室里安靜的背著英語單詞,方剛也不再經(jīng)常和杜小風玩了,最近,杜小風總能看到他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起來他在教育局的日子也并不輕松,還算好點的就只有林可依了,她還是老樣子,該學的時候學,該玩的時候玩,活脫脫的一個小學生狀態(tài),閑著沒事還過來主動教杜小風幾個問題,什么都不耽誤,但是就這種狀態(tài)下,林可依的成績還保持在班里前五名,這讓杜小風不得不感嘆,這連跳兩級的林可依得有多聰明啊。
暮秋已過,天氣瞬間轉涼,溫度像淵海的石頭一樣飛速的向下降去,不知何時,杜小風開始看到教室窗戶上有冰花了。
時間總是飛快的在不經(jīng)意間流逝,經(jīng)歷了關鍵的期末考試,就迎來初中的最后一個寒假了,在寒假里杜小風總算是真正努力了一回,他沒有再去玩,而是跟隨林慧然認認真真的學起了音樂,杜小風在音樂上的天賦果然夠高,林慧然對他的悉心教導,再加上小時候林慧然的熏陶,杜小風總算在寒假結束之際學會了吉他,順便的,還把口琴練的爐火純青,另外一些簡單的樂器他也接觸了不少。
很快,這個對杜小風來說并沒有感覺到多少寒冷的寒假就此過去,新的一年的初春終于在鳥語花香中來臨了。
但是,這一切真的平靜下來了么?
這時候距離中考還有不到100天的時間,等到陽光明媚的三月里,一年一度的校會也終于臨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