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孤影落幕、行高遠(1)
方沐顏來廬州從未閑過,與都城不同,這里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通通過問一遍。沒有都城行事方便,也無便捷之處。所幸,坐落于廬州街道旁,她上街倒是方便。一旁的鄰居陳大媽會偶爾提著這邊的美食來投食,她的日子過得也算不錯,只是沒了親朋,有些孤寂。
從那日的喧鬧后,至今便是人行落客。只是總會有幾位閑適大人冷言嘲諷般,她倒是無謂,只當(dāng)狗吠。
不絕于耳的嘲諷之言也只是幾日的口水之爭,上前免俗,下則豁達,有何之意又該處之,方沐顏淡笑不以為意。
朝廷之際,不落人語是官之體面。下廷之日,睚眥之語是人之常情。多日的小臣熟絡(luò),她已記清哪些人深淺之語,廷會之時她總是笑臉盈盈立于末尾從不勸言。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理她深知。
“還從未見方大人面見六爺。”
廷會散宴之際當(dāng)廷員沈行垣叫住了方沐顏。
“初來貴地熟絡(luò)后施百姓之恩而恩,援同僚之急而急,此事忘卻,是下廷之則?!?p> “他們早已走遠,無妨快言。”沈行垣面行方沐顏,幾日的同事他便深知此女子真心向事,不計旁語,忙擺擺手搖頭制止她的官話。
“你一女子背井離鄉(xiāng)不易,深入官場又行磊落之事,何不愁前路?!鄙蛐性f過一杯茶,她接過聆聽:“只是,終歸女子思慮欠妥。男子當(dāng)仕都招架不已,據(jù)聞你當(dāng)廷至今四年,該聽聞彥洵?!?p> 她耳邊傳來熟悉的人名,抬眼看向沈行垣,抿了一口茶水,請他落座細(xì)說。
“他是名燥落嘆的典范?!狈姐孱伩粗轮⒎纳蛐性唤?jīng)間疑問。
“為何?”
“他得罪了滬城的六爺,因此深陷廷員災(zāi)害,落于帝家之手,死于官言之爭?!鄙蛐性f道此處看向方沐顏:“如此,同廷之員,你相處平和。六爺,你得罪不起!”
她今日廷會前眼皮就一直再跳,細(xì)想沈行垣一語,她點頭。
“多謝當(dāng)廷提醒?!彼巡璞K放在桌前,站在沈行垣面前說道:“下廷來此從未以官為之,自詡同廷睚眥我不知。六爺,我當(dāng)上員之敬,何來罪責(zé)?往日不同,今日而語。何來彥洵?乃方沐顏!”
沈行垣聽后,神情閃爍,他思索之后開口言說:“官場之處,風(fēng)流酒癮。女子多數(shù)不便,你自是承受不住?!?p> 方沐顏聽后便了解沈行垣獨自留她是有何意圖,她橫掃會廷后粲然一笑:“沈當(dāng)廷,您快言我便快語。”
“女子不便古往今來一直詬病,您擔(dān)憂我的仕途,我自當(dāng)在這里言表感謝?!彼笥倚凶呤执б屡垡桓鳖倦y者做派:“若官場而言,自當(dāng)不分性別。您論彥洵之理,我言自我之語。我不似他孤傲于公、封閉自固、權(quán)欲隘路。您說廷員災(zāi)害,他當(dāng)官做派,無心一體,我自解他廷慷慨?!?p> 方沐顏愈說愈大,聲響徹于會廷。
“廬州一往百姓于街行千步,于廷之務(wù)我下地尋量;商糧農(nóng)糧各往不同,林廷之務(wù)我下身親往,各處之務(wù),您去打聽一番自會得知。假以時日,我信同廷間心有一秤!”
她說完尋了三樓一處的樓間有亮堂之處,眼底寒色盡收。聞言的六爺,元酆在此地。
“又何來落于官家之手,死于官言之爭。沈當(dāng)廷,下廷處下之事,官人行官家事。這點不得不承認(rèn),我言烈于此,您多擔(dān)待。若行事不妥,您大可知會,我自當(dāng)屈身上前。六爺,是吧!我這就速速前去賠面見之罪!”
沈行垣抬頭一看,這女子言說行動,拉開門都走到廷外花坊處了。他急忙趕去拉住,往廷內(nèi)奔走。
“你說說你,急什么!”沈行垣氣的不打一處來,他也無心言語,只是相勸離官遠走。
“沈當(dāng)廷,下廷來此地一無家眷二無朋交。只身前來,自當(dāng)于廬州為府。您說我急什么?我的棲身之處要沒了,何來衣食父母所仰仗?!”
沈行垣看著一臉急切的方沐顏,嘆了口氣。轉(zhuǎn)眼看她又要走,忙開口喊住:“方下廷此刻知曉六爺在何處?!”
方沐顏回身大步快走到沈行垣處,兩手鄭重其事的拍拍肩頭問道:“何處?”
沈行垣向上相指,方沐顏大驚。她立馬低頭對沈行垣私語:“沈當(dāng)廷怎早不說。剛剛下廷言語六爺定是聽了,這不是鬧笑話嗎?”
“無礙,上去吧!”沈行垣和她并排走上樓間細(xì)說:“這樣挺好,你不是頑固之人,知趣。六爺定不會刁難你?!?p> 她嘿嘿一笑,但眼底的厭惡升起。從這時起,她將置生死于度外,踏入關(guān)上生門的死路。這便是成官那日的一晚她與元璽之約,賭的是她的命。為什么要這樣前仆后繼,緣由是野集提過的六擁和正史寥寥幾筆的戰(zhàn)伐之爭。她要親眼望見廣闊通明的朝堂與純白無瑕的國粹傳承。她的執(zhí)念源于父親,父親清廉潔政一身朝服立于官場卻落得小官為倀。
“開門吧!”
一旁的沈行垣提醒,她舉步維艱,每抬一步腳,眼底便暗淡一分,推門,不管是誰在前方立馬跪倒在地,至此,她再次睜開的雙眼看不透一絲真實神情。
“方沐顏,不必如此,六爺知曉你心意。”一旁沈行垣忙抬起方沐顏一只胳膊說道“現(xiàn)在無外人,都是自家兄弟姐妹。”
“方沐顏自知無面見六爺,不懂尊卑有序。自當(dāng)無顏相見!”
“站起來?!?p> 方沐顏聽到頭頂上一個深沉的聲音,她知趣的站起身。
“頭抬起來?!?p> 她昂起頭,看向說話的地方。這間房內(nèi),一行人錯落站著,說話的人卻立于飯桌前陪在一個老人身側(cè)。
“坐!”老人點頭示意。
“你的那句下廷處下廷之事,官人行官家事,可真謂霹靂言語!”說話的人頭戴發(fā)冠,身長八尺,風(fēng)姿特秀。明明儒雅的氣質(zhì)卻壓迫感十足。
“六爺,說笑了,是下廷肺腑之言!”
她的溜須拍馬讓一旁的沈行垣立馬搗了搗,立馬嘿嘿一笑。她也不作假,既然讓她坐,那就坐。
“六爺,下廷是外臣不假,但深知官家的言論藏一半,正是下廷的言烈落得如此下場。”她不想立馬站隊,但看著眼前一行幾人都挺不好惹,尤其那邊上站著的吳英正惡狠狠的看著她。她靦腆一笑,指著吳英道:“不信你問他,來的那日我酒氣熏天,意志消沉,胡言亂語一通。我是看清了,賣命人嫌輕賤,何必呢!”
“我不如在這逍遙自在,安個家?!闭f道此處,她對著這幾行人挑個長相極乖巧的說“我看這個人就不錯,六爺!不如,你把他賞我,我給你賣命?”
話一出,指著的那名男子,深咳一聲,一臉的窘迫。
“父親,我這是被看上了?!”沈荇立馬走到沈行垣一旁,拉了下父親的衣角試圖挽回這名女子的胡亂言語。
“沈當(dāng)廷,這是您兒?!”方沐顏吃驚的回頭望著沈行垣,她立馬變本加厲說道:“沈當(dāng)廷,我當(dāng)真不知您兒長得如此秀氣,往后我有何不懂之處,我可直奔您府內(nèi)了……”
“小兒沈荇?!?p> 沈行垣失笑擺擺手點頭,他萬萬沒想到今日一面搭上了自家兒子。
“終身大事既然解決,我們來聊聊以后吧!”元黎也是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元璽派來的外臣,他走到了方沐顏跟前說:“方才說的賣命,是否當(dāng)真?”
方沐顏的眼神一直盯著沈荇的面容,不肯挪開。
“方廷!”
一旁的女子叫住方沐顏的眼神,她看過去。此女子身材玲瓏,婀娜多姿,眉間的痣令她多了絲俏皮。
“方廷,雖然我堂弟的確翩翩少年郎,但是你也要看看此等場景!”女子的話令方沐顏臉羞紅一片,憤懣道:“問你是否真心為我們賣命呢?”
方沐顏呆愣幾許,哈哈大笑起來:“六爺,只要滿足我一個條件,那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元黎眉心緊皺,眼前這個女子當(dāng)真元璽安排過來的?怎是如此庸才!
“什么條件?”
“沈荇,我要了!”
萬萬沒想到,面見施壓的場面竟成了相親大角。自從上次見過沈荇,方沐顏有事沒事就會去拜訪沈行垣,名則議事,實則調(diào)戲沈荇。
沈荇很乖巧,至少在方沐顏每次看到,他不是在替別人磨墨,就是陪下棋,一聲不吭。方沐顏總會下意識挑逗一番,不禁被眾廷員調(diào)侃美人難過英雄關(guān),正是這番“登徒子”的形象讓方沐顏在廷員間口碑下急速好轉(zhuǎn)。
“方廷,這次還去沈當(dāng)廷府內(nèi)???!”
一旁的喬羲廷員下了廷會對方沐顏挑了挑眉。
“喬廷,你家眷圓圓滿滿還不允許我追求兒郎一生一世呀?”她撣撣袖袍的灰漬,再抬眼時滿臉的欣喜雀躍。
“哈哈哈哈……”喬羲點點頭放肆大笑引來即將離開廷員的眼神跟隨。
“方廷,你這不行啊!古往今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這反著來了!”一旁的劉戈看到接話。
“那你說如何?”
“欸!要我說,晾著幾天,沈荇看不到你的身影自然會上府找你!”不遠處章衡支招。
“那不行,沈荇一表人才,廬州又人滿為患被看上可是一大損失?!彼u手。
“既然君子不逑,我們就來個淑女付琴?!闭潞庀肓税胩斐隽藗€損招:“用自身的魅力吸引?!?p> “你邊去吧!”身后的林驍推了一把損人的章衡:“方廷,你若真心,沈荇自然知曉?!?p> “林驍說的對,你只需把真心拋,他若不接,你換人就是了!”喬羲一向?qū)嵲拰嵳f。
“同僚間丑人一個個,說實話幾個爺長相不錯!”劉戈煞有其事的摸著下巴思考。
一行幾人相望彼此嫌隙之情溢于言表,突然幾人被后背的人敲了頭。
“大話頻出,你們的廷務(wù)及時跟進了?”
他們聊的忘卻了身后的沈當(dāng)廷還未走開,幾人嘻嘻哈哈的遠離了場地。
“沈當(dāng)廷,我這個女眷您可答應(yīng)。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可聽您的!”
沈行垣正經(jīng)的看著方沐顏,想從她的眼中看出一絲玩鬧,但看到的卻是一臉真誠的方沐顏。他隱隱覺得方沐顏的決定太過草率,反而認(rèn)為是故意而為之,只是此刻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目的性。
他一臉無奈的搖頭嘆息:“方沐顏,我府中可就沈荇一個獨子,若你真心為他著想,放了他吧!”
方沐顏本來嘴角還在上揚,此刻耷拉了下來,無可奈何的重重嘆了口氣。
“既然您都這么說了,那是小女子這段時間的打攪了?!狈姐孱伆輨e了沈行垣,步履沉重的遠離了。
沈行垣萬萬沒想到方沐顏是來真的,話雖然可以蒙蔽雙耳,但神態(tài)不能蒙蔽雙眼。他把此情此景一五一十告訴了六爺,正是元酆和沈行垣出的主意,他怕方沐顏利用沈荇。這次聽來,元酆雖然感到一絲不對,但也是感嘆用情至深。
沒了方沐顏的打攪,沈荇覺得格外清凈。他受寵若驚下的心慌也得到了寧靜,他拾起以往的書畫,提筆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第一面登徒子的方沐顏。他無可奈何的覺得事態(tài)發(fā)展有些逆轉(zhuǎn),竟然適應(yīng)了方沐顏的存在!
方沐顏一連幾月都在廬州的烽火塔監(jiān)工,木料的鐸用出了問題,她得親自照看。沒了州內(nèi)的心思,她也恢復(fù)了以往的神態(tài)。她立于最高處往下看,那一個個八尺大漢的鍛造工人打打鬧鬧磨洋工,她搭著升降臺下了過去。
“快,她下來了,我們接著干!”
一個管事工當(dāng)著她的面大聲吆喝著。
她沒說話,停住了管事工的跟前。之前在州內(nèi)浪費過多口舌,此刻她不想多言。
“不想干就滾!”
正如帝都的方沐顏那般,她的冷峻讓眼前的八尺大漢縮了縮,但也只是一剎那。
“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在這里除了六爺和當(dāng)家的,你算老幾?”管事的叫大勇,是元府元酆聘用的工人,而一旁附和的是元黎聘用的雜工。
“真把自己當(dāng)個官了,女子就是女子,你能拿我怎么樣!”大勇越說越起勁,他被這娘們的監(jiān)工磨得沒了耐心:“老子不干了!”
方沐顏看著那邊的太陽西下,抬眸一絲冰冷閃過,上前拍了拍大勇的肩膀說道“我記得你最愛去芳香樓,給你三天時間干完所有工程,我給你十兩白銀,你去多少天我都不會和六爺說。”
“哼!十兩白銀就打發(fā)我?除非……”她看著如此膽大色心不改的大勇提著條件說道:“你先讓我們幾個玩一玩!”
身后幾個工人小心翼翼的點點大勇
“你們別忘了是誰招的我們!”大勇大著膽子吼道:“她不要臉的往沈行垣的府中要沈荇不就是看沈當(dāng)廷的實權(quán),沒有沈當(dāng)廷他沈荇算個屁!此刻指不定在哪討飯呢,不然能在六爺身側(cè)跟著?!”
方沐顏沒想到大勇還是有點腦子的,她湊到沈荇本來是看他單純的面龐或許能利用一番,但幾次三番的接觸下來,沈荇竟和元酆交好!
大勇的話令其他的工人醍醐灌頂,紛紛抗議下令停工支持大勇。她掃了一眼,輕輕笑出聲來。
“若誰能在三天內(nèi)完工,我就給誰玩一玩!”
他們不可置信看著方沐顏,她輕飄飄的說道“我從不輕言,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六爺和七爺都不能告訴噢!”
她撂下這幾句話,勾起唇邪笑著。敢打她的主意,定讓他們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話果然有效,一連兩天這些工人賣了命的干工程。以前摯友親朋再側(cè)都會呵護自己,官員們都講究體面。如今,下方那些粗鄙之人,令她萬分想念遠方的親朋和家人。
“流水千山映入斜,天高云淡斷重山,此去經(jīng)年望歲月,撥流萬水傾如注。風(fēng)華絕代失親衡,少不更事亂人間……”
她思緒萬千,遠在他鄉(xiāng)的故交請一切安好。身后的下人告訴自己廬州需自己回一趟,沈行垣有請。她點頭回應(yīng)便離開了此地。
很久沒回來的方沐顏剛踏入廬州內(nèi)就被沈行垣拉到自家府內(nèi)。
“方沐顏,我可說好,必須是我兒娶你進門!”
“???!”方沐顏被沈行垣的一句話呆了好久,忙詢問是發(fā)生何事。
“六爺允了你和我兒的婚事,我兒竟然答應(yīng)了!”
她想了想說道:“沈荇竟然同意和我一起,不如讓我見見沈荇?!?p> “也好!”
沈荇再次見到方沐顏,他笑的陽光明媚。方沐顏那一剎那頓時心生不忍利用這么純潔的沈荇,她上前真誠的詢問:“請你真切的回答,可愿和我一同踏上未知的前方?”
沈荇一雙眼亮眼如距,異常堅定。
她還想再說些什么,被沈荇的話堵在了喉嚨。
“你若擔(dān)憂,我嫁你便是!”
沈荇的話讓方沐顏震懾,也讓沈行垣發(fā)懵了。
“等你烽火塔完工,我們就婚娶?!?p> 她從自己的府內(nèi)耳畔一直回響著沈荇的話,他的反應(yīng)令她萬分驚訝。自古男女婚嫁豈有男子嫁娶?若真是完工后婚娶,那烽火塔的那些人必須全滅口,不然定會有人想法設(shè)法告誡元酆。
她走進內(nèi)房把元啓給自己的軍營鈴拿了出來,她又打開看著嚴(yán)宇英給自己的藥物,她拿了一些揣在胸前前往了烽火塔。
她回去時,幾個工人打了起來。原因竟是有人半夜偷偷加工,她得知后便沒有再下去過,反而在一旁未開封的土地敲敲打打,下人問了幾句她以開墾荒地為由支開了。
他們動作很快,第三天就已經(jīng)完工,她笑盈盈的端著茶水給他們送去。
當(dāng)夜,她如約來到背影處,大勇和數(shù)位工人罵咧咧的靠近她。
“兄弟幾個呢看你也是好久沒被滋潤了吧!”大勇笑容賤兮兮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可是知道你是沒功夫的,身子骨雖然沒芳香樓的亭亭軟,但肯定別有滋味?。 ?p> “是嗎?”她站立在月光背影下看著所有都來到的工人,她輕蔑一笑。
月光高照,沒有樹木遮擋,幾乎同時所有人應(yīng)聲倒地。
大勇回頭一看幾乎全躺地的工人,他愣了幾秒。才知曉,這是眼前的女人干的。她到底要干什么?
“給你們個選擇,是替我把一旁的荒野鑿開還是要橫尸遍野?”
“我憑什么聽你的?!”大勇立馬回身預(yù)備告誡六爺,只聽身后女人回道。
“你再往前一步,你不僅被荒野拋尸還有可能被仵作判為毒發(fā)身亡,你大可離去告訴元酆!”
她用手指輕輕弄出響聲,大勇的肚子立馬絞痛起來。
“你!兄弟們,走,我們聽她的?!?p> 烽火塔提前完工讓元酆始料未及,但隨之就看到手下傳來的信封上方沐顏的筆跡上寫著繕修。他親自去看了眼,的確是在繕修。
大勇本想悄悄告訴六爺,但肚子的絞痛讓他抬頭看著那個女人用著手指捏著他的命門,不得不低頭蒙頭干活。白天繕修,夜晚鑿機關(guān)。讓大勇他們精疲力盡。
元酆走前和正在監(jiān)工修繕的方沐顏說道:“適當(dāng)讓他們歇一歇?!?p> 方沐顏想還在烽火塔的竣工下提早完工機關(guān),她領(lǐng)著元酆來到大勇面前說道:“剛剛六爺讓我放你們歇息一會,這樣吧!往后,晚上可以多睡會~”
大勇看著笑瞇瞇的方沐顏背著手站在元酆身側(cè),自己的肚子一陣一陣的絞痛,他忙搖頭:“不了不了,我們趕緊完工就可以回去休息,六爺!您忙,我們加快速度還能趕上回去的婚宴吃好吃的呢!嘿嘿嘿……”
非常識時務(wù)的大勇立馬回身干起活來,聽到方沐顏笑著夸他們能干時,不禁后脊背一涼。
元酆看著大勇賣力的干活,不禁玩味一笑。他點頭探究著方沐顏的眼神,那里真誠且空洞,說道:“方廷,你在都城也是如此為元璽賣命?”
他看著方沐顏用著那一雙涼薄的雙眼望著自己,神情憤恨。
“六爺,您也知曉元璽。他令下廷于不顧,下廷為了朝政嘔心瀝血竟然為了區(qū)區(qū)女兒身把下廷的仕途趕盡殺絕,請您不要再下廷面前提及元璽,下廷既然在此就不會離去?!?p> 她轉(zhuǎn)身抹了一把淚,哭訴:“下廷也是女子!”
方沐顏當(dāng)著元酆面哭的梨花帶雨,讓他不禁動容。
“行了,烽火塔修繕后就回來吧!沈荇等著你呢!”
方沐顏聽后立馬喊住六爺:“六爺,下廷拜謝,還望能和沈荇托話‘小女思念萬分,切勿急躁,會速速歸來’”
元酆被喜怒言表的方沐顏木然的點點頭,曾幾何時,他也如方沐顏這般等著他妻女歸來,奈何一面的等待,卻天人永隔。
他這次默許了方沐顏的留下,失魂落魄的回了府進了祠堂,一排排的至親赫然在目。
他的父親、母親、妻女、至交,一個個倒在腳邊時,他的無助悲愴震懾胸腔。他添了壺酒上供喃喃道:“今日做了一個決定,不知是否好事,但總歸簽了一段緣?!?p> 不知是正緣還是孽緣,方沐顏在回來的途中被一群彪形大漢圍在中央,雙方持久不下。
沈荇聽到消息后,策馬趕到方沐顏的陣營。
大勇和數(shù)名工人為救方沐顏死在半路,沈荇救回來的是滿是傷痕奄奄一息的方沐顏。
誰都不知為何大勇舍生救義,數(shù)名工人拋頭顱灑熱血,只留一個滿是傷痕的方沐顏躺著回來。
婚事被擱置,方沐顏更是被沈荇接到沈府靜心調(diào)養(yǎng)。元酆派人前去查探,方沐顏所言非虛,派仵作巡查尸體,也都是刀劍傷到要害一命嗚呼。
老太太也被此等情況嚇到看望了方沐顏,只聽她緊閉雙眼喃喃自語沈荇的名號。她有些動容,女子只身前往陌生的環(huán)境施展抱負(fù)卻被元璽趕盡殺絕,不禁心疼了起來。
“元慈,留下來照顧她,女子照顧方便些。”
“母親,當(dāng)真讓我留下來?”元慈多少對方沐顏的來臨持有不懷好意之感。正如,那日下馬車的她和此時的她性格完全不一致。
“都是女人家,你留下來照顧妥當(dāng)些?!痹喜唤櫭加行┐舐?“一定是元璽那個小子干的!一個女人何至于此,何罪至死!”
“母親你別激動!”元黎在一旁看著還在昏迷的方沐顏,他蹲下來,細(xì)細(xì)把著方沐顏的脈。他知道有一種藥有假死之覺,但慢慢感覺她的體內(nèi)沒有假死之毒卻有另一種毒隨著年齡日益增長。
“朱砂曼陀羅?”
元酆聽后怔愣,二十幾年后再一次聽到這種噬人心骨的毒名,再一次心疼起方沐顏來。二十年前妻子毒發(fā)身亡正是朱砂曼陀羅,他立馬把下人轟了出去。
“元黎,快!一定要給我把她的毒徹底根治!”
沈荇聽后立馬慌了神,回頭問著元酆。
“六爺,中了此毒什么時候會毒發(fā)身亡?”
“此毒藥性極大,會讓人體熱難耐。若食了迷迭香,會爆裂致死。若學(xué)了武功,會筋脈受損。若吃了丹藥,會窒息而死。幸好她是女子,身在朝堂,學(xué)了仕途,碰到了我們。但毒藤隨著她的血液在逐漸滋養(yǎng)生長,我也不知她能活幾時?!?p> 沈荇聽后便不再言語,安靜的待在一邊看著元黎診治。
方沐顏睡了幾日慢慢回醒,才得知自己中了毒。
身旁的元黎告訴自己時也訝異了許久,她詢問之前醫(yī)館診治為何查不出來。元黎笑著搖頭,對無知的方沐顏解釋道“此毒不施內(nèi)力把脈,將無法看出,只會當(dāng)一般熱疾對待?!?p> 果然,她從小感受到熱被醫(yī)館診治都只給自己熱病相處。哀嘆一聲,仰頭靠著床榻上哀鳴:“天要亡我,我能留幾時!命小福薄,沈荇,屬實高攀了!”
她真切的閉上眼落淚了,身在異鄉(xiāng)得知病重,此刻好想至親朋交。父親、祖母、方沐,還有趙津、江煜、嚴(yán)宇英、李珂、田雍,一幕幕的畫面閉上眼真實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元慈被方沐顏流下來的淚感染,眼眶的淚也不停打轉(zhuǎn)。她知曉朱砂曼陀羅的厲害,弟妹的逝去令她懊悔無法近身,此刻也不及心中的隔閡,上前說道:“能治,此刻就去佛山找元驍。他會根治!”
“元驍……”元黎站起身望向遠方,如果要治這毒,一定要去找元驍,那元酆就一定要前去,不然他不會幫忙根治。
“元驍?”元蔚自從那日趕回來只見方沐顏一面,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此刻在這個房內(nèi)看到床榻上臉色慘白的女子,不禁皺起眉頭,這個女子很古怪,這一切發(fā)生都太巧,像是精心安排。從方沐顏下廷到沈荇贅婿接著發(fā)現(xiàn)朱砂曼陀羅再到現(xiàn)在元驍,像是在開一間密室,層層滲入。
他讓元黎離開一下,自己施展內(nèi)力一探究竟。很奇怪,藤蘿像是以方沐顏的身軀共生,這不是一時而為之。
“你父親名號是?母親喚做?”
方沐顏看向元蔚深鎖的眉心,如實回答:“父親方正霖、母親在我少時逝去?!?p> “你生在何處?”
方沐顏重重嘆息:“沒落的鄔州。”
她望著元蔚待著一絲懇求,雙手握住他把脈的胳膊說道:“盛世的鄔州您或許見過,但四爺沒見過衰落的鄔州吧!他元璽說滅就滅,我的故鄉(xiāng)隨之坍塌。您知道我心中的郁結(jié)嗎?此刻我還重病在身。死后,您定要幫幫我,幫我把骨灰撒在鄔州,行嗎?”
說著聲淚俱下,面如死灰,如尸體一般深深的向床榻砸去。
沈荇推開門端著粥進來,見狀立馬放下扶著方沐顏。
“幾位爺,若還是盤問,沈荇就得罪了。”沈荇放下元蔚的手,有些惱怒:“不管她以往何人,如今是我即將過門的內(nèi)人。倘若不診治,我就帶著她去佛山,是讓我踏火盆或躺冰窖,我一直跟隨。沈家,我大可放手帶著她一起遠離。”
元蔚聽后不禁有些怨沈荇沒有頭腦,忙附和道:“沒說不治!這樣,你去方府替她收拾幾套衣服,過倆天一起去佛山吧!我試著讓六弟去一趟?!?p> 沈荇欣喜的雙眼含淚看向元蔚的微笑,點頭,沒等方沐顏叫住他早已飛奔遠去。
元蔚把元黎、元慈支走后,關(guān)上了房門,眼底的笑意頓時收住。
“你和烏爾古吉可的后代元啓有聯(lián)系?!痹狄徊揭痪湓捵呦蚍姐孱?“你們之間靠軍營鈴來密信交往。你說,剛進入廬州的廷員怎樣才能讓元酆放下戒備心收納?一個女子,若以身相許,元酆都能當(dāng)你父親,自是不妥,要找貼身之人,但外臣豈能近身旁人?便開始順桿而攀,沈行垣,當(dāng)廷,堪重務(wù)惜才人。你利用這點心思結(jié)交人才,順勢而為。面見那日,你把早已打聽過的沈荇選了出來,幾句言語撩的眾人皆知你躊躇。你知,當(dāng)日我也在場嗎?”
方沐顏閉著眼聽著元蔚說的一切,所言非虛。她演的拙劣還是被看了出來,但不是元酆,就好辦。
“是嗎?四爺!您當(dāng)真推測的不假?若下廷是如此精明之人,為何此刻還在沈府躺著?您說下廷順勢而為,順桿而攀。下廷倒要和您說道說道,當(dāng)一個人被逼入絕境,是否要掙脫束縛逆境而生?螞蟻圈住尚還掙扎,更何況人呢?您自有打聽的門道,想必是知曉下廷是如何在都城立足,當(dāng)寒心的事處在您身上,又如何自處?下廷和您說真心話,自朝廷上他元璽棄用下官時,下廷是不甘!您大可打聽我剛?cè)霃]州時,醉的不能自已。當(dāng)吳英砍過來時,我躲都沒躲,可是硬生生挨了一刀!”
方沐顏睜開眼坐起身來,雙眼冰冷的看著元蔚,言語急切:“自那日起,我便決定,往后橋歸橋路歸路,他元璽即使召下廷回去也不會理他一眼!”
“四爺,您是將領(lǐng)。自然知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刻,您若覺得下廷還是有嫌疑,下廷大可遠離廬州,去我的家鄉(xiāng)靜靜的等待死亡,從此元性我一律不沾!”
她說道激動處,推了一把元蔚,拉開房門,看見沈荇捧著自己的衣物靜靜的站著。
“沈荇?!”她問道:“你聽了幾時?是我唐突,利用了你,過你的清凈日子吧……”
冷然間,他拉住剛要走的方沐顏說道:“等我!”
她回頭看著沈荇把他的衣物佩劍裝戴好說道:“我陪你!”
“為何!”
沈荇看了眼元蔚,又對著方沐顏輕輕一笑軟言:“我信你!”
方沐顏此刻多想聽到沈荇說,你走吧!但他卻回答我信你。
三個字令她動容且失了淚,動了心。她不禁抿了下唇,剛要開口回絕。元蔚在身后,說道:“我只選擇信你一次,倘若你不是說的那樣,你的性命我親自??!”
“來人,備馬!”元蔚呵斥一聲,看著沈荇恨鐵不成鋼的指著他憤懣:“沈家在你眼里竟如此不堪!記住,你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你們在此等候,明天啟程!”
元蔚走后,沈荇關(guān)上了門,拉著方沐顏來到床前讓她躺下,開口勸慰:“四爺就是如此,你不必介懷?!?p> 方沐顏看著眼前還在安慰自己的沈荇,她問道:“我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你若喜歡可是會遭殃的。我有讓你回到以前清凈日子的!”
沈荇挑眉看著真誠的方沐顏對自己說,他想起方才替她收拾衣物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東西,她帶著目的來到廬州,此刻不管是何居心但毒是真的有。
“你打攪我清凈日子不說,如今還讓我回到以前。你覺得還能嗎?”他讓方沐顏躺在床上休息放下他剛剛收拾的東西接著說:“第一眼看你時就無大家閨秀的樣子,點名道姓的要我?,F(xiàn)在我在你眼前,你要始亂終棄?”
方沐顏躺在床上內(nèi)心深處感到萬分愧疚,沈荇太過單純反而讓她無所適從。
“自然不會。只是,我的毒……”
她在此刻顧慮到了沈荇,沈荇一雙充滿筆墨香氣的手拂過她臉龐,用著那張晶瑩剔透的雙眼低眉勸慰道:“那便去解,無礙,一切有我!”
這一刻,方沐顏的心劇烈抖動了起來。她剛開始的確只是想拉進他們的關(guān)系隨意點的一個看似無關(guān)的人,而此刻她卻真的被眼前名叫沈荇的男子所動容。孤立無援的她像是找到一根粗壯的大樹想上去依靠,她的內(nèi)心苦澀原來喜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你笑什么?”
“笑我眼光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