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落雪,云層厚重,不見天光,夜幕也來的早。
野外,風(fēng)雪如刀,刮的顧閑云臉頰冰涼涼的疼,在師父家喝的熱騰騰的湯的熱力很快消散。
他抽了抽鼻子,識念調(diào)動氣海中的魂氣,按照玄霆心訣的路線,沿經(jīng)脈運(yùn)轉(zhuǎn),幾個周天,凍的僵硬的身體便又靈活起來。
魂術(shù)士就是好,最起碼,冬天,像這樣落雪的天氣就省了棉襖。
省了棉襖,干娘也就免去熬夜縫襖的辛勞了。
回頭看了眼在厚雪中趟行的三黑,薄薄的皮貼在骨頭上,肋骨一根根支楞著,羸弱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我就奇怪了,你說你都餓成骨架了,英白喂你饅頭,你怎么還不吃呢。就你這野狗,還有資格挑食呢!”
見三黑抬頭一眨不眨的看他,顧閑云沒好氣的說道,“看啥啊,就說你呢,飯不吃就算了。這大冷天,讓你留在師父家,你還不樂意,非跟著,凍死在路上,我可不管你?!?p> 三黑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嗓子眼發(fā)出一聲含糊的聲音,埋頭跟上顧閑云的腳步。
路過老頭小舟的時候,顧閑云站在過水河岸上看了眼,與天地融為一色的小舟上不見老頭的身影,想必是躲在舟里睡覺去了。
顧閑云沒去做擾人清夢的事,他怕老頭用煙袋鍋子砸死他。
一人一狗,一路相伴,總算趕在夜幕徹底降臨前,到了家。
堂屋里,人很齊全。
葛老仙,污白,樊麻子,六指,小強(qiáng)子,趙五,都在。
方桌上酒菜齊全,酒味混著菜香,引的顧閑云肚中饞蟲大動。
“葛叔,樊叔,六指叔,污白哥,小強(qiáng)哥,五哥,你們在啊。”
他笑著打了個招呼,搬張凳子,坐在趙五身邊,拿起筷子夾了口豬耳朵,吧唧吧唧吃了起來,端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呲溜一聲飲盡,舒服的打了個酒嗝。
“小二,韓先生沒管你飯,咋餓成這個樣子?!狈樽邮?。
“在師父家吃過飯回來的,但沒啥用,走了一路,又餓了?!?p> 他想起來什么似的,扭頭問趙五,“五哥,這些日子,你怎么也不去師父家了?”
“韓先生說以前的積累差不多了,又教了我一套刀法和打坐方法,這些日子一直在練習(xí)?!鳖D了頓,趙五又道,“說不定過些日子,咱們能成同門?!?p> “真的?”顧閑云驚喜,他不止為二人能成同門驚喜,還因為他聽懂了趙五話里的另一層意思。
能成同門,那趙五也能拜韓云平為師了。而想拜韓云平為師,首先要成為魂術(shù)士,所以另一層意思,則是,趙五也快凝聚出魂氣,成為魂術(shù)士了。
趙五笑了笑,點頭。
“哈哈,碰一個?!鳖欓e云端起酒杯。
趙五笑著,兩人端起酒杯碰了下,各自一飲而盡。
“小二,少喝點。回頭你干娘回來看見,有你好看?!焙透鹄舷烧f話的顧老大瞅了眼有點喝嗨的顧閑云,道。
“嘿,最后一杯?!鳖櫺《值沽吮伙嫸M,笑著道。
顧老大搖頭一笑,一副拿你沒辦法的無奈樣子。
“哪弄的狗?”污白瞥到堂屋門檻外的三黑,問。
“路上撿的野狗?!?p> “雪天吃狗肉,美啊?!狈樽訕返馈?p> “別,師父說這狗和我有緣,讓我養(yǎng)著。”顧閑云趕緊攔著,不然以樊麻子的性格,等會真會多一道菜。
樊麻子一臉可惜,看了眼三黑,“今天沒那口福了。”
“吃你的菜吧。吃著豬肉,想著狗肉,你饞鬼托生??!”
葛老仙調(diào)侃了句樊麻子,又對顧閑云笑道,“新得到的消息,聚萬客臘月二十九開拍賣會。聚萬客的拍賣會只要是魂術(shù)士都能參加,小二你到時候可以去看看,湊個熱鬧?!?p> “有什么熱鬧好湊的?”
顧閑云身子前傾,伸著筷子去夾對面的醬牛肉,聞言抬頭好奇道。
“這次的拍賣會和以往不同,聽說壓軸的拍賣品是一頭極難得的魂獸。這還沒開始拍賣呢,就引的很多魂術(shù)士覬覦,昨晚聚萬客外面一場血戰(zhàn)就是為此?!鳖櫪洗蠼忉屃艘痪?。
“魂獸?”顧閑云驚訝,隨后又釋然,“怪不得魂術(shù)士要生死相爭,原來聚萬客的寶貝是魂獸?!?p> 獸分兩種,靈獸和魂獸。
靈獸是有了靈智的獸,魂獸則是靈獸通過日積月累的修行,產(chǎn)生魂氣,有的甚至能孕育出魂珠。
靈獸如果相當(dāng)于人類中技擊大師,那魂獸則好比魂術(shù)士,可以利用魂氣,施展獨(dú)有的魂術(shù)。
魂獸與魂術(shù)士而言,是一個得力的伙伴和助力。
但靈獸想修煉出魂氣成為魂獸,比普通人成為魂術(shù)士還要難,所以也就使得魂獸成為魂術(shù)士爭相搶奪的寶貝。
不過,他自家事自家知,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心中清楚。
雖聽了這個消息,但沒什么想要拼殺爭奪的想法,因為沒那實力。
至于去拍賣會,通過拍賣贏得魂獸,那更是癡心妄想。
“怎么?不動心。”見顧閑云一臉平靜,葛老仙倒有些詫異。
“葛叔,你別和我說笑了。不動心那是假的,不過我既沒那實力,也沒那資格,所以也就不去想,免得庸人自擾。”
顧老大點頭,贊許道,“小二說的不錯,你雖已是魂術(shù)士,但畢竟修行時日尚短,實力不夠。老爹還怕你貿(mào)然去摻和,現(xiàn)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p> “不飄。很好?!备鹄舷梢残Φ馈?p> “畢竟小命要緊啊?!鳖欓e云笑著打趣了句。
放下筷子,又倒了杯酒。
“最后一杯?!彼麑︻櫪洗筮肿煲恍Γ淮櫪洗笳f話,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起身,“嘿嘿,不打擾你們閑話,我先回房間了。”
“臭小子?!鳖櫪洗笮αR,“趕緊滾?!?p> 回了房間,顧閑云并不休息,他上床盤膝,像往常一樣,通過玄霆心訣修煉魂氣,魂氣在體內(nèi)運(yùn)轉(zhuǎn)數(shù)十周天后,又拿起雁翎刀修煉四方云動。
如此周而復(fù)始,不知不覺已是深夜。
還是顧大嫂見顧閑云房間深夜依然有亮光,不放心來提醒了一句,顧閑云這才不情愿的睡下。
而修煉,總是枯燥和單調(diào)的,每天都在重復(fù),它靠的是水磨工夫,靠的是日積月累。
而時間,也便在這顧閑云這樣一天一天的重復(fù)中悄然溜走。
聚萬客的拍賣會,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為人矚目,大街小巷,豪門權(quán)貴,平民百姓,販夫走卒,仿佛整個仙源的人都知道,聚萬客要在臘月二十九舉行一場拍賣會。
以往,聚萬客每月也會舉行一次拍賣會,而談?wù)撆馁u會里的事情,說那一場場拍賣的千金豪擲,都會挑動升斗小民的興奮點。
但以往,卻從沒任何一場拍賣會,能達(dá)到如今整個仙源街頭巷尾熱議的程度,一切,只因那只魂獸。
臘月二十九,在所有人心心念念中到來。
這天,真源大道上人滿為患,摩肩擦踵。
一是臘月二十九剛好是年前最后一天集市。
二則因為聚萬客就在這條大道上。
顧閑云費(fèi)力的在人群里擠來擠去,因為他是出城,所以和整個人流逆向,突出重圍更難。
等他到了城外,下了官道,上了田野小道,饒是他如今魂氣充盈,也不免一頭汗,倒是三黑仗著瘦小,在縫隙里如魚得水,優(yōu)哉游哉。
“挑食還有這好處,沒王法了。”看了眼懶洋洋的三黑,顧閑云說道。
整了整擠的褶皺的衣服,顧閑云往大宋莊趕,還沒到過水河老頭處,就見韓云平帶著韓英白迎面而來。
“噯,小二,好巧啊。你這是干啥去???”韓英白也看到了顧閑云,笑嘻嘻道。
“巧什么巧?!鳖欓e云沒好氣,又打量了眼韓云平和韓英白,“師父,你們這是干嘛去?不會要進(jìn)縣城吧?”
“恩,進(jìn)縣城?!表n云平笑道,“今天不用修煉,跟我一起進(jìn)縣城?!?p> “現(xiàn)在去縣城干嘛?今天聚萬客開拍賣會,城里人多的不得了,都是看熱鬧的,堵的走不動。我費(fèi)了好大勁才擠出來的?!?p> 說著,他扯了扯衣衫,“師父你看我這衣服給擠的,都皺巴成啥樣了。所以,師父你要是沒啥要緊事,我看還是改天來吧?!?p> “改天可不行。改天就沒拍賣會了?!表n云平笑道,“走吧。”
“???”顧閑云連忙邁步跟上,“師父,你是沖著拍賣會來的!”
他想了想,問道,“師父,你是不是聽說魂獸的事情了?”
“恩。所以帶你去看看。”
“哈哈,師父你果然疼徒弟?!辈恢氲搅耸裁?,顧閑云一臉振奮和激動,幾乎要仰天大笑,“那只魂獸,你打算是硬搶還是競拍?”
“硬搶?競拍?”
韓云平疑惑,“為什么?”
顧閑云神情一滯,“你帶我去看看,不是想把魂獸送給我嗎?不硬搶只能競拍,難道還有第三種辦法?”
“誰說要送你魂獸了。我說是帶你去看看,你別多想?!表n云平輕輕笑了下,看了眼懶洋洋的三黑,“你這不是有三黑了嘛,還要魂獸做什么?!?p> “小二,知道什么是白日做夢嗎?就是你現(xiàn)在這樣?!表n英白嘴角上翹,眼睛彎彎。
顧閑云連受打擊,也不見心情失落,他看了眼三黑,嫌棄道,“就這懶洋洋還挑食的野狗,恐怕都不夠魂獸塞牙縫?!?p> “英白,跟緊,別走丟了。”
城門外,看著人潮在城門突然收緊擁擠一團(tuán),韓云平也免驚訝了下,“這人著實有點多。”
他對顧閑云道,“這次來拍賣會,是為了讓你長見識開眼界,所以,你負(fù)責(zé)頭前開路?!?p> 顧閑云眉頭一挑,斜看著韓云平,一副你在逗我嗎的神情。
韓云平揮手輕拍下顧閑云后腦勺,笑道,“趕緊點,馬上拍賣會開始了?!?p> 知道師父是認(rèn)真的,顧閑云臉色頓時苦了下來,看了城門一點一點往里挪的人潮,又看了眼褶皺的衣服,咬咬牙,往城門擠去。
韓云平拉著韓英白跟在后面。
三黑依然懶洋洋,邁著四只小短腿,優(yōu)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