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大門,顧閑云和趙五進了院子。
院子里蹲了七八個人正在交頭接耳,聽到動靜,紛紛轉(zhuǎn)頭,看到顧閑云,連忙起身迎上。
“小二,怎么回事?”
“小二,沈府沒難為你吧?”
“沈府怎么說的?”
小方,大游也在其中,七八人七嘴八舌,有對顧閑云的關切,也有對沈府的畏懼,糅雜一起,情緒難明。
“你們攔著干嘛,讓小二進來?!碧梦堇锏姆樽右姞睿荒偷?。
小方、大游幾人連忙讓開,顧閑云和趙五進了堂屋。
顧老大、葛老仙、樊麻子,污白、小強、六指,加上趙五,這一幫人全聚齊了。
顧閑云知道幾人等著這里,也是急切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畢竟對上沈家,換誰,心里都沒底。
他便從和樊麻子一起盯梢史瀚,到拍賣會殺了史瀚,再到今天沈家人找到門來,從頭到尾,來龍去脈,仔細說了。
末了,想了想,又把沈小樓分析的那番話也說了。
“老爹,我對不住眾位叔叔伯伯,我連累你們了。”
顧閑云情緒低落,心中很是愧疚。
從小到大,老爹他們是怎么辛辛苦苦過來的,他可是清清楚楚。
如果真的因為他的原因,讓老爹他們多年心血一朝盡毀,那這輩子,這個坎,在他自己心中,都不好過去。
“事情既然已經(jīng)做了,就別后悔,況且你也沒什么錯。”
趙五神情平靜,滿不在意。
他可是親身經(jīng)歷了小二是如何徘徊在生死線上,最后險而又險的僥幸掙回一條命來。
所以對于史瀚的事情,他覺得理所應當。
即使小二不做,等他知道史瀚就是那日的罪魁禍首,他也會想法設法的置史瀚于死地。
樊麻子站起身,摟住顧閑云肩膀,笑著安慰,“這小子,第一次見你這么積極認錯?!?p> 他一拍顧閑云后腦勺,又道,“不過這不是你的錯,要真說錯,那也是你樊叔的錯,當初不應該貪那點錢,在知道盯梢的是沈府的人的時候就該停手了。不然,也不會引出來這后面一堆的爛糟事?!?p> 顧老大、葛老仙、污白、小強、六指圍著方桌坐著,本來有些沉重的氣氛被樊麻子這一攪和,也沖散了些。
葛老仙捋了捋胡須,活了大半輩子,經(jīng)歷半生紅塵,這里就他活的最通透。
他道,“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步了,沒什么對錯,能料到后事的那是神仙,咱們做不到。就說這次,小二選擇一個人去沈府,也好,畢竟在咱們這些莽漢和沈府之間,有了個緩沖,一是小二還小,二是小二還是魂術士,對咱們和對小兒,沈府的態(tài)度明顯就不同。至于生意敗落,那都不算事,原來一無所有都撐過來了,現(xiàn)在咱爺們都還在,手里也都有些富裕,難道還能餓死不成!”
顧老大從頭就一直沒說話,一直在沉吟,聽了葛老仙的話,這才說道,“老仙這話對,只要人在,這個營生不成,那就再換一個?!?p> “不急?!鳖櫪洗蠖嗌俅箫L大浪歷練出來的氣度,此時穩(wěn)穩(wěn)當當,“也許事情沒有咱們想的那么糟糕,先觀望一下事態(tài)的發(fā)展再說。”
“老大說的是,先別著急忙慌,咱們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葛老仙點頭道。
幾人商量妥當后,便抱著以不變應萬變的心態(tài),默默關注事態(tài)發(fā)展,每日都有人在市面上把消息打探回來。
一天一天過去,顧閑云被周樂康帶回沈府的事情不脛而走,越傳越廣,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成了街頭巷尾的熱議。
各種版本也衍生出來,而其中一個最有市場的說法,就是顧老大接了單生意,是盯梢?guī)е狄乖苿Q鶴蛋的史瀚,結果派去盯梢的顧閑云被史瀚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拍賣會過后,沈家開始秋后算賬了,而且聽說顧老大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也不簡單,是仙源另一大家族指使,不過到底是那一個家族,那就又眾說紛紜了。
這種關于各個家族之間的事情,平民百姓平日最喜愛聽和說,因為平常夠不著,現(xiàn)在說一說,就感覺特滿足,特有面。
底層平民百姓純屬看熱鬧,而身在其中的幾個家族,則暗流涌動。
事情在紛亂和發(fā)酵了幾日后,周樂康親押著一名家仆,送到了吳家,說,“吳家家奴,沈家養(yǎng)了數(shù)年,今日送回,但沈家也不能平白無故養(yǎng)他,所以取他一條手臂?!?p> 然后在紫氣大道上,吳家門口,當著各家豪門權貴探聽消息的仆人面,親自斷了那名家仆的一條手臂,而后揚長而去。
吳家一直沒有開門,任憑那名斷臂的家仆在門前哀求哭訴,最后還是縣府的捕快帶人將家仆帶走,這才算收場。
本來四大家族里的沈吳兩家就不和,這下子,沈家計勝一籌,拔出了吳家安插的間諜,讓吳家落了個冷血無情的壞名聲,一時間,此事更是鬧的沸沸揚揚了。
在所有人看來,此事似乎告一段落,但顧閑云聽了消息后知道,對于他們這些等待的人來說,卻等待出了一個最壞的結果,因為吳家,很有可能把這份仇恨記在他們的賬上。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顧閑云、顧老大他們,就是被殃及的池魚。
……
“最近杜老西突然就發(fā)瘋了,咱們仙臺、仙源的不少人全部被杜老西的人打傷。”
樊麻子把刀當啷一聲放到放桌上,掃了一眼顧老大、葛老仙、六指、小強、趙五,最后目光落在污白身上,污白左手打著繃帶,吊在脖子上,右腿也被敲斷,胳膊下拄著拐,“污白胳膊骨折了?!?p> 本就白凈的污白,此時臉色更加蒼白,他看了眼自己的傷手斷腿,眼神清明平靜,“還好,養(yǎng)個幾個月就好了?!?p> 他眼眸掃了眼幾人,又道,“我看這次杜老西和往常不一樣,后面應該有人撐腰。這次和我們交手的人里,很多都是生面孔?!?p> 不待幾人問,他又道,“這些人的來歷,我讓手下人打聽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下,苦笑,“吳家的人。”
“吳家?”葛老仙神色一緊,“沈、齊、林、吳的吳家?他們在支持杜老西?”
“那就沒錯了。”
聽了污白的話,樊麻子握了握方桌上的刀,“沈家周管家送到吳家的家仆,我去看了,正是史瀚那次事情的主顧,他應該就是吳家埋在沈家的釘子,因為小二這檔子事,以為咱們出賣了他,他自己沒有穩(wěn)住,暴露馬腳被沈家揪出來了。而沈家對吳家做的事,落了吳家的面子和名聲,吳家理虧,只能吃啞巴虧,但這氣,就撒在了咱們身上?!?p> 樊麻子這一通分析,合情合理,但顧老大他們卻憋屈了,被殃及的池魚?。〕闪藸奚妨?!偏偏還沒有辦法!
顧老大站起身,神情狠絕,如同逼到絕境的野狼,“吳家不敢明目張膽針對咱們,反而借杜老西的手來打擊咱們,估計也是因為現(xiàn)在吳家的風評太不好了,迫不得已,以這種方法出出氣,既然如此,咱們就當做不知道吳家,就懟上杜老西,跟他干!”
“老大說的對。管他是誰,怕個鳥。”
樊麻子眼神似藏著火,握刀跟著起身,瞥了眼坐著的幾人,“幾位兄弟,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干唄!”
“穩(wěn)當了幾年,杜老西以為爺們提不動刀了,這次得給他個狠的教訓!”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憑著一腔孤勇和熱血打拼的時候,那個時候是為了打拼出一份家業(yè),而現(xiàn)在,則是為了守住它!
“老爹,算我一個!”
堂屋門口,顧閑云靜靜的立在那兒,雁翎刀抗在肩上,眸子清亮,笑了笑,“老爹你可別攔我,這事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個不受控制的樣子,本來我就有責任,叔叔們疼我,不怪罪我,但我不能不知好歹,我如果不做點什么的話,心里堵得慌?!?p> 顧老大、樊麻子、葛老仙、污白、小強、趙五一起看著瘦削的顧閑云,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在他們眼里一直是孩子的小二,現(xiàn)在也是個少年,是個能抗事的男人了!
顧老大看著他,目光慈愛而自豪,“老爹不攔你,不過到時候,刀劍無眼,你自己照顧自己,別給其他人添麻煩。”
“放心吧,老爹?!?p> 顧閑云扛著雁翎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一掃之前的失落和郁結,“你可別忘了,我現(xiàn)在可是魂術士!”
“六指,你馬上去給杜老西那邊傳個信,今晚,在真源大道,一決勝負?!?p> 顧老大眼中綻出一抹鋒芒,“不管是吳家,還是杜老西,恩怨今晚通通了結,晚上生死由命!”
……
城東,杜府。
杜老西的府邸位于王臺路,和紫氣大道緊挨著,當初選這里的時候,就是為了借點紫氣大道的貴氣。
奔六張的杜老西覺得,當初自己的決定,英明無比,這不,貴人終于上門了。
東跨院,杜老西站在院門口,看了眼原本熟悉的院子,但卻不敢輕易的跨入,他對院子里或坐或站,或練習武藝的侍衛(wèi)們拱了拱手,態(tài)度恭敬,甚至帶著點討好,“各位好漢辛苦了,這是我杜某的一點心意,還請各位好漢笑納?!?p> 說著話,他對身后一托著托盤的下人一示意,那下人托著托盤上前,他揭開托盤上蓋著的紅綢布,只見托盤上面整整齊齊碼著二十錠銀子。
侍衛(wèi)有十幾人之多,剛好夠分,他們見了,紛紛喜笑顏開,其中應該是一頭目,氣息彪悍,他上前接過那托盤,笑道,“杜老板客氣了。沒什么辛勞不辛勞的,都是聽咱家吳老爺?shù)姆愿懒T了?!?p> “封修兄弟這話是,咱們都是聽從吳老爺?shù)姆愿?。哈哈,等顧老大手下所有的盤口街道都被我接受了,到時,杜某還有表示?!?p> 杜老西見這人接過銀子,笑容更加燦爛,“顧老大那邊送信來了,今晚真源大道對決。各位好漢,今晚可就靠你們了!”
封修也笑著,渾不在意道,“顧老大那幫人對付一般人或許還可以,但對上咱們,可還不夠格?!?p> 封修他們這些人也有他們的驕傲,雖然他們還不是魂術士,但他們的技擊之術,在普通人里已至巔峰,不然也不會成為吳家的侍衛(wèi)。
但當他們面對官府的時候,依然會不由的退縮,雖然官府的捕快里只有捕頭金侯虎是魂術士,而且是僅僅一轉(zhuǎn)修為,但他們背后站著的可是整個朝廷。
明目張膽斗毆傷人,擾亂秩序,官府可是要拿人的。
所以,顧老大的傳信,正和他們胃口。
“那是,那是。封修兄弟對付顧老大,那是手到擒來啊?!?p> 杜老西又恭維了幾句,然后脖子向正廳的方向抻了抻,看了眼關著門的正廳,低聲道,“鄒先生在屋里呢?”
封修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正廳,聲音也不自覺的壓低,“鄒先生已至一轉(zhuǎn)魂術士巔峰,已經(jīng)觸摸到二轉(zhuǎn)的坎,說不定不日就要突破,差的就是個契機。不是聽說顧老大手下有一人是魂術士嗎,鄒先生主動請纓,想要以那人的血,來促成此次突破?!?p> 封修話里透著血腥,杜老西聽的心顫,他不自禁腰背又低了幾分,魂術士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煞星。
雖然口中鄒先生不在面前,他依然連忙連聲恭維,道,“鄒先生睿智,今晚一過,我看,鄒先生定然能成功,那人也不過剛成魂術士不到一年,肯定不是鄒先生對手。我在這里就先祝賀鄒先生突破二轉(zhuǎn)魂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