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唐鎮(zhèn)邊緣,靜靜坐了片刻。
顧閑云這才起身,在一覽無余的田野中奔向一里之外的那處村落。
身影在田野之中,如輕煙飛掠。
體型如小山般的三黑,奔行氣勢驚人,偏偏悄無聲息。
不大會兒,來到村落。
偶有村戶還未睡下,燈火透過窗扉映出屋內(nèi)人影。
三黑循著氣味,一路繞行,來到村落深處。
一處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院落。
高墻闊院,燈火通明。
顧閑云靠在墻壁邊,識海靈臺內(nèi),浮坐在玄龜上已到塑神三轉(zhuǎn)的神識動了動,隨后飄飛而起。
一縷輕煙從他眉心倏忽而出,無形無質(zhì),離了軀體,如風(fēng)飄搖,直上屋頂。
三黑守在神識出竅的顧閑云身邊。
神識從屋頂看去,院落布局盡入眼中。
堂屋坐北朝南,左右兩間臥室。
另有東西廂房,和廚房。
院落不大,被屋里透出的光照亮。
神識縹緲,絲絲縷縷,下了屋頂,來到院落里。
不見剛剛追蹤的人影。
從堂屋關(guān)閉的門縫如霧氣流瀉而入,貼地蜿蜒,隱于燈火投射的暗影里。
微微探視,就見擺設(shè)簡單的堂屋內(nèi),兩人對坐。
都是熟人,一是司徒安,一是唐良。
桌上擺著幾碟小菜,一壺酒。
不過兩人顯然不在于吃喝,似在商議重大事情。
唐良神情肅然,司徒安神情隱晦莫測。
堂屋空間不大,可只見兩人張口,卻不聞絲毫聲音。
心知有異的顧閑云并不驚慌,稍微梭巡,便看到唐良右手邊擺放的一尊臥龍印章。
臥龍印章有淡淡碎光流瀉,充斥在二人周圍,形成了一個小的結(jié)界,隔絕了聲音。
兩人交流越來越快,然后突然誰也不再說話。
默默對視了片刻,唐良一手收回印章,一手捏訣。
堂屋地面震動,一股巨大的魂力波動從地下傳來。
然后,轟的光芒閃耀。
一道巨大身影從地底鉆出,幾乎占滿了整個堂屋的空間。
巨大身影披重甲,雙手持重錘,立于唐良身后,居高臨下望著司徒安。
神將術(shù)!
看著巨大身影,顧閑云不由得想起仙源城緝魂司的人施展神將術(shù)的那次,威力巨大。
此時,神將不由分說,一錘落下。
風(fēng)聲呼嘯,山岳萬鈞。
司徒安似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不閃不避。
眼看就要被巨錘砸成肉餅。
突然有破空聲傳來,穿破門窗,嘭的撞擊在巨錘之上。
巨錘偏移,轟的落在司徒安腳邊。
地磚碎裂,桌椅震蕩。
唐良似早有預(yù)料,身影一躍,掠到神將肩頭。
“司徒安,現(xiàn)在信我的話了嗎。你只是唐塘魂魄的一個容器,一直暗中有人保護(hù)你,只要有人威脅到你的生死,暗中那人就會出手!”
神將直起身子,巨大的身軀如山岳一般,撐破屋頂,隨手一錘砸破門楣,走到院落里。
唐塘,魂魄,容器。
這三個詞,瞬間讓顧閑云覺的此次青唐鎮(zhèn)發(fā)生的事情,好像沒有那么簡單,不知是仇視唐家的勢力故意針對唐家,似乎還有別的隱情。
唐良站在神將肩頭,居高臨下,望著院落里的身影,是一名老叟。
司徒安走出垮塌的堂屋,看到老叟,又驚又氣,“咱們時常一起飲酒作畫,我一直拿你當(dāng)做知己好友,卻沒想到,你竟和別人暗中謀害我的性命。”
顧閑云飄飛而出,見院落那老叟正是白天為馬嬤嬤作畫的畫師。
畫師清癯的面容平靜無波,掃了眼司徒安,最后目光落在唐良身上。
“你怎知司徒安身邊有人暗中保護(hù)?你又怎知就是司徒安?”
這問題可有點讓人不明就里,顧閑云有些想不通。
唐良呵呵一笑,齒間仇恨刻骨。
“鬼怪魂魄先是奪舍我父親唐塘,之后為了隱藏身份,每年都會尋找一名身高體型相近的魂士進(jìn)行奪舍。在唐家客卿里,只要仔細(xì)排除,很容易就能找出那個人就是司徒安?!?p> 唐良躍下神將肩頭,落在院中,與司徒安并肩而立。
“我不止知道鬼怪為了維持唐家家主的樣子隱藏鬼怪身份,找到下一個魂魄容器后,不僅會派人暗中保護(hù),更是會在一月分發(fā)給客卿的青犀茶加入微量而不易察覺釘魂散,一年下來,累加下來的釘魂散便會讓那客卿魂魄渾渾噩噩,更便于奪舍?!?p> 他轉(zhuǎn)身對司徒安說道,“同時,這也是一種控制客卿的手段,因為客卿察覺到了魂魄的異常后,更不敢離開唐家,因為只有在青犀靈樹旁修行,才能維護(hù)魂魄一段時間的清明。想必司徒定深有體會?!?p> 司徒安點頭,“三個月之前,我便察覺到了魂魄的異常,確如唐少爺所說,漸漸陷入渾渾噩噩之中,而在青犀靈樹旁修行之后,癥狀便會好轉(zhuǎn)。我這幾月以來一直在悄悄尋找病癥來源,但卻一直沒有收獲,今日,總算是解了心中疑惑?!?p> 唐良似乎胸口憋了很多話,今日終于一吐為快。
“青犀會本是唐家舉行的盛會,但自從鬼怪奪舍我父親之后,就變?yōu)榱怂Y選魂魄容器的手段。鬼怪在當(dāng)屆青犀會選中下一個充當(dāng)容器的魂士后,就會暗中奪舍上屆青犀會選中的魂士,如此一年一換?!?p> 畫師靜靜傾聽,許久,開口,“唐少爺隱忍許久了,不容易??赡悴皇窃缇椭肋@些了,唐塔也早就開誠布公的和你談過了吧,以前都能和平共處,今次,卻為何不能了?”
唐良垂在身側(cè)的手掌握拳,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鬼怪以我妹妹性命要挾,我怎會忍他這么久。況且,若不是青犀靈樹幻化的精魅鐘情與我,令需要青犀靈樹助長修為的鬼怪投鼠忌器,恐怕,我和我妹妹早就沒命了?!?p> “所以,這次唐大小姐突然消失不見,讓唐少爺沒了顧忌,以為可以和唐塘掰掰手腕了嗎?”
畫師雙手負(fù)后,神情悠悠。
“先殺了你,再讓司徒安躲避一些時日,如今鬼怪正是需要進(jìn)行奪舍的日子,沒了司徒安這個容器,他若不想魂飛魄散,只能奪舍其他人,事起倉促,為了保險起見,他肯定不敢找境界修為強(qiáng)橫的魂士奪舍,這樣一來,實力定然大打折扣。”
唐良早已有了計較,緩緩說來,不疾不徐。
“而且這段時日,因為青犀會,魂士聚集,他奪舍魂士,到時說不定就會有被人發(fā)現(xiàn)有鬼怪出現(xiàn)青唐鎮(zhèn)。鬼怪,可是魂士的共敵!”
畫師搖頭失笑,“你還要殺我,就這么有把握?”
“我猜到你的修為大概四轉(zhuǎn)左右,我和司徒安皆是四轉(zhuǎn),我們兩人對你一人,足矣?!?p> “呵,你們兩人對我一人?”
畫師偏頭,看向東廂房屋頂,“下來吧,早早解決了事。唐塘還等著司徒安呢。”
畫師語落,一道人影從東廂房屋頂飄然落下。
人影落在畫師身旁,瘦高的身材,面容漠然。
顧閑云看著這瘦高的身材,心中暗道,這不是剛剛追蹤的那人嗎?怪不得沒見到他,原來是躲起來了。
自己是跟蹤他而來,那他是跟蹤唐良還是司徒安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