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嫤漫不經(jīng)心道:“從狗嘴里討飯,的確不容易討到。”
芷墨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當即緊張的朝四周瞧了瞧,待確定周遭并無異樣之后,她額頭才后怕的漫出了一層冷汗,低道:“小姐莫要再說這些嚇奴婢了,王爺不是個善人,小姐千萬莫要再得罪王爺了。”
葉嫤神色微動,并不言話。
只是片刻之際,芷墨腹中開始餓得咕咕的叫。
她終是稍稍的站起了身來,芷墨緊張道:“小姐做何?”
“去為你拿些吃的?!比~嫤回得自然,說著,便踏步朝屋門的方向行去。
芷墨急忙跟隨在后,“小姐要去哪里拿吃的?奴婢不餓的,小姐還是莫要出去了,我們在這楚府人生地不熟,且又不得王爺待見,萬一發(fā)生什么事……”
“沒事,我自有分寸,你莫要擔心,呆在屋中等我便是?!辈淮颇笤挼莱觯~嫤便已出聲寬慰,眼見芷墨仍要跟來,她再度回頭朝芷墨寬慰兩句,直至將芷墨說得停下腳來,她才踏步出屋。
屋外,皎月如盤,月亮的清輝與廊檐上的燭光交相輝印,再加夜風將周遭樹木吹得沙沙作響,襯得周遭氣氛越發(fā)的靜謐安然。
葉瑾立在廊檐上,四方觀望,只見周圍的廊檐小道四通八達,方向各異,一時之間,倒是有些分不清方向。
而待仔細凝望一番,便見對面的客房燈火通明,該是平樂王的屋子無疑了,且那屋子無聲無息,毫無動靜,也不知那平樂王在屋中做何。
此番出來,目的有二,其一是給芷墨找吃的,其二是想探探楚宅的地形,只因平樂王對她態(tài)度越發(fā)冷淡,連吃食都不愿再給,如此一來,保不準平樂王會突然要她性命。是以,在平樂王還未真正動殺心之前,她務必得找好退路。
心思至此,葉嫤瞅準了方向,朝廊檐左側(cè)行去。
而待行得不遠,葉嫤便遇上了一個家奴,詢問了楚府后廚的方向,眼見葉嫤衣著不凡,且又知曉自家大少爺歸府之際帶了幾個重要客人,家奴心頭有數(shù),對葉嫤也是恭敬熱絡,竟是親自要領葉嫤去楚府后廚。
葉嫤并未拒絕,言謝之后便隨家奴一道往前。
奈何一路上,家奴不住的回頭朝葉嫤掃望,葉嫤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半晌之后,忍不住問:“你可是有話想對我說?”
家奴被葉嫤言中了心思,頓時有些羞澀與歉疚,待得強行按捺心神一番,才恭敬朝葉嫤問:“請問,姑娘也是京中人士?且與我家大公子極為相熟?”
葉嫤漫不經(jīng)心點頭。
家奴又問:“姑娘家中是做何的?可曾有婚配,與我家大公子關(guān)系如何?”
葉嫤挑高了眼角,這話怎么聽著像是要查她的身份與家室?
“這些與你有關(guān)系?”葉嫤不答反問。
家奴怔了怔,面色越發(fā)的有些羞愧,忙道:“望姑娘見諒。奴才乃老夫人身邊的婢子,今日老夫人在府門見得姑娘隨大公子一道來了府中,對姑娘極是好奇,老夫人本打算明日專程與姑娘敘敘,但此際奴才既是遇上了姑娘,便想提前替老夫人對姑娘問問話?!?p> 是么?
葉嫤沉默下來,并未立即言話。只是心思稍稍一轉(zhuǎn),自然也是心頭了然。
所謂家中的長輩歷來是擔憂小輩的婚嫁問題,是以,說不準那楚府老夫人便將她葉嫤當做了與楚凌軒有染之人了。
她眉頭微蹙,正要朝這家奴稍稍解釋,不料到嘴的話還未言出,不遠處突然揚來了一道挑高的嗓音,“葉嫤?!?p> 熟悉的嗓音入耳,頓時將她到嘴的話壓了下去。
葉嫤下意識循聲望去,便見路旁不遠的涼亭中,正有一男一女對坐,那男子滿身的錦袍,額頭纏著紗布,燈火下的面容極其柔媚俊麗,風情妖嬈,而那亭中的女子,面容姣好清秀,正愕然的朝葉嫤凝著。
花前月下,亭中對坐。如此瞧來,楚凌軒是狗改不了吃屎,剛?cè)氤遗f宅,便與女子勾搭上了。
葉嫤心生淡諷,對他的喚聲故作未聞,回頭過來,繼續(xù)往前。
卻是足下剛行幾步,亭中的楚凌軒突然沖出來攔在了她面前,“你為何不理小爺?”
他嗓音極其的哀怨,眼角還掛著淚,嘴里噴出濃濃的酒味,目光也迷離恍惚,該是醉得不輕。
“表哥。”正這時,那亭中的女子也小跑盈盈的出來,站定在楚凌軒身邊,試探的想要拉楚凌軒,哪知楚凌軒突然一把扣住了葉嫤,順勢將葉嫤拉在了他身邊,扭頭朝那女子勾唇而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若溪,表哥方才對你說的那些,都是玩笑話,你也莫要當真。你看,這才是表哥喜歡的女子,她叫葉嫤,雖長得不好看,身材瘦不拉幾,也沒你善解人意,但表哥是喜歡她的?!?p> 葉嫤額頭頓時冒出黑線,緩緩朝楚凌軒望來,楚凌軒驀地轉(zhuǎn)頭迎上她的視線,那雙朦朧醉態(tài)的雙眼頓時卷滿了濃烈的哀求。
葉嫤怔了一下,從不曾見過這般模樣的楚凌軒,仿佛心都快要痛得碎裂一般。
這是楚凌軒第一次求她。
她神色微動,心頭權(quán)衡一番,并未言話。
只是楚凌軒這話頓時惹得那引路的婢子差點驚掉下巴,連帶那滿身粉蘭得女子表妹也是滿目震撼,表情失態(tài)。
表妹不可置信的將葉嫤凝著,片刻之后,才垂頭下來,朝楚凌軒道:“表哥找到心儀之人,若溪真心為表哥高興。只是以前一起玩耍之際,本以為表哥會一直陪著若溪,保護若溪,沒料到表哥也會有真正離開若溪的那天。若溪在此,提前祝表哥與這位葉姑娘幸福了?!?p>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楚凌軒松了葉嫤的手,一直將表妹離去的方向凝著,望眼欲穿,待得表妹徹底消失不見,他才回神過來,兇神惡煞的朝在旁僵立的引路婢子吼去,“滾!”
婢子渾身一顫,拔腿就跑。
葉嫤大概是看出了一些眉目來,卻也不打算拆穿,正要一言不發(fā)的踏步而走,不料楚凌軒突然蹲身下來,大哭起來。
葉嫤故作未聞,繼續(xù)往前。
楚凌軒帶著哭腔的道:“你沒瞧見小爺在傷心么,竟然就這么走了!你這女人的心是石頭做的么,不懂憐香惜玉么?”
葉嫤停下腳來,回頭觀他,“凌軒公子是嬌花么,需要我來對你憐香惜玉?”
“小爺比花還好看?!比~嫤抬手扶額,沒法茍同。
“那你說你到底嬌不嬌弱?”
楚凌軒抬頭朝她望來,淚眼婆娑,“小爺都這樣了,你還有心調(diào)侃小爺,沒瞧見小爺失戀了么?小爺?shù)那嗝废矚g上了別人了,若溪不愛小爺了,小爺難受你沒瞧見么?”
“天下何處無芳草?!比~嫤極為難得的勸慰。
楚凌軒反應極大,哭得更兇,“你這石頭懂個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此番來這汴京,雖是為了尋柳神醫(yī),但更重要的是要見若溪??扇粝粣畚伊耍灰伊?,小爺不想活了?!?p> 說完,哀痛欲絕的拔腿就朝不遠處亭子的圓柱撞去。
這傻子瘋了。
葉嫤本不愿插手,但方才那婢子與那表妹都知她葉嫤與楚凌軒在一起,若是楚凌軒撞死了,她倒得惹出一身腥來,思量一番,終是抬腳追去,一把用力將楚凌軒拉住。
“你還有沒有出息?”她低沉沉的問。
楚凌軒醉態(tài)大露,悲痛難耐,已是聽不進葉嫤的話,拼命的要掙脫葉嫤的鉗制,葉嫤目光一狠,頓時抬腳朝他猛踢,楚凌軒受痛,當即要朝地上滾去,兩手下意識扯住了葉嫤的衣袖一起往下倒,瞬時之際,他整個人恰到好處的將葉嫤壓在了身下。
葉嫤臉色陰沉似刀,渾身骨頭磕得發(fā)痛。
楚凌軒突然就呆了,愕然的將葉嫤凝著,卻又突然悲戚落淚,對著葉嫤喊了聲,“若溪。”
葉嫤心頭難得來了氣,正要將他推開,不料正這時,不遠處突然揚來一道隱忍復雜的嗓音,“王妃與楚大公子在作何?”
葉嫤下意識抬頭望去,則見不遠的路上立著的,竟是平樂王與蘇晏二人。
這回的誤會可大發(fā)了。
她心頭暗叫不好,卻也并未驚慌,僅是一把將楚凌軒從身上推了下去,起身往前,待站在平樂王面前時,彎身而拜,“楚大公子醉酒,纏著妾身不讓走,若非王爺與蘇大夫突然出現(xiàn),妾身還脫不了身,是以,多謝王爺與蘇大夫的搭救。”
她回得不卑不亢。
“愛妃以為你這話,本王會信?”平樂王終于出了聲,語氣無波,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葉嫤垂頭,并無多余解釋,“清者自清?!?p> 平樂王不怒反笑,“好一個清者自清。愛妃如此行得正坐得端,倒讓本王好生佩服。既是愛妃這般的自信與勇氣,正巧,明日本王要見汴京返老歸鄉(xiāng)的陳將軍一面,且會在汴京清風樓設宴宴請陳將軍,是以,愛妃明日親自去將陳將軍邀至清風樓吧,若是邀不來,愛妃這條命,也沒必要留著了?!?p> 葉嫤眉頭一皺,并不知那陳將軍是何許之人,正待思量,蘇晏卻已滿面沉重的朝平樂王道:“王爺,楚大公子今日像是醉了,該是他主動騷擾王妃,是以,王妃也是無辜受累之人,還望王爺見諒。且王妃終究是女子,不曾與武將之人接觸過,而邀請陳將軍這事,便讓在下去辦吧。”
平樂王漫不經(jīng)心的朝蘇晏問:“你對陳將軍三顧茅廬,可將他邀出來了?”
蘇晏面色一白,道不出話。
平樂王笑里藏刀的朝葉嫤與蘇晏掃了掃,慢悠悠的踏步往前。
待平樂王稍稍走遠,蘇晏才嘆息一聲,“王妃今日太過大意了,怎能與楚大公子如此不雅?!?p> 葉嫤淡道:“蘇大夫不是也知其中緣由么,怎還能評出不雅二字?”
蘇晏無奈的搖搖頭,“王爺最是不喜女人背叛他。王妃今日行出這事來,無論是否自愿,都是犯了王爺?shù)拇蠹?。且那陳將軍也非一般之人,比王爺更易暴怒殺人,王妃,還是好自為知吧?!闭f完,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