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鎮(zhèn)定地按了按手。
他被這些瑟瑟發(fā)抖的孩子們和女人圍在中間，就好像圣經(jīng)中帶領人們躲避苦難的摩西一樣，慈悲而平靜。
“這個世界，已經(jīng)被污染了。所有的真善美，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崩先溯p輕地開口:“這個世界的造物主，想要我們互相殘殺，如同養(yǎng)蠱一般，造就一個最為冷酷的人間兵器。孩子們，我們唯一不被這個世界污染的辦法，就是靜靜地在這里等待。在安全區(qū)內(nèi)，我們會很安全……”
“教授，安全區(qū)又縮小了??！你看那邊正在過來的毒圈，萬一，萬一毒圈沒有在我們這里停止，繼續(xù)縮小了怎么辦？”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聲音柔弱而顫抖地開口問老人。
她的話音落下之后，周圍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聲。
“是啊教授……”一個白領模樣，只不過現(xiàn)在灰頭土臉的女人絕望地喃喃開口:“那個零號，不是告訴我們最后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嗎？可是我們現(xiàn)在這么多人……”
老人用一種極為平靜的眼光看著喃喃低語的女人。他穿著一身考究的西裝，應該是那架航班上去往M城學術會議的教授之一。也正是因為他的身份和他落地時沿途一個一個地勸說少年和女人加入他的隊伍，他們才能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N港來。
現(xiàn)在這些以他為主心骨的面孔看著他，好像老人下一句說出口的話就能改變他們的命運一樣。
可老人抖了抖嘴唇，說出口的，還是最初的那句話。
“你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靜靜等待。”
“等，又要等到什么時候……”那個女人有點兒凄然地笑了笑:“劉教授，安全區(qū)的地方也就這么大。我們十幾個人，只能活一個，誰能活呢？”
其實，在這個臨時組建的小隊剛剛上路的時候，這個問題就一直存在而且并沒有被解決。
只是被德高望重的劉教授一個人壓下來了罷了。
當時他說，只有先走到安全區(qū)，活下來的保障才能大一分。
但也并不是意味著到了安全區(qū)就是絕對的安全……無論哪一個人，從看到零號毫不留情地將那么多人丟下飛機的時候，就都能打心底里明白，在這個世界，一條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劉教授看著這些驚惶而蒼白的面孔，又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手表。
幸存者，27/100.
劉教授微微嘆了一口氣，指了指剛才發(fā)生爆炸的土坡，說：“既然你們已經(jīng)不想待在這里了。那么，你們是準備出去和他們廝殺嗎？他們下得了這個手，你們當中有誰還有能開一槍的膽子？”
一是劉教授確實為人善良，二也是因為這些人早就已經(jīng)嚇破了膽子，只要找到一個主心骨，就不管不顧地跟著朝前走。所以才會一直唯劉教授馬首是瞻。劉教授說的不錯，他們確實沒有一個敢開槍的。
換句話說，他們沒有一個敢殺人的。
“所以，除了等，沒有其他辦法?！眲⒔淌谄届o地告訴這些孩子們：“這里已經(jīng)是我力所能及，能帶你們到達的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們誰想要離開，我也不會阻攔。但只要還在這里，跟我們大家一起，就不能夠傷害任何人?！?p> 悄悄摸摸潛伏到了離劉教授這批人只有幾十米距離的油罐后面的顧盼，覺得自己的心情有點兒復雜。
不能說他們蠢，也不能說他們對。
人的本性，本來就是抱團生存。在孤島荒野上的逃殺中，越是弱小的個體，就越是迫切地想要尋求團體的庇護。只有對自己有著強大自信心的人，才會有成為獨行俠，或者說，才有開槍的勇氣。
和平年代，一般人，誰又會有這么強大的內(nèi)心呢？
那個白西裝男差點扔雷炸死顧盼之后，又迅速換了位置。顧盼現(xiàn)在不能確定白西裝男到底在什么位置，但她手里起碼有兩把槍，防具和藥也不少。如果真進了決賽圈的話，她的勝率很高。在不知道其他幸存者的情況下，白西裝男現(xiàn)在就是顧盼假想敵名單上的NO.1.
“不要溫順地走進那個良夜……”
劉教授摘掉了眼睛，細致地用西裝口袋里的方巾擦拭了一下鏡片，正襟危坐地在集裝箱旁邊坐著?？梢呀?jīng)有人悄悄地起身離去了。
那個之前想要去撿集裝箱上面的槍的男孩子，悄悄地轉(zhuǎn)了身，拾起那把不是通訊器提醒、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型號的槍。轉(zhuǎn)身離開了這些由驚惶慢慢轉(zhuǎn)向平靜的面孔。
劉教授的眼皮猛地抖動了一下，卻并沒有開口阻攔這個拿著槍離開的男孩子。
他平靜地注視著這個拿到槍之后，臉上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貪婪與飄飄然神色的男孩子。
在男孩子轉(zhuǎn)身沒入集裝箱附近的庫房中不過數(shù)十秒的時間，空氣中又劃過一陣尖銳清脆的槍聲。
女人們驚恐的低呼聲之后，劉教授閉了閉眼睛。
毒圈又一次開始縮小。
灰白色的霧氣沿著N港的邊緣向里側縮進。無論是山坡還是廠房，都已經(jīng)被蔓延的毒霧所覆蓋。
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幾百個集裝箱所在的這片空地。
它被一片移動時灰白色、停下時卻好像閃爍著五彩光芒的霧氣所包圍。
顧盼躲在集裝箱旁邊的油罐后面，她也聽到了剛才那一陣從庫房中發(fā)出來的槍聲。手腕上的通訊器存活人數(shù)也從27跳動到了26.
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縮小的毒圈了。第一波毒圈的毒性尚小，如果補給品夠和運氣好的話，還能從第一個毒圈逃到安全區(qū)去。可越往后、毒圈越縮越小，能夠在里面存活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26、25、24……
一晃神的功夫，通訊器上的數(shù)字又減少了三個。沒有槍聲，應該是倒在了安全區(qū)以外的地方，被活活毒死。
顧盼低頭看了一眼，幸好，那個代表隊友的綠點兒在毒圈開始縮小的最后一刻踏入了狹小的安全區(qū)。
說是狹小，其實也還有將近一個操場那么大的地方。江淹應該是從頭到尾沒有換過方向，直接沿著大路從廠房走了過來。
江淹離顧盼大概只有五十米的距離，發(fā)了條短消息叫他自己找地兒藏好之后，顧盼就全神貫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決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