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時分,寂靜的詭異房子,飄蕩著男人壓抑的哭聲,空氣沉悶的夜晚,讓人脊背發(fā)麻。
聲音是從儲存室傳來。
許覓穿著絲綢睡衣,頭腦發(fā)漲的赤腳站在儲存室外,手里夾著綠摩爾香煙,淡淡的薄荷味,能讓她冷靜。
整整三個月,她被這個不知是鬼是幻覺的男人折磨了三個月。
從深夜偶然出現(xiàn)的腳步聲,到憑空現(xiàn)身的年輕男人,許覓頻臨崩潰。
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xiàn)象,讓人開始迷茫,或許是她工作壓力太大,產(chǎn)生了幻覺。
客廳墻上一個老式時鐘滴答滴答的響,撓的人心煩。
她吐了口煙,隔著煙霧看向時鐘下的電子日歷表,雖然老舊,卻依舊能用。
12月30日?今天不是8月16日嗎?鐘壞了?
她沒多想,一根煙的時間很長,意外的沒能讓她冷靜。
“shit!”
她握著門把,大力擰開,男人的哭聲無限放大,鉆進她耳朵。
儲存室不大,堆放著她不常用的文件,按開燈關,屋內(nèi)瞬間亮堂。
角落坐著一個白衣黑褲的年輕男人,肩膀因為抽搐而上下晃動,縮成一團的剪影,像被世界拋棄的野狗。
哭聲漸小,他從腿間抬起頭,濕潤的眼眸黑亮陰沉。
正常人見到這些,也沒一個好脾氣。
“操!“
恐懼被怒火取代,她隨手拿起一份文件,朝他扔過去,不解恨,搬起一個大箱子砸過去。
啪啪亂響,文件穿過他的身體,散落在地上,他像另外一個空間,隔絕了一切。
夜?jié)u漸亮了。
慘白的光線中,他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許覓一個人在儲存室待了很久,透過男人消失的方向,不知想起了什么,細長的眼,麻木空洞。
悅心咨詢室。
前臺的招待人員,仍是一成不變的微笑。
“許小姐,趙醫(yī)生已經(jīng)在等您了?!?p> 周末返程的人多,許覓晚到了,沒有一絲歉意,表情冷淡。
前臺小姐已習慣,將她引進辦公室就退了出來。
夏蘭替她預約的業(yè)內(nèi)有名心理醫(yī)生,她排斥卻愿意接受,壓抑久了,她也希望逃脫窒息。
辦公室有鳶尾花的花香,能讓人放松心情。
“喝咖啡,還是水?”
趙醫(yī)生一身白大褂,身材欣長,三十多歲的男人,正是散發(fā)魅力的時候。
一晚上沒睡,許覓有些昏昏沉沉,她說:“咖啡吧?!?p> 趙醫(yī)生端著咖啡放在她面前,坐在她對面的真皮椅子上,他喝的是水,寡淡無味。
“昨晚沒休息好?”
醫(yī)生的觀察能力就是好,再多的粉也遮不住疲憊。
她喝了口濃郁的咖啡,點了點頭。
“最近很忙嗎?”依照慣例的開始閑聊,實則是一步步引導。
許覓笑了笑,她五官秀麗,今天畫了淡妝,人也精致不少,她挑眉:“還行?!?p> 趙醫(yī)生不在意她的敷衍,問了一些常規(guī)問題,她打太極一樣,回答了跟沒回答一樣。
“最近還有沒有見到奇怪的畫面?”
終于真刀實槍了,一席閑聊下來,確實讓她放下一些警惕,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擅長引導。
她抬起眼,笑了一下:“昨晚見到了,他在哭。”
“你有什么感覺?”
許覓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她看到那個虛幻的人哭有什么感覺,她能有什么感覺?又與她無關。
她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反正她都快被歸納為精神分列綜合征。
她放下咖啡杯,雙手交叉疊在膝蓋,神色輕松,但在趙安勛眼里,這是自我保護的行為,不愿剖析傾述。
“沒感覺,就是煩,擾我清夢?!彼穆曇羝届o如水。
趙安勛看了她一眼:“你有沒有想過因果?”
許覓瞇眼:“你不是不相信鬼神嗎?”
“也許你更愿意相信?”趙安勛沒有了公式化的微笑,眼神犀利。
許覓靠在沙發(fā)背上,仰著精致的臉,冷笑:“怎么?真要送我去精神病院?趙醫(yī)生對患者的信任很薄弱,應該轉(zhuǎn)行了?!?p> 趙安勛:“精神分列到達一定程度,是有攻擊性,而你更愿意相信這是鬼神,而不是神經(jīng)問題?!币娝裆桨l(fā)冷,他扯嘴笑了笑:“我是醫(yī)生,對患者的信任建立在金錢之上,我更愿意自己掙這份錢,而不是將你送去療養(yǎng)院?!?p> 許覓站起身,拿起沙發(fā)上的手包,“趙醫(yī)生的研發(fā)該更加深入才行,不然不值這個價。”
趙安勛將藥推過去,眉眼不經(jīng)意的掃向她的手腕,昂貴的手表無意間露出了那道疤痕,他收起眼:“每晚一粒,下周不要遲到?!?p> 安神藥,毫無作用,可許覓不想再待下去,將藥裝進包里:“下周再說吧?!?p> 手剛剛放在門把上,趙安勛不徐不緩的聲音傳來:“逃避過去,永遠擺脫不了現(xiàn)狀。”
他很滿意的看到女人的身影瞬間僵硬,但很快她轉(zhuǎn)身笑了一下:“看來我對趙醫(yī)生的能力評估有一些偏差,趙醫(yī)生不愧是業(yè)界的口碑?!?p> “總要值這個價格,我對你已經(jīng)很深入的了解了,希望下次我們能更坦誠。”
許覓沒有再說話,拉開門走了。
出了電梯,吸了一口灼熱的空氣,她按了車鎖鍵,坐在駕駛座上,沒有立刻走,她出了一會神。
看到他哭有什么感覺?
他的哭聲太沉重了,像壓抑的野獸,又像可憐的野狗,說不上來,又或許,真的是她的精神有了問題,一切不過是她心理壓抑的縮影。
但也僅僅是一個縮影,還沒有到發(fā)瘋的程度。
她沒有瘋,她很清醒。
扭動車鑰匙,踩油門,走了。
假期兩周,她在酒店待了五天,男人出現(xiàn)的頻率不固定,大多聚集在雙休日。
今晚周五,她回到了頤景小區(qū)。
朦朦朧朧中,有輕微的響動,許覓睡的輕,沒一會就抬起眼皮,摸出手機。
凌晨12:30。
她皺了皺眉頭,鼻翼輕動,一絲鐵銹味飄來,很淡,卻能捕捉到。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木地板上,七十年代的老房子,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平常時,倒也聽不清,今晚卻格外明顯。
復式樓格局,樓上兩間客房,一個衛(wèi)生間,西邊的屋子有微弱的光芒,許覓清楚,那是幻覺,關了電源總閘,那里偶爾也會亮起燈。
一步步上樓,脊背飄來一陣冷風,鼻尖的鐵銹味越來越濃,變成了無孔不入的血腥味。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虛掩的門。
西邊屋子偏暗,白熾燈亮白,平添一股冷梢,光將每個角落照的一清二楚。
地上有血延綿而來。
許覓心咯噔一聲,順著流動的血跡,落在了室內(nèi)的一張大床上。
男人筆直的躺在床中間,一成不變的白衣黑褲,屬于年輕男人的纖長手臂垂在一側(cè),手腕被鋒利的刀劃開,格子床單染成了血紅,像在他身下開出一朵紅花。
驚悚恐怖。
他胸部劇烈喘息,整個頭被罩在透明塑料袋里,系了個死結(jié),像是厭煩血流的太慢,不惜兩種死法疊加。
許覓驚愕許久,等她回神時,全身止不住的顫抖,這一切太真實了,真實到他急促的喘息,刺鼻的血腥,絕望的死寂。
“你他媽到底是誰!滾出我的生活!。”
癲狂失控,再也克制不住,她沖著漸漸無生氣的男人咆哮。
寂靜的夜晚,除了她的聲音,沒有人回應她。
她猛地爬上床,一次次想要解開他脖子上纏住的塑料袋,一次次的穿過他的身體,無濟于事,這一切太瘋狂了。
許覓抱著頭,大腦疼的裂開,已經(jīng)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就在她歇斯底里的時候,透明袋后的那雙眼睛動了動,直直看著她。
她猛地一驚,那雙眼睛仿佛噙著旋渦,吸附她的靈魂,將她死死定在原地,沉淪。
“你別死!要死滾遠點,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折磨我這么久!滾!滾!。”
血已經(jīng)流盡,男人眼孔突出,死死盯著她。
許覓驚恐的摔在床下,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間,抓著電話,點了好幾次,才順利撥通夏蘭的電話。
夏蘭是她的發(fā)小,她現(xiàn)在唯一能依靠的人。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許覓崩潰痛哭。
“夏蘭,夏蘭,你快來,我受不了,他死在了我面前,他死了,就那么看著我,夏蘭......?!?p> “發(fā)生什么事了?許覓!”
“他死了......死了......?!?p> “許覓,你冷靜點!別怕!我馬上來!”
夏蘭睡意一掃而空,一邊安撫,一邊穿衣拿車鑰匙。
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半個小時就趕到了頤景小區(qū)。
夏蘭很多年都沒見許覓哭過了,這樣的失控只在三年前出現(xiàn)過。
她用許覓家的備用鑰匙打開了門,屋內(nèi)很黑很靜,只能辨別細微的哽咽聲,像是哭累了。
尋聲而去,就見許覓蹲在床邊,長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早沒了平日的冷靜。
“夏蘭,你來了?!?p> 夏蘭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將她抱在懷里,拍著她瑟瑟發(fā)抖的脊背:“許覓,我來了,你怎么了?做噩夢了嗎?別怕。”
“夏蘭。”淚涌了出來,她搖了搖頭,對夏蘭說:“我可能真的病了,從三年前就病了,我不應該活著,應該在那晚就死掉?!?p> “許覓!”夏蘭抓緊了她手腕,細膩的皮膚上有一道突兀的刀疤,那是鋒利的水果刀留下來的。
這幾個月她沒少替她奔波,驅(qū)鬼大師,驅(qū)魔大師,就差沒跳大繩,心理醫(yī)生也找了不少,上次那個大師怎么說來著。
說她是個離死亡很近的人,會看到不干凈的東西,這是迷信的無稽之談。
夏蘭循循善誘的問:“許覓,你說誰死在你面前了?又看見幻覺了嗎?”
“我分不清了,分不清,他割腕窒息而死,手腕的刀傷跟我一模一樣,從內(nèi)側(cè)滑過去......。”
“別說了。”夏蘭咬牙:“我現(xiàn)在上去看看,是神是鬼,我倒要看看?!?p> 等夏蘭從樓上回來時,表情更加痛苦,許覓知道,樓上一點痕跡也沒有,夏蘭的表情告訴她,她病入膏肓了。
真的是這樣嗎?為什么那么真實,他的氣息,他的眼,像是一把刀子,割入了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