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陸浮生做完早飯就去了學校,許覓昨晚臨睡前接到了文瀚的電話,約在了茶坊,距離頤景小區(qū)半小時的車程。
許覓出現在茶坊時,文翰早已在位子上等候,她一身絨毛針織衫,外套咖色大衣,緊身長褲,身材有料,瞬間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久等了。”
許覓放下皮包,坐在文瀚對面。
文瀚在驚艷中回神,伸出手:“你好,許小姐?!?p> 許覓回握一下,收回手。
座位靠窗,細雨一絲絲滑在玻璃窗上,西湖龍井的香味迎面撲來,茶色翠綠。
許覓沒有寒暄,直接問:“報紙呢?”
文瀚是周快報外跑的現場記者,平常見的人三六九等,對于許覓的急切,他一點也不介意。
他從手提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袋,推過去。
“周快報每年的報紙都會記錄在冊,不難找,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些?!?p> 她隨口說了聲謝謝,急切的打開文件,抽出幾沓報紙,翻了幾張,手指一頓。
2004年1月1日的報紙,上面有一塊小面積的報道,標題寫著:初中生怒殺其父,是人性的泯滅,還是現實的殘酷?
記者為了博眼球,總是用很刁鉆的詞匯,為的是效應,是金錢,而往往被扼殺的卻是受害者,或者無辜者。
她一開始就不相信陸浮生會殺了親生父親,就算是親手殺了,那也一定是有其原因,她從沒有在陸浮生身上感受一絲污點。
2003年,8月30號,陸浮生親手將父親推在一根鐵柱上,致其死亡,后面篇幅并沒有詳細報道事情經過,只簡單的描述了陸浮生的學生身份,以及家庭背景。
她又翻了后期的幾張報紙,并沒有后續(xù)報道。
文瀚一直在注意她的舉動,一個美麗的女子關注幾年前的舊新聞,這一點就足夠勾起別人的揣測。
“你是在找六年前,長橋村一初中生失手殺了其父的新聞嗎?”文瀚試探問。
長橋村是建南城很偏遠的長豐縣的一個村子。
許覓一門心思都在這份報道上,臉色跟窗外的天氣一樣陰沉,并沒有隱藏情緒,她將目光移到對面人的臉上。
“為什么后續(xù)沒有報道?”
文瀚知無不言:“這個事件當時鬧的很大,本來是要追蹤報道,畢竟引起關注度的事件,在競爭壓力巨大的業(yè)內,是很有價值的。”
他的評價闡述很真實,許覓卻聽著很刺耳。
“當年,追蹤報道這件事的是我的一個師妹,剛出大學,一心想要出點成績,滿腔熱血,起初也是為了博眼球,很多字眼都歪曲了事實,后來聽說這個孩子在殺父事情上受到嚴重打擊,心理不穩(wěn)定,在學校又被同學隔離羞辱,所以我?guī)熋媒K止了報道?!?p> 許覓調整呼吸,問他:“你這個師妹還能聯系上嗎?”
文瀚搖頭:“五年了,人間百態(tài),世風日下,有幾個記者還能堅持下來?我?guī)熋脙赡昵熬娃D業(yè)了,去了南方城市,很多年沒消息了?!?p> 許覓蹙眉,一時沒說話。
漂亮的女人遇到難題,男人總是會給予幫助,提高自己的魅力值。
“如果你很想知道當時的情況,可以去長橋村問問,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隨便打聽一下,應該會有線索?!?p> 周快報的報紙都是記錄在冊,這么快就找到這些文件,應該是花了些功夫,許覓將報紙放進文件袋里裝好,推還給文瀚。
接著,她從皮包里拿出一張信封,信封鼓起來,彰顯著金錢的厚重。
“這個你拿著?!?p> 文瀚一愣,目光從信封上移到女人寡淡的臉上,茶社開了暖氣,可她的臉猶如三月寒霜,他不由的脊背一寒。
都是社會上摸爬滾打的人,有一套心知肚明的模式。
文瀚沒有推搡,拿起信封袋掂了掂,笑著說:“許小姐,真闊綽,其實大可不必如此,你是韓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許覓沒有笑,淡淡說:“談朋友,事太多,談錢更省事。”
她拿起皮包,面容冷淡,頷首說:“再見。”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茶社的走道上,茶香沁鼻,文瀚笑了笑,還真沒見過這么冷冰冰而直接的女人。
許覓淋著小雨上了車,車上放著一把顯眼的粉色天堂牌雨傘,她出門時,陸浮生叮囑過她,她還是沒用。
怕弄臟,就像那條羊毛藍格圍巾,不知道躺在哪個干凈的角落。
許覓不喜歡記者,這類人總是一種世態(tài)炎涼的目光旁觀著別人的悲痛,毫無感情,只有利益。
人間百態(tài),世風日下,有幾個記者還能堅持下來?
堅持下來的記者,早就千瘡百孔,在欲利橫流的社會摸出了一條生存的軌道。
文瀚就是這類人。
周六,許覓去了長橋村,陸浮生連著兩天都要在公司加班,他們關系逐步熟悉親密,卻默契的保持一點距離,相互不干擾,又恰到好處的不生疏。
許覓很喜歡這種感覺,像是與他認識了一輩子。
長橋村很難找,從建南上高速,到達長豐縣,再輾轉來到長橋村,已經過去了四小時。
前幾天下了幾場冷雨,路上還濕著,大道上修著水泥地,倒也好走,越往深處走,全是黏濕的泥土地。
一路問了好幾家,甚至拐到別村,才終于到了長橋村村外。
許覓將車停在一處空曠地。
一直生活在大都市的她,沒料到長橋村這么破,并沒有防備,穿的還是細跟高跟鞋,陷在泥里,抬出來,帶起不少泥漿,鞋面早就臟的不行。
青磚綠瓦,廣闊的田野外吹來冷風,毫無遮擋。
她搓了搓手,豎起高領,往村里走。
臨近傍晚,炊煙裊裊,巷子里有狗叫聲,雞鳴聲,伴隨著幾家人扯嗓子的罵聲。
許覓一身做工精細的裝扮,一看就不是本村人,幾戶人家門口坐著吃飯的大爺,小孩在旁邊嘰嘰喳喳嚷著不吃飯。
“大爺,您好,我想問下,紀芷舒之前住在哪里?”
大爺拿眼將許覓上下打量一番,幾戶鄰居紛紛在門口探頭,滿眼好奇。
“你說誰?”大爺大嗓門問她。
許覓想著這大爺應該耳朵不好使,也扯著嗓門重復:“大爺,紀芷舒之前住在哪里?”
“紀芷舒?!贝鬆斀K于聽清了,擺手說:“不清楚......。”
“郝大爺?!币粋€五十歲的婦女從隔壁走過來,捧著吃飯的碗,擠眉弄眼,“你這啥記性嘛,紀芷舒,育才初中的語文老師,她孩子那啥了......。”
后面的話停在引人遐想處,許覓只聽出了茶余飯后談資般的嘲諷。
“你知道紀芷舒之前住哪里?”
許覓轉頭問這個一臉興奮勁的婦女,眉眼清冷。
那婦女一臉被無聊生活壓制的興奮勁,小聲問許覓:“紀芷舒早就不住這里了,你找她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