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屋宇之間,藏于深處的窄樓不復(fù)存在,剩下的只有房屋倒塌后嶙峋崎嶇的廢墟。迎著這副凄慘的景象,伊恩輕步上前。
一只水鬼伏在廢墟的磚堆上,翻找著被廢墟掩埋的血肉,嘴里一邊發(fā)出含糊的嘎啦聲,仿佛伙夫烹煮食物時哼出的小調(diào)。察覺身后的源力波動,水鬼轉(zhuǎn)過糜爛的頭顱,展示它兇狠的神色。
下一瞬,紫色蛇影光束般刺進它胸口,但未從身后穿出,而是水流般隨沖擊迸散至水鬼全身的每一寸角落。眨眼間,水鬼的身軀像從固態(tài)轉(zhuǎn)為液態(tài),撐破外面一層不堪重負的皮囊,在一聲清響之后落為黑紫色的血水。
狂靈出擊的軌跡在伊恩身后漸漸消散,從始至終他的目光不曾移動,似乎剛剛的攻擊只是下意識里的一次推搡。
荒野巫師專心望著的,是廢墟上被人用斷木條交叉立起的十字架。
十字,圣靈給予逝者安息的標(biāo)記,在夜海民間,十字標(biāo)記有可令逝者靈魂不受妖魔邪端侵擾的說法。自然,這些“妖魔邪端”中就包括野巫的妖術(shù)。
伊恩一步步走到十字架前,壓抑著不解的驚顫,他伸手抓向掛在十字架上的傭兵掛牌。
鐵章上刻印著在這里死去之人的姓名:
紗琳.雙子。
伊恩的內(nèi)心度過了良久的沉靜,當(dāng)他再一次將目光投向手中的鐵章,“亡者”的名字依舊冷冰冰地鐫刻在他眼前。
“是這樣嗎?!睅е钌畹钠v,伊恩吸了一口氣。
黑紅色的魔炎在掌心中亮起,在劇烈的炙烤中,鐵章融化成紅色的鐵水,順著伊恩掌間的縫隙留下。
與此同時,印刻在紗琳靈魂中的凰血印記帶著克麗絲施加的奴役標(biāo)記一同消散,如此,她的愿望便實現(xiàn)了,名為伊恩.夜眼的荒野巫師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其生命中。
其實,伊恩一直知道紗琳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他也知道,自己正如她想的那樣——
只要從危急的局面中判斷出對自己而言“最佳”的選項,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實行,其他一切,都是可以舍棄的次要之物。
——所有的計劃、行動,都是為了給自己爭取“最佳”的生存條件。
凡是腦袋拎得清的家伙,自然不愿意把性命全盤托付給他這樣的人吧。
這樣的自己,伊恩就像照鏡子一樣看得一清二楚。
因舍棄所造成的損失,他或許會悲傷,也可能憤怒,那些都只是稍縱即逝的感情沖動;但如果當(dāng)下或長遠的計劃被打亂,他便將為失去掌控而終日惶惶不安,甚至陷入懼亂,而這正是敗亡的前兆。
說自己懦弱也好,薄情也罷。人只有活著才能一次次變得堅強,只有顧全大局的人才能帶頭戰(zhàn)勝不可戰(zhàn)勝之物。這個道理一點也不難懂,所以他仍會如此活下去,不論下一次舍棄的是什么。
生存是殘酷的博弈,它看不懂人情冷暖,更不會讓所有人都幸福,舍棄可以舍棄的,才能確保手中抓握著希望。對于無法認同自己的生存方式的家伙,伊恩沒有與之和解的打算。
不過,既然把妹妹和孤兒院的孩子們埋在這里,就埋得再深一點啊。
短刀劃破手心,下一刻,兩道血色蛇影從伊恩身軀兩側(cè)搖曳而出,映襯著荒野巫師單薄的身形,它們粗壯的身軀分別對準(zhǔn)了廢墟兩旁的墻壁。
——并非使用蝎獅源力施展的夜幕狂靈,而是用自身魔凰源力發(fā)動的血脈靈技,其對無機體的物理破壞比夜幕狂靈高出一檔。
伊恩捏斷手掌中溢出的血流,從兩條血蛇中間邁出身形。
在伊恩走出夾道的同時,兩座樓宇的墻壁驟然崩陷,相對以往更加精密的源力操作下,血蛇在殘磚碎瓦間暴動成一片鮮紅的折影,以攻城錘般的破壞力飛速拆解著兩邊的建筑。
不出一息,兩棟三層建筑徹底轟塌,在街道上激起巨大的回響與煙塵,殘骸如石山般堆積在原本的廢墟上,將眾人的尸骨掩埋在更深處。同時,附近徘徊著的夜鬼一只只循聲而來。
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黑夜中,荒野巫師踽踽獨行。
......
返回下水道之后,伊恩按照蜜兒的路線圖,向四十五號出口移動,好去波爾多莊園尋找煉金黏土。
這一路上伊恩遇見好幾撥逃進下水道的幸存者,他們大多將不起眼的拐角當(dāng)做暫時的避難所。沒有光線的情況下,人們只能瑟瑟發(fā)抖地聚作一團,光是伊恩靠近時發(fā)出的腳步聲都能把他們嚇得半死。
偶遇的避難所中,有一處在伊恩經(jīng)過時恰巧遭受著水鬼的襲擊。受到威脅的居民們大哭小叫,在黑暗中瞎跑著撞作一團。哪怕在伊恩將這些低級水鬼輕松剿滅之后,他們?nèi)栽诤荛L一段時間內(nèi)對此毫無察覺,沉浸在自己制造的絕望氣氛中。
面對這群可憐透頂?shù)拇a頭區(qū)難民,伊恩嫌棄地挪開了目光。這些人都是在城市里無憂無慮地生活太久了,就連甜湖鎮(zhèn)的普通農(nóng)民面對災(zāi)難時都比他們鎮(zhèn)靜,不,哪怕是長燈街下面那些流浪漢和乞丐的表現(xiàn)都不至于這么蠢。
伊恩嘆了口氣,運轉(zhuǎn)起自身的源力。由于用夜幕狂靈從水鬼那里吸足了源力,魔凰源力還是充足的。于是,黑暗的甬道中,一只散發(fā)隱隱紅芒的大型飛鳥憑空浮現(xiàn)在眾人眼前,而在紅芒之后,荒野巫師的身形也逐漸顯現(xiàn)而出。
就算往這些廢柴身體里產(chǎn)下咒卵,他們那點可憐源力也很難將之孵化吧。
看著眼前那一雙雙錯愕的眼神,伊恩清了清嗓子,用不耐煩的語氣交代道:
“接下來半小時,這只鳥會跟著你們。不管你們是用這段時間去找更安全的地方,還是繼續(xù)呆在這臭地方發(fā)抖,半小時之后,鳥一定會消失,你們的死活便和我無關(guān)?!?p> 不給這些人留下任何消化的時間,伊恩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盡頭,留下的魔炎鳥找到一塊凸出的墻磚,在眾人的注視下安然落腳。
片刻之后,伊恩找到了標(biāo)注中的四十五號出口,此時距離他在街道上第一次召喚魔炎鳥剛好過去三十分鐘,第一只母體的存在感從伊恩冥冥的感應(yīng)中消失了。
根據(jù)這點可以判斷,后來出現(xiàn)的那群淵妖沒能找到并殺死魔炎鳥中的母體,也就是說,淵妖的腦袋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靈光。
這時,就像忽然接收到一大股信息般,眼中的萬象羅盤不可控制地蠕變起來,很快衍變成連續(xù)的詞句:
“來自魔炎鳥.第一咒段,為下一代種群選擇次生能力:”
“軀體液化(水鬼);”
“油膩羽毛(魚人);”
“致幻之聲(塞壬);”
“滯海游弋(淵妖.獵手);”
“溺斃之爪(淵妖.獵手)?!?
落第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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