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薄情女子癡,在這個紅顏閣里,見多了那些冷情的恩客。
紅綃帳暖,脂香奢靡。
所求不過是云水之歡罷了,又有誰會動真情呢?
妙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哀嘆了一聲。
長的好看又如何,花魁頭牌又如何。
還不是要虛情假意,討好承歡。
到頭來不過是一堆紅粉骷髏,無人收尸,無人惦懷。
“青蘿,幫我上妝?!?p> “是,小姐?!?p> ……
云袖輕擺,艷麗的紅色長裙半裹著女子曼妙的嬌軀。
眉間一點朱紅,更添嫵媚。
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下樓梯,走向堂中央的舞臺。
妙音以舞出名,姿色在這紅顏閣更是無人能及,當(dāng)之無愧的花魁。
但花魁不是任何人都消費的起的。
因此,除了接待那些一擲千金的貴客以外,每個月的十五號,妙音都要在大堂舞上一曲,來吸引那些普通的恩客。
十指纖細(xì)嬌嫩,紅色的丹蔻像一只只翩飛的蝴蝶,攜著薄紗婉轉(zhuǎn)飛舞,輕輕一拋,身上只余一件貼身長裙,香肩半露,緋色傾城。
皓腕上系著紅繩編織的鈴鐺,輕柔的擺動,鈴鐺聲,聲聲清脆,扣人心扉。
……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
臺下的男人們,雙目癡迷,神情陶醉而瘋狂。
“妙音~~”
“妙音我愛你~”
……
此起彼伏的浪叫聲不斷,癡迷的男子們放下懷里的嬌人,往前擠去,只欲離那女子更近一些。
而那些被丟下的女子則是羞惱,甚至有些嫉妒的盯著臺上的女子。
女子娥眉微蹙,神色戚戚,好似心中有無盡的煩惱和傷悲,惹的臺下的看客們一陣心疼,滿目憐惜。只恨不得能將臺上的女子擁入懷中,千般關(guān)心,萬般疼愛,使其永遠語笑嫣然,不知愁滋味。
寧致遠就是在這樣的情景下第一次見到了妙音。
一舞傾心,魂牽夢縈!
他是多么慶幸,慶幸自己的好友不顧自己的反對把他拉了進來。才讓他得以遇見自己二十歲生涯里的唯一一抹相思。
他又是多么的痛苦,愛上這樣一個風(fēng)塵的女子,他拿什么去贖她,又拿什么去說服自己的父母親去接受一個青樓女子。
一舞過后,妙音蓮足輕挪,一步一步,像踩在眾人的心尖上,惹的眾人心意難平,卻又施施然退出舞臺,消失在了樓梯的盡頭。
得不到妙音,眾人只好把心思又放回之前的紅顏身上,烈酒上喉,暖香在懷,在欲望的刺激之下,忘記也不過是一盞茶的事情。
唯有寧致遠,像是丟了魂,失了心般,全不在狀態(tài)。
“致遠兄,第一次來吧,都這樣,多來幾次,習(xí)慣了就好,妙音姑娘可不是我們這種人消費的起的,每個月能見到一次,就不錯了?!?p> 寧致遠知道這個理,也知道她和自己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情絲,應(yīng)當(dāng)趁早斬斷!
男子見寧致遠的神色有了變動,知道他已想通。便招手對旁邊的女子說道:
“來來來,鶯兒,去給志遠兄喂杯酒?!?p> 名叫鶯兒的姑娘巧笑嫣然,輕扭著身子走向?qū)幹逻h,馬上要靠近時,卻柔若無骨般的跌了下去,
但在兩人靠近的那一刻,寧致遠突然有些惡心,一把推開了鶯兒,跑了出去。
本來他以為自己對妙音的鐘情不過是美色所惑,欲望使然。
卻沒想到,當(dāng)鶯兒靠近他時,他的腦海里閃過的全是妙音在臺上那蹙起的娥眉,那絕望的悲哀。
便覺得自己的尋歡是對她的一種背叛。
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受到了強烈的譴責(zé),深深的愧疚感彌漫。
那一刻,他就知道,
這一世,他都困在了那個叫妙音的女子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了。
……
夜晚的涼風(fēng)吹在他的身上,把那股子令人銷魂的欲望吹散開來,頭腦也清醒了些。
他強忍住對妙音的思念,回到家中。
這段時間他總是做夢,夢里有一個叫妙音的女子,她蹙著娥眉在月下起舞,她的鈴鐺清脆的響著,牽引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鼓動著。
在夢里他牽起她的手,纖細(xì)柔軟,像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他的心。
他輕拂她的臉頰,將她蹙起的娥眉撫平。
看著她蓄滿憂愁的眸子……
……
醒來后他更加想她了,可心里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那是錯的,不可以!
于是,他更加努力的去學(xué)習(xí)。
他不敢讓自己的眼睛閉上,不敢讓自己的思想空閑。
因為他的心里有一個叫妙音的女子,無時無刻不在蠱惑著他。
茶飯不思也罷,輾轉(zhuǎn)難眠也罷,
終于,他病了。
害了一種名為相思的病。
病來的如此突然,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父母親慌了神,他們就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好生的教養(yǎng)著,就盼著有一天他能出人頭地,授以官職。
可盡管寧致遠有滿腹才華,一腔熱血,上孝父母,下敬師長。卻始終也入不了那些世族官員的眼。
沒有顯貴的身份,就永遠沒有出頭的那天。
這是他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的社會現(xiàn)狀。
寧父寧母以為是自己給他的壓力太大,積勞成疾才導(dǎo)致如今的情形。
卻沒想到醫(yī)師的一句“身體無恙,相思成疾?!弊寣幐笇幠刚痼@不已。
“怎么會害了相思病呢?寧兒,你喜歡誰家的姑娘,你告訴娘親便是了,就算是砸鍋賣鐵,娘也替你把她求娶過來。……你這孩子啊,你心里想著誰你告訴娘啊!娘就你這么一個兒子,怎么舍得讓你這么受罪?。 睂幠缸谥逻h的床頭,一邊擦淚,一邊關(guān)切的抱怨著。
可寧致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心里更加苦澀了。
說什么呢?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青樓女子嗎?
求娶?
可花魁的贖金不是他們這種平民子弟付的起??!
寧致遠越想越是難過,也更加絕望。
他現(xiàn)在多么希望自己根本沒有去過紅顏閣,從來沒有見過妙音。
可他心里又歡喜她,他渴望夢里與她相遇,渴望夢里那虛幻的溫暖。
寧致遠閉上了眼睛,任由寧母在她身邊哭的死去活來,也絕口不提求娶妙音的事情。
痛苦,留給自己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