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陰云消散。顧家目前只剩下一個煩惱,那便是唐氏的身體跟她腹中的胎兒。
比起顧家,寧家可謂是愁云慘淡。
寧陵橫眉立目,看著跪在她跟前的常寧,恨聲問道:“之前你家公子交代的事可辦好啦?”
常寧不敢抬頭,伏地回道:“全都辦好了,就等姑娘一聲令下?!?p> 寧陵這才滿意的點頭,望著顧家草舍的方向狀似癲狂的笑道:“等著吧,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會有什么好下場。賀銘,你既敢棄本姑娘而去,就該承受得起后果。本姑娘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隨你戲弄?!?p> 寧陵身邊的人被寧陵這一反常表現(xiàn)嚇了一跳,卻大氣不敢出。常永林是個惹不得的人,寧陵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姑娘。
原以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寧家,如今看來,寧陵從來都是為了自己。
以前賀銘心系于她之時,她是得那樣的嫌惡厭棄,在他們跟前抱怨連連。如今人家賀銘心中另有所屬,寧陵竟……
所以說啊,人心,還真是深沉如海。
寧惑此時做了個決定。
“把陵兒送去京城吧。六皇子側(cè)妃不是病故了么,陵兒剛好及笄,正是嫁人的好時候?!睂幓蟛蝗菥芙^的說到。
寧祁大驚,站出來阻止。
“祖父,”他語帶乞求,“六皇子那人不可靠。之前的六皇子側(cè)妃不也是咱們寧家的姑娘,可我們……”不僅什么便宜也沒占到,反而毀了個好好的姑娘。
寧陵是他親生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絕不允許家人用妹妹一生的幸福去換取利益。
遺憾的是寧家的人早已經(jīng)沒了主張,送走寧陵是不得已的一著棋。
寧惑看著年輕氣盛的長孫,恨鐵不成鋼之余,還嘲諷道:“若想留下陵兒也成,你明兒就去常家求親,將常永林那被休棄回家的二姐給娶了?”
寧祁震驚不已,對家人一再失望。
他氣極哀笑,質(zhì)問家人:“難道我們就沒了別的法子?六皇子側(cè)妃真是病故的?常二姑娘為何被休?你們心知肚明,卻還要逼著你們的孫子孫女入虎穴?”
寧惑壓制住躁動的族人們,冷聲對寧祁道:“身為寧家的人,這就是你們的命。你既不愿陵兒受罪,那明兒就去總督府提親。寧家養(yǎng)得活外人的孩子。”
寧可被世人取笑,也決不能失勢。
寧祁第一次意識到身為寧家人的悲哀,為寧家人的無恥感到羞愧,忍不住爆發(fā)大吼:“陵兒不會進京,我也不會去提親。寧家毀了就毀了,或許遭此一難,你們才懂思過改新?!?p> 吼完,寧祁便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寧家。
一路上,他悲哀的發(fā)覺自己沒有可去之處,也沒有能聽他傾訴之人。
漫無目的間,他竟扎進了柚子林。待顧家草舍出現(xiàn)在他眼前時,他瞬間恢復了理智。
不知在草舍外站了多久,待得賀銘吃過晚飯,被顧家的人送出門時,寧祁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賀銘捕捉到寧祁離去的背影,轉(zhuǎn)身瞟了落在人后的顧西一眼,心口一陣酸楚。
他賀銘竟然也有這么一天。
轉(zhuǎn)天,賀銘將劉公公等人送進城,跟知府連青松交接清楚顧家的事之后,就聽連青松說了個笑話。
“連大人,這種笑話可不能亂說,寧祁算是新南王朝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公子,怎會拾人牙慧。常家……”賀銘懷疑這是有人在故意黑寧家。
誰知連青松身旁的師爺一臉的篤定,認真道:“賀公子,這事城里有些門道的人都知道。你嘴里那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公子,一早帶了聘禮,由你們山長親自帶著進了總督府。這事啊,總督府的下人都傳開了。”
賀銘微愣,沒料到寧祁竟會從了寧惑等人的意。難怪他昨日會跟失了魂一般在顧家院外站了那許久。
賀銘所不知道的是,寧祁不是被寧惑跟父母所逼,而是被寧陵鬧的。
寧陵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六皇子府當側(cè)室,當場就瘋了。
真的瘋了。
他從沒想到,一向端莊溫婉、嫻靜雅致的寧陵,居然變成了那樣。
她不但對父母下手,還往家中的水井水缸投毒,當著寧惑的面將寧惑新寵的丫鬟生生打死。
當然,這只是寧陵瘋狂的冰山一角。昨夜的寧家,就跟進了百八十個悍匪強盜一般,不僅財物有損,更有死傷。
若非寧祁及時出現(xiàn)阻止,答應去常家提親,只怕寧陵真跟寧家所有的人玉石俱焚。
賀銘被寧祁的事攪得心緒不寧,便從知府衙門告辭,打算回書院探探情況。
還沒踏出城門,賀銘就被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子纏住,
“賀公子,求你救救小女,救救寧家。兄長他一表人才,風華正茂,不能……”哭聲一頓。
“賀公子,求你收了小女吧。反正都是給人當妾,小女只愿留在公子身邊。哪怕為奴為婢,小女也不愿進六皇子府?!?p> 賀銘呆呆的看著一身狼狽跪在跟前的寧陵,不知為何一陣心酸。曾幾何時,寧陵可是他晝思夜想?yún)s求而不得的閨秀,如今怎的落到這樣的地步呢。
不期然的,他竟想到了顧西。
當初顧家落難,顧西雖絕望傷心,求助無門,她也不曾這么狼狽失智。
哪怕痛苦煎熬而選擇上吊,顧西的形象也還是他所認識的顧西。
然寧陵如今卻跟瘋子一般無二。
“寧姑娘,”賀銘往邊上站了站,示意身邊的隨從擋住寧陵,還讓寧陵的隨行人員把她扶好?!跋駛€什么樣?你們姑娘受了刺激沒了理智,難不成你們也傻啦?你們這么多人,難道就找不到你們家別的主子?”他不得不懷疑這是寧惑的指示。
寧陵沒想到賀銘居然會在這當口避嫌,跟她的設想南轅北轍,當即傻了。
她都悲慘成這樣都得不到賀銘的憐惜,那今后還怎么利用賀銘對她的情。
這么想著,寧陵凄然一笑,如花容顏跟落了霜的梅花一般嬌弱妍麗,看得圍觀的人驚嘆不止。
她優(yōu)雅的理了理自己的儀容,睜著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端莊傲氣的昂起頭,一步步風情無限的朝賀銘走去。
那輕蹙娥眉的風情、強牽笑顏唇角的苦澀、微顫羽睫的無助,都在叫囂著:撩你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