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天黑,路小石郁悶而返。
聽鞠敬神說晉王等候他多時,路小石趕緊去了書房,其實鄭雄找他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探聽一下今天朝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說不定就和草兒有關(guān)。
鄭雄看到路小石進來,笑吟吟地說道:“按理說你今天應(yīng)該高興才對,為什么情緒反倒低落了?”
“只能說你不了解我?!?p> 路小石大大咧咧坐在鄭雄對面,道:“我這人什么毛病都有,唯獨有一樣優(yōu)點,那就是從容淡定,喜怒哀樂從來不形于色?!?p> 鄭雄道:“你信嗎?”
路小石果斷回道:“不信!”
鄭雄微笑道:“有心說笑,證明你情緒并不是看起來這么糟糕,那我就和你說說正事?!?p> 路小石擺出一幅洗耳恭聽的樣子。
鄭雄斂去笑容,輕聲道:“我和夏起情同手足,如果能為他的愛女做些什么,我不會計較代價?!?p> 路小石怔道:“巡騎將軍這事兒是你干的?”
鄭雄挑挑眉,道:“好歹也是一項榮譽,怎么從你嘴里說出來,就完全變了味?”
路小石臉上有些燙,道:“我的意思是巡騎將軍對草兒來說,那是可有可無的事,但這樣一來讓她洗去了各種嫌疑,倒是莫大的好事。”
鄭雄沉默半晌,道:“我想給你說的不是草兒的事,而是夏起的事?!?p> “夏大都督?”
路小石皺眉道:“和我有關(guān)嗎?”
“有關(guān)!”
鄭雄臉色漸漸嚴肅,道:“和我們每一個王朝人都有關(guān)?!?p> 路小石鄭重起來。
鄭雄微微思量,道:“當年夏起的武功獨絕天下,蒙烈根本不是他對手,但在七里峽一戰(zhàn)中,他卻沒有戰(zhàn)勝蒙烈,也沒能阻止穆爾元仞偷襲先皇,甚至最后只能自爆神念而亡?!?p> 路小石虛起眼睛,緩緩道:“也就是說七里峽一戰(zhàn)中,夏大都督的表現(xiàn)有些反常?”
鄭雄點點頭,道:“如果事情僅僅是這些,我自然沒有理由懷疑,畢竟誰都有個失手的時候,但如果和先皇兩日后駕崩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我卻不得不懷疑?!?p> “懷疑什么?”
“夏起在戰(zhàn)前就中了毒。”
“不對!”
“嗯?”
“我的意思是不僅如此?!?p> 路小石手指不停地摳著下巴,道:“既然和……永璽皇帝駕崩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那你的意思不該只是夏大都督中了毒,言下之意肯定是說永璽皇帝也中了毒?!?p> 鄭雄微微一笑,沒有否認。
路小石倒吸一口涼氣,道:“不會吧?誰這么逆天?”
鄭雄眼神悠遠,仿佛回憶什么,半晌說道:“當初我和所有人一樣,都認為是越王鄭雎做的,畢竟他后來的舉動實在是反常?!?p> “當初?”
路小石似笑非笑,道:“意思是現(xiàn)在你不這樣認為?”
鄭雄微怔,然后欣慰地笑了。
路小石道:“你還沒正面回答我。”
鄭雄想了想,道:“準確地說,我只是對當初的認識有些懷疑,因為鄭雎隨先皇出征,也有機會接觸夏起,若不是他,我實在想不到誰還會有那樣的條件和本事。”
“現(xiàn)在為什么又要懷疑?”
“不是現(xiàn)在懷疑,而是先皇駕崩后的第二年開始,我便有些懷疑……”
鄭雄搖搖頭,嘆道:“倒不是我多疑,而是我實在擔心,如果下毒之人不是鄭雎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路小石皺眉道:“可怕到關(guān)系到每一個王朝人?”
鄭雄默認。
路小石沉默半晌,忽然問道:“你在懷疑誰?”
鄭雄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現(xiàn)在你娘應(yīng)該快要晉境見虛了吧?”
路小石沒好氣道:“我哪知道!”
鄭雄面色無異,道:“這件事情不知道沒關(guān)系,但我希望你能知道,自己以后該做什么?!?p> 路小石本來想再甩一個不知道,但看到男人眼睛的嚴肅,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不管你對我有什么看法,也不管你承不承認漠陽郡王的身份。”
鄭雄嚴肅道:“但你不能否認,你到底是我的兒子,到底是鄭氏皇室的一員,也就該做一些你該做的事情?!?p> 路小石悶了半晌,低聲道:“什么是我該做的?”
“南慶!”
鄭雄道:“明天夏初,便是三年一屆的南慶,以往都是太子代表王朝前去觀禮,現(xiàn)在便落在你的身上了?!?p> 路小石想了想,道:“這就是你說的代價?至少是代價之一?”
鄭雄微笑道:“是?!?p> …………
夏府。
夏夫人給草兒挑了塊熱氣騰騰的蘿卜,微笑道:“冬天吃蘿卜最補身子了?!?p> 草兒瞟了瞟鍋里翻騰的肉骨,又看看碗里的蘿卜,可憐兮兮地問夏夫人,道:“最后一塊?”
夏夫人愛憐道:“兩塊!”
青顏忍俊不禁,給草兒挑了塊最大的肉骨,道:“離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這才是養(yǎng)身之道,你不要為難草兒了?!?p> 青衣夫人微笑道:“顏兒說的是?!?p> 夏夫人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哪里是為難她?”又看著草兒,輕聲道:“我是想著啊,北氐國天寒地遠的,蔬菜水果應(yīng)當極少……”
青衣夫人見夏夫人眼眶又紅了,便放下箸子,笑道:“我們以前老是猜測,現(xiàn)在妞妞回來了,我可是要好好問上一問。”
夏夫人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一邊給草兒夾肉骨,一邊問她記憶中的事情,但結(jié)果只是知道有一間殿室,有一個先生。
如此而已。
青衣夫人沉思半晌,道:“那個先生,應(yīng)該就是北氐國的軍師秦政,也應(yīng)該就是擼走妞妞之人?!?p> 夏夫人看著草兒,道:“只要妞妞回來了,是誰都不重要?!?p> 青衣夫人微微一笑,道:“離離,秦政擼走妞妞,為什么又要留下雙螭蟬決讓你們相認,這些果真都不重要?”
夏夫人沒有言語。
青衣夫人再道:“他這樣做,顯然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說不定和大都督當年意外身死,也有著什么關(guān)系?!?p> 草兒突然放下箸子,道:“我有仇人!”
青衣夫人和夏夫人面面相覷,心想先前問你時怎么沒說?
青顏笑道:“說來聽聽,我?guī)湍銏蟪??!?p> 草兒想了想,然后明顯學(xué)著某種語氣,道:“直接害死你父親的,是王朝的賈東風,但你記著,你的仇人,還有王朝的晉王,那個狗皇帝也脫不了干系?!?p> 青顏愕然,半晌道:“這個仇我報不了?!?p> 青衣夫人和夏夫人互看一眼,面色沉重。
雖然和草兒接觸不過一天的時間,但她們已經(jīng)知道,這孩子話雖不多,但句句是實話。
只是這句實話著實讓人震驚。
良久,青衣夫人道:“事情似乎清楚了些?”
夏夫人點頭道:“既然秦政是北氐國軍師,他當然會針對這三人,畢竟這三人足以代表整個王朝,只是我的妞妞能做什么,他為什么要把她牽扯進去?”
青衣夫人思量道:“或許不是我們推測的這樣簡單,畢竟將賈東風排在前,陛下倒排在后,不像是北氐國軍師應(yīng)該有的視角?!?p> 夏夫人沉思不語。
青顏琢磨道:“其實那個秦政對草兒說的話,也未必就是實話,因為晉王和丞相不合,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會都成了別人的仇人?”
草兒糾正道:“我的仇人?!庇挚聪蛳姆蛉?,道:“晉王真是我的仇人嗎?”
夏夫人看看青衣夫人,又看著草兒,遲疑道:“以前我懷疑是他擼走了你,但現(xiàn)在聽你這樣說,我又有些不確定了。”
青衣夫人點頭道:“除非秦政以前和晉王串通一氣,后來又反目成仇?!?p> 夏夫人道:“如果聯(lián)想到當年的雙雄會,這也不是不可能,秦政顯然就是代表了穆爾元雄?!?p> 草兒越聽越不明白,再問道:“晉王真是我的仇人嗎?”
夏夫人沉默良久,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