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朝夕相處,青顏已是十分了解草兒,此時聽她說了兩聲走,知道下一刻便直接要轉(zhuǎn)身走人了,當(dāng)下也不敢再耽擱,匆匆和阿咩告辭。
二人出了邏城后,白天緩行,夜間疾馳,不過數(shù)日便趕到信度國都城金城。
草兒突然在城外一條小河邊停下,看著河水中那些信度國女子浣發(fā)沐浴,紅臉道:“我想洗洗?!?p> 青顏笑道:“我早想說了,這些天來汗水都浸濕衣衫好幾次了?!闭f罷率先淌入河中,坐在沒膝的河水里。
時值午時,河中還有十多名信度國女子,有名女子見草兒二人氣度不凡,便主動搭訕問候,得知她們竟是王朝人,所有女子便圍上前來,熱情又好奇地問著各種問題。
草兒二人都不懂信度話,但那十余名女子中有數(shù)人懂得王朝話,主動搭訕那名年輕女子叫信來,王朝話更是流利,便充當(dāng)了兩方的翻譯。
這些習(xí)慣了平淡和貧困的信度女子,把與王朝人交談也當(dāng)作了一件樂事,小河中頓時熱鬧起來,歡聲笑語,如鶯鳴燕啼。
信來見草兒和青顏坐水中不動,笑著教她們?nèi)绾尾唤馔踩广逶。囝佌J真學(xué)著,草兒害羞聽著,終是完成了一件在王朝絕對不可能完成的壯舉。
既畢,十?dāng)?shù)名女子到了河邊一片樹蔭下,讓微風(fēng)自然吹著濕透的筒裙,同時梳理著長發(fā),場面撩人。
信來遠遠見著道路上來了一隊人馬,便招呼一聲,眾女子退至樹蔭另一側(cè),離官道遠了些,但并沒有明顯躲避的意思。
河中沐浴不僅是信度國的風(fēng)俗,整個半島諸國均是如此,不論男女都見怪不怪。
草兒和青顏則不同,河中沐浴已是壯舉,絕沒有勇氣再讓人瞧見其濕身的模樣,竟是不約而同地運行內(nèi)氣,助著微風(fēng)將筒裙烘干。
信來不經(jīng)意瞧著草兒二人的筒裙竟干了,不經(jīng)睜大了眼睛,道:“王朝人真的好厲害,連裙子也干得快!”
草兒害羞地笑了笑。
青顏則若有所思,道:“信來妹妹,你經(jīng)常和王朝人打交道?”
信來道:“不是經(jīng)常,只是隔天送新鮮水果時能見著,不過他可不是一般王朝人,而是……”卻突然不好意思住了口,歉意地笑著。
這時,那隊人馬走近,前面旗幡昭著,像是婆羅多國的官家隊伍,后面數(shù)十人手搖折扇,則身著王朝的平民服飾。
“緣份吶,緣份!”
一聲驚喜而略顯含混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后面那些手搖折扇的人中冒出幾個男子,快步向草兒走來。
為首一人是個胖子,正是西蜀郡不及先生楊塵,他身后是一位瘦子,卻是西蜀郡亦樂先生柳灰,再后數(shù)人也是王朝的名人士子。
他們本是來觀禮南慶,不想生了意外,便索性到信度諸國游玩,今日和前方婆羅多國的隊伍偶巧,彼此并沒有什么牽涉。
身為風(fēng)流名士,楊塵等人可以視婆羅多國官家隊伍于不顧,卻不能不看到樹蔭下的一片風(fēng)景,眼睛早就瞟過來了。
不想一瞟之下竟然發(fā)現(xiàn)了草兒,楊塵心中那個激動啊,帶得渾身的肥肉都跟著顫抖起來。
雖然在神仙會上以為草兒是平喜公主,他曾詫異而落寞過,但他們這類名士最擅長記住美好、忘卻憂傷,早就把那些本就不重的詫異和落寞丟在山水間了,只把草兒的青春氣息和淡淡野性的撩撥記得清楚。
柳灰等人不識草兒,但眼睛在十?dāng)?shù)信度女子身上瞟過后,目光也就停留在草兒和青顏身上。
“小女子尚記得我否?”
楊塵指著嘴中那個被草兒打出的牙缺,喜道:“得佳人一拳相贈,楊某至今不舍鑲牙,不期異鄉(xiāng)偶遇,實乃天幸!”
柳灰恍然道:“此佳人便是彼佳人?幸會幸會,巧則巧矣?!庇峙c身邊數(shù)人坦言相談不及先生的妙事。
青顏不明所以,但知道眼前數(shù)人是王朝的名人士子,便對那些熾熱而放肆的目光做了隱忍。
草兒倒是記起了楊塵,更記起了對方曾經(jīng)說的那些聽不太懂、卻讓她感覺有些羞澀的話來,便抿著嘴不出聲。
“草兒姑娘!”
又一道驚喜而清晰的聲音響起,卻是從婆羅多國隊伍中的一輛馬車中傳來,緊接著綢簾一掀,躍下一個黑黑的小子。
正是阿三。
原來南慶未能如期舉行,甘德皇帝待事情漸息后,就派這個唯一的兒子到信度諸國來作些說明和歉意,順便到信度國來表示一下聯(lián)姻的意愿。
阿三在忐忑中度了兩個多月,見事態(tài)終于按自己預(yù)想的那樣發(fā)展,才漸漸安下心來,更想到和阮秀秀聯(lián)姻后會得到信度國的支持,便迫不及待地來了。
聽到馬車外人聲響起,他本無心地撩簾一瞟,誰曾想竟是那個好看得不得了的草兒姑娘,當(dāng)即心癢難騷。
而草兒看到阿三笑嘻嘻地前來,便又記得這個黑黑的家伙比這個缺門牙的家伙,還要讓她感覺羞澀,干脆低下了頭。
阿三看在眼中,更覺心神蕩漾,其實并沒有什么惡意,只是覺得眼前楊塵等人有些礙他,便順手將其一扒,擠上前來。
楊塵身子雖胖,但畢竟是普通人,被阿三一扒拉便是一個迾蹌,不由大怒道:“粗魯如此,何配與佳人共語?”
阿三被楊塵當(dāng)著草兒說粗魯,心下也惱,但瞟清楊塵和柳灰等人,卻猛然記得是在神仙會上見過的王朝詩人,當(dāng)下行起了王朝禮,笑道:“在下阿三,誤會誤會,見諒見諒!”
楊塵不防對方態(tài)度轉(zhuǎn)化得這么快,細細看去,終于記得眼前這個黑小子正是那首人人聞之色變的《詠塔》始作俑者,是婆羅多國的皇子,回禮道:“原來是阿三皇子,楊某失禮了?!?p> 二人一對話,讓柳灰數(shù)人也記起當(dāng)初神仙會的情景,進而想到其后的那場變故,他們只知道那位郡王墜了海,并不知道其后事態(tài),不禁奇道:“姑娘和那位郡王一處,現(xiàn)在怎么獨自一人?”
楊塵也記起這茬,趕緊看向草兒,道:“對啊,我那路兄現(xiàn)在何處?”
阿三心中跳了一下,道:“你們還不知道?漠陽郡王在新里城遇了刺客,受傷墜河,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遭不測……”
草兒被眼前幾人憋得慌,正想走掉,但聽到對方說路小石,想也沒想便要糾正他們,道:“路小石沒有死……”
“草兒!”
青顏到底警惕,打斷道:“我們還有事,就先走吧!”說罷向阿三等人略略點頭,拉著草兒便走。
楊塵和柳灰互視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阿三呆立原處,半晌后突然急步上了馬車,沉聲對車外一名隨從說道:“馬上把消息遞出去,那個人就在金城?!?p> ………
草兒和青顏進了城,卻煩楊塵數(shù)人如蠅尾隨,便刻意繞巷擺脫,幾經(jīng)曲折,二人如愿擺脫楊塵等人,卻發(fā)現(xiàn)來到一處幽靜的寺廟外。
寺廟看似普通,門口卻有信度國軍卒守衛(wèi),顯然又不是普通的寺廟。
二人正要商量,如何去皇宮找阮秀秀,不想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竟是城外共浴的信來。
“青姐姐!”
信來并沒有再遇的驚喜,而是有些猶豫,向寺廟門口瞟了瞟,終于示意草兒二人退了幾步,悄聲道:“你們要找路殿下?”
草兒點頭。
青顏遲疑道:“你是說你隔天送新鮮水果見到的王朝人?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路殿下?”
信來道:“起初當(dāng)然不知道,不過聽說明公主每天都要來看他,我也知道那不會是普通王朝人,后來和宮中女官混熟了,她們說與我知道的?!?p> 草兒道:“皇宮在哪里?”
青顏道:“他不在宮中?”
信來怔了怔,指著寺廟說道:“就在這里?!?p> 草兒眼睛一亮,轉(zhuǎn)身便要走。
青顏一把將其拉住,道:“寺里情況不明,我們的身份也不合適,不如先查探一下再去?!?p> 信來趕緊點頭道:“你們可別胡來,明公主每天都要來寺里,呆到天快黑才回宮,有好多護衛(wèi)看著呢。”
青顏摸出一枚金葉子塞給信來,笑言感謝,后者推脫不能,只好羞澀收下,又細細說了寺中格局,以及路殿下居于何處等等。
等信來離開,草兒二人沿著寺廟外墻遠遠查探,最后從一片樹林靠近。
草兒縱掠而起,站上墻頭。
青顏則再次確定附近沒有信度國護衛(wèi),才隨后跟上,但眼中剛看到寺內(nèi)兩道身影,耳中便聽到草兒的聲音,響亮而欣喜。
“路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