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看著很秀氣,但果斷而霸道的氣勢,卻只能用放肆來形容。而更為放肆的是拳頭的軌跡,竟是從路小石和老張之間穿過,直向賈東門臉面而去。
草兒的拳頭。
終于得到了夏夫人的同意,她西來的速度雖然趕不上她那顆飛翔的心,但也比路小石和老張慢不了多少。
今日辰時她便到了馬爾城,本是想著到城里探探去沼澤的路,再多準備些干糧應急,誰知無意中竟知道了丞相賈東風在城內。
不知是突然得知這個消息而產生的震驚,還是她本來就沒有忘掉的決心,竟一時決定先殺仇人,再去找路小石,大不了路上少歇息幾次。
如果在其他地方,不善言辭的草兒或許會花費些時間才能知道賈東風住在哪里,但馬爾城不一樣,那些新建的木質房屋和巡警的龍羽軍太過顯眼,她在未時便確定了仇人的具體位置。
但她沒有馬上行動,因為有一道強大的氣息,時不時會在賈東風住處上方掃過。
她潛伏在附近一處石屋的茅草頂上,收斂心神,靜靜地等待機會,一直到此時。
由于警惕那道強大的氣息,她從房頂掠下后并沒有直接進屋,而是極小心地縮在木柱的陰影里,認真感知屋內的動靜。
這是路小石教的江湖經(jīng)驗。
很快她便高興了。
因為仇人在屋里,路小石也在屋里。
她根本不會去想路小石為什么會在屋里,只知道聽到他的聲音,便不用警惕那道強大的氣息,好像他比那道氣息更為強大。
破門而入,揮出拳頭。
她做了這件很簡單的事情,也是想當然的事情?;蛟S正是因為簡單而當然,才讓這一拳顯得如此放肆。
真是莫名其妙的有恃無恐。
然而就在她拳風從路小石和老張之間呼嘯而過的時候,一道強大的氣息在屋內出現(xiàn),同時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沉,拳風也像是被無形的墻給擋住了。
雖然是極短的時間,但草兒感知的十分清楚,這道強大的氣息并不是白天那道強大的氣息。
原來是老張動了。
在草兒拳頭出現(xiàn)之前,更準確地說是在她縮在木柱陰影里的時候,老張便感知到了門外的氣息,只不過以為是值夜的龍羽軍軍卒便沒在意,誰知這一疏忽險些釀成大錯。
情急之下,老張神念陡動,探手向草兒拳頭抓去。
路小石也動了。
他沒有老張那樣高的境界,更是在全力應對賈東風,還真沒察覺門外的異常,但木門倒地的一瞬,他本能地釋放了全部的精力,便在一瞬中的一瞬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在這樣短的瞬間,他甚至連知道來人是草兒后產生意外的念頭都還沒有冒出,但卻感受到老張的氣息是針對草兒,也是神念陡動。
同樣是因為時間極短,他作出振臂抖腕的動作去攔截老張,都分不清是念頭還是潛意識。但不管哪一種,總之他動了,并且意外地將老張手臂攔下。
“噗!”
像是一根針刺破窗紙,草兒的拳風被老張攔截下來,同時又因為路小石的再攔截,終是有一絲穿透老張的內氣,向賈東風射去。
這絲拳風雖然穿射出去,但力道已是大打折扣,應該是任何一名修行者都能輕易避開,哪怕只是化氣境的身手。
可惜賈東風連化氣境的身手都沒有,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路小石三人是兩個初神境和一個明神境,先前相互間的攔截格阻等動作,聽著是繁瑣,速度卻是奇快,尤其是賈東風這樣的普通人,不僅看不清楚,更來不及反應。
賈東風耳中甚至還響著木門轟然倒地的聲音,那絲無形無色的拳風已從他右耳透過,尤如被掄圓的鐵錘擊中,半邊耳廓頓時血淋一片。
“啊——”
直到草兒不解地看了一眼老張,又欣喜地拽著路小石的胳膊,賈東風才感覺到右耳的疼痛,嘶聲裂肺地叫了起來。
與此同時,門外的龍羽軍紛紛掠到門口,又突然停身,慢慢向后退開。
塵粉漸散。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與這道身影同時出現(xiàn)的,則是一股磅礴厚重的威壓,瞬時充斥著整個房間,令蠟火都搖曳著低下了頭。
來人是閔高。
“副都督救命!”
賈東風身為普通人,反而感受不到這股威壓,他臉色一片慘白,一手捂住右耳,一手指著草兒,厲聲道:“她是刺客,她是刺客!”
路小石將草兒拉到了身后。
老張則橫跨兩步,擋在路小石身前,虛眼看向閔高。
“行刺朝廷重臣,當誅!”
閔高背著雙手,緩步踱上前來。
老張的小眼虛成一條極細的縫,里面精光閃爍,道:“我要提醒副都督,見著郡王殿下而不行禮,當罰!”
閔高停了下來,沉默半晌后又忽然一絲不茍地向路小石見禮,再冷聲道:“擒拿刺客乃下官職責,還請殿下避開,莫要被誤傷了?!?p> 老張面無表情,道:“副都督此言差矣,這位姑娘是前大都督夏起的愛女,也是陛下親封的巡騎將軍,何來刺客一說?”
閔高微怔,看向了路小石身后的草兒,充斥整個房間的威壓隨之而散。
屋中的緊張氣氛稍緩,賈東風顫栗的腿則終于有了力氣,踉蹌到閔高身后,瞟著草兒仍在路小石身后,方怒道:“閔副都督,本相還在流血,難道你就任他們?yōu)榇炭烷_脫?”
路小石自閔高現(xiàn)身后一直沒說話,此時突然笑了起來,道:“丞相,死人才不會流血,所以你不應該憤怒,而應當慶幸,因為你還活著。”
“你……”
賈東風氣結無語,半晌才道:“游騎將軍,你可知按王朝律法,包庇刺客者與之同罪!?”
路小石的笑容更加燦爛,柔聲道:“丞相精通律法,那我就請教一個問題,殺人者該當何罪?”
賈東風脫口道:“當然是死罪!”
“好!”
路小石臉色突變,冷聲道:“那你就犯了死罪,而且死一遍遠遠不夠,至少要死八萬遍!”
賈東風怔道:“你……你胡說!”
路小石聲音更加寒冷,道:“你讓八萬大軍深入沼澤,又故意扣糧不發(fā),這不是殺人是什么?巡騎將軍取你性命都應該,何況只是讓你流了血……”
“大膽!”
賈東風氣得直哆嗦,顫聲道:“你……我……我是代圣決斷軍務,你這是詆毀陛下!”
路小石冷哼一聲,道:“陛下圣明,愛兵如子,豈會像你這般草菅人命?”說著看向閔高,道:“副都督,你一直在馬爾城,應該知道軍糧的事吧?”
閔高皺眉不語。
這時門外的龍羽軍已慢慢擁簇在門口,賈東風側頭,狠狠道:“龍羽軍聽令,立刻將刺客擒下,違者立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