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石隨青衣夫人等人來到迎賓場，感受到的自然是無數(shù)懷疑甚至仇恨的目光，但他不在意。
他只能不在意。
臨行前鄭雄給他慎重交待了此次唐歌的重要性，卻沒有交待該去如何做的細節(jié)，只道是遇事便問青衣夫人。
這次唐歌是他自從認了那個爹以來第一次為人家辦事，他自然想辦得漂亮一些，誰曾想唐歌一開始就出現(xiàn)如此這樣大的變故？
“青衣夫人！”
路小石冷靜下來，知道此時自己的處境頗為被動，唯有將真正的兇手擒獲才能化解，道：“兇手應(yīng)當還在唐河，還請立刻讓許家啟動凰羽陣，切不可讓兇手逃了?！?p> 青衣夫人看了看四周，道：“凰羽陣應(yīng)該已經(jīng)啟動了，任何人都不可能輕易出唐河。”
“青衣夫人！”
宋且德沉聲道：“既然兇手逃不掉，那么現(xiàn)在是否應(yīng)該對最有嫌疑的人進行一些詢問？至少要讓許家上下安個心，別不明不白地被人蒙了去！”
“不錯，是該問問清楚！”
人群外傳來一聲怒喝，一眾賓客隨之讓出道來，卻是數(shù)名侍女擁著許夫人匆匆來了。
許夫人步履穩(wěn)健、面色悲慟，道：“青衣夫人，老身乍承亡夫之痛，實在難以主持大事，還有勞青衣夫人暫代許家家主之權(quán)，查獲兇手，替亡夫討個公道。”
青衣夫人默然點頭，半晌道：“請許夫人放心！”
許夫人哽咽無語，率侍女來到手足閣，又令侍女候于門外，自己只身推門而入，很快閣內(nèi)傳來悲切哭聲，令迎賓場上所有人心有凄焉。
宋且德向手足閣方向長揖，朗聲道：“請許夫人節(jié)哀！”又轉(zhuǎn)身對青衣夫人道：“許夫人既然托請青衣夫人暫代許家家主，那么現(xiàn)在是否便該行使家主之權(quán)了？”
青衣夫人輕嘆一聲，對路小石說道：“殿下見諒，此事體大，還請將你進入手足閣后的情形，再仔仔細細說明一下。”
路小石當然理解，便將先前所見再說了一遍，而眾人聽到他這番說辭后，均皺眉沉思，神色分明表明并沒有幾人是相信的。
“這區(qū)區(qū)數(shù)語，難道便算是仔仔細細？”
宋且德向杜薇方向看了一眼，道：“殿下所說過于簡單，甚至說許家主死于刀槍還是拳掌都看不出來，實在難以讓人信服，當然就更不能證明自身清白?！?p> 路小石并不意外，環(huán)顧四周一番，再道：“此事確實蹊蹺，但大家也都看到了，從我進到手足閣之后到外面的人發(fā)現(xiàn)許家主遇害，不過片刻的功夫，而且手足閣內(nèi)一點打斗痕跡都沒有，我自問還沒有這樣的本事，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害了許家主，兇手自然另有其人?！?p> 宋且德冷哼一聲，道：“殿下此話差矣，你說從你進入手足閣到外面的人發(fā)現(xiàn)許家主遇害不過片刻，那同樣的道理，許家主先你進入手足閣也只是片刻，既然你都沒有本事在片刻時間內(nèi)謀害許家主，那兇手在同樣短的時間內(nèi)，又怎么可能謀害得了許家主？”
路小石皺眉道：“那只能說明兇手的本事，要比我路小石強得多！”
宋且德挑眉道：“據(jù)我所知，殿下早已是初神境界，兇手如果真的另有其人，豈不是比殿下境界還要高的明神境高手？哼哼，放眼天下，明神境高手能有幾人？你又懷疑誰是兇手？”
路小石看向宋且德，越發(fā)覺得這位詩人哥們表現(xiàn)得太過了，道：“祖德兄，從一開始你便懷疑我傷了許家侍衛(wèi)，現(xiàn)在更是直指我謀害許家主，那么我想問問你覺得我為什么要這樣做？”
宋且德目光與路小石目光相遇，心中莫名一虛，趕緊側(cè)頭避開，道：“既然殿下質(zhì)疑我，那我說自然沒有用，倒不如聽聽別人怎么說?！?p> 路小石沒有說話，先前與宋且德目光相遇，讓他覺得有些異樣，總感覺這位詩人哥們的眼神有些陌生，同時又似乎充滿著熟悉的怨恨。
不過這哥們蒙著面紗、包著頭套，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實在不能分辯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印證這種怨恨的熟悉。
“那就由我先說吧！”
在路小石微微出神的功夫，眼上蒙著白紗的柳浪春在江小白等人攙扶下擠出人群，恨恨道：“青衣夫人，這件事情足夠清楚了，白天在山下酒肆中，我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雙眼便人被刺瞎了，這等手段何其厲害，難道不正像那位謀害家主的高手嗎？”
楊塵與柳灰互視一眼，上前道：“柳侍衛(wèi)是吧？雖然楊某不懂武功，但也知道武功有相對之別、高下之分，畢竟你不是許家主！”
柳灰嘖嘖稱是，道：“或者說柳侍衛(wèi)的武功和許家主一樣高？既然如此，柳侍衛(wèi)還僅僅是一名侍衛(wèi)，那說明許家侍衛(wèi)中人才濟濟，比柳侍衛(wèi)武功高的人大有人在??！”
楊塵再道：“是也是也，既然大有人在，那么也就不能排除某位侍衛(wèi)才是兇手的可能……”
“兩位先生為何如此？”
纓兒盈盈上前，道：“白天你我六人一同上山，路殿下說了什么話你們心知肚明，此時怎么就避而不提？”
楊塵和柳灰面面相覷，道：“纓兒姑娘，路殿下不是一直在陪你和牟兒姑娘閑聊嗎？”
纓兒道：“正是如此，閑聊中路殿下便說了，許家主管教下人無方，倒不如退了家主的位置，讓許大公子來做這個家主?！?p> 楊塵和柳灰頓時愕然。
纓兒再道：“牟兒姐姐不過是仗義執(zhí)言，說了一句是路殿下欺凌纓兒在先，實與許家主管教無關(guān)，不曾想路殿下便記恨在心，指使手下將牟兒姐姐被打成重傷……”
“纓兒姑娘！”
路小石明白了纓兒和牟兒都是許一手的安排，但沒想明白許一手已然遇害，這位丫頭為什么還要糾著他不放，更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把許逐波扯進來。
他看著纓兒，認真道：“酒肆中的事情，你我都清楚，盡管你們故意顛倒黑白，但我并不介意，事兒過了就過了，但現(xiàn)在許家主已經(jīng)遇害，你仍然要誣陷我，那我便不能不介意了?！?p> 纓兒看似有些害怕，但語氣依然很堅決，道：“纓兒雖是女子，卻知道天地良心的道理，不會懼怕任何威脅！”
路小石啞然，半晌又忍不住輕笑一聲，道：“既然你如此執(zhí)著，我也無甚話可說，可就憑你一人的說辭……以及柳侍衛(wèi)自己的推測，難道就能認定我是謀害許家主的兇手？”
“殿下莫非忘了，這里還有幾百雙眼睛呢！”
杜薇不知何時走上前來，道：“我們都看到你和許家主先后進了手足閣，然后許家主便莫名被害，現(xiàn)在有人指證你有這個本事，有人指證你有行兇的動機，難道事情還不算清楚嗎？”
不等路小石回答，她又向青衣夫人說道：“青衣夫人，南海杜家在此表態(tài)，愿配合夫人將兇手繩之以法，替許家主報仇雪恨！”
宋且德隨之而道：“東臨宋家也表此態(tài)，還請青衣夫人莫要遲疑，省得負了許夫人的請托。”
青衣夫人沉默不語，整個迎賓場也就都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她，等她作出一個顯而易見但又不能輕易作出的決定。
路小石同樣沒說話，神色看著也并不緊張或者擔(dān)心，而是有些茫然地看著杜薇的方向。
杜薇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有意無意地回避了路小石的目光，卻不知道后者并沒有看她，而是看向她身后的幾名杜家侍衛(wèi)。
其實路小石也沒有看杜家侍衛(wèi)。
他只是側(cè)頭看著杜家侍衛(wèi)的方向，并沒有察覺侍衛(wèi)中有何人不對勁，甚至沒有看出其中有一名侍衛(wèi)竟然是獨臂。
他是在思考。
雖然面色無異，但杜薇的舉動早讓他意外而警覺，也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一番，或許先前自己想明白的事，并不是真正的想明白了。
至少現(xiàn)在看來，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他先前想的那樣簡單！
思考不會馬上有結(jié)果，但他馬上明白的是，此時他已是百口難辯，畢竟杜薇和他沒有任何沖突糾葛，甚至因為夏夫人和草兒的關(guān)系，她和他還算是有些舊誼。
換句話說，杜薇的話比場間任何人的話都更有客觀性，也就更對他不利。
正在這時，人群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不疾不緩、不高不低，但迎賓場上的一眾賓客聽到后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感覺這道聲音比冰雪還要寒冷。
“許家的事，就不勞煩青衣夫人了！”